“果真是肺癆?”
劉繼元閉目在龍椅之上,那輕腳走近的衛德貴忙驚得下跪,“奴婢該死,擾了聖上的歇息。”
“無妨,你跟了朕這麽多年,還是這樣的拘謹”,劉繼元擺了擺手,睜開眼歎了口氣,“是否如他們所說?”
“聖上切莫傷了身子,太醫院那邊的回話確實如此,奴婢已經讓督促張醫令好生用心的醫治了。”
“唉……”
劉繼元歎了口氣,沒有說話,再次閉上了眼睛。
肺癆,讓劉延昭的第一次麵聖有驚無險的渡過了,親勳翊衛羽林郎將是做不成了,而七郎也以照顧兄長為名,上書朝廷暫不去營中任事。
如此一來,劉家二子皆成了掛著虛職之人,自然也有不少人替他們感到惋惜,而正在能登門探望的卻隻是寥寥可數。
除了臨走前劉繼業所給的那封信上三人之外,竟無他人前來,這樣也好,反倒是落個清淨。
於是劉延昭便通常閉門不出,偶爾外出,必定是麵容慘白,咳嗽不禁,身形憔悴,甚至有人還見到其啼出血來。
一時間,劉家六子還能活多久成了晉陽城中朝臣談笑的談資,一個本是年輕有為的少年英雄,猛然間成了別人取悅之事。
不過這也是劉延昭所想要的結果,越被看輕,對他就越有利,將塗在臉上的水粉擦去,梳洗穿戴好,便偷偷的前去與杜泉見麵了。
要說這杜泉還真有魄力,竟然將代州城的蘭桂齋交由下人打理,親自前來晉陽城重頭開始,如此膽識,讓劉延昭不得不佩服幾分。
於是乎,在悄然之中,晉陽城裏多了個新奇的地方,不僅是吃喝玩樂的公子哥,即便是風雅自居的文人墨客,都將‘蘭桂齋’三個字掛在了嘴邊。
但樹大易招風,蘭桂齋風頭無限,自然也引來了無數人的垂涎,而蘭桂齋身後也沒有靠山,所以遊手好閑的官家子弟,嗜財如命的貪官汙吏,甚至皇親國戚的身影都夾雜其中。
關鍵時刻,一向得劉繼元寵愛的碧月公主突然現身蘭桂齋之中,並成為常坐之客,從此之後,杜掌櫃倒是少了許多的麻煩。
“小將軍真是妙計高明,讓碧月公主來擋去那些宵小,但她刨根究底的追問也讓老朽頭疼的很啊!”
房間中,杜泉對著劉延昭一連的苦笑,暗中用新奇的玩物吸引了碧月公主不錯,但他也被後者不斷生出的疑惑給整得苦不堪言。
新奇的事物可以用劉延昭給的從海外帶回來的搪塞,可是那小姑娘又對海外來了興趣,這讓他怎麽講述?
“杜掌櫃是在怨恨延昭了?”
一邊的劉延昭放下手中的茶盞,咂了咂嘴,“這也沒辦法,眼下隻有她能保住咱們這個蘭桂齋,不然哪有杜掌櫃你數銀子數的手抽筋?”
聽到這,杜泉嘿嘿的笑了笑,的確是這般,蘭桂齋的生意如日中天,可以算是日金鬥升,對任何一個商人來說,都是夢寐以求的。
說笑了幾句,杜泉輕咳了兩聲,神色也隨之認真起來,“小將軍,今夜派人請你來委實是遇到了新的難題,恐怕也隻有你能解決了。”
“這個我也聽到了些風聲,碧月公主鎮那些小鬼是綽綽有餘,但對有些人,也是起不了作用。”
蘭桂齋生意再好,所賣之物越稀奇,但還是得需要原料來製作,這時候,隻要有人掐斷了杜泉的原料,那就等於擊中了蘭桂齋的要害。
“如今店中存貨已經不多,而我們的預定營作也打了出去,現在手中擠壓了不少的買主訂單,若是到時候交不出東西,蘭桂齋的牌子可就要……”
商人逐利,但越是看得透徹的商人,也越明白店鋪名聲的重要,所以,杜泉才冒險派人請劉延昭前來相商。
撇著嘴,劉延昭眉頭緊鎖的沉思著,通過毒蠍調查的消息,出手之人他大致能猜測到,是馬峰之子,馬嵐。
至於馬嵐是不是得到馬峰的授意,這點,還看不出來,但無論有沒有前者的首肯,單憑左射仆的宰相之位,足以在北漢封死蘭桂齋所有的材料來源。
見劉延昭在沉思,那杜泉不再說話,生怕擾了他的思緒,不過雙眼緊盯著,等著良方妙計。
“這事情若是要解決,杜掌櫃得讓出些錢財來了。”
良久,劉延昭吐出這麽一句,讓一直凝神等待的杜泉心中大喜,“小將軍有何高見還請名言,隻要能守住蘭桂齋,舍棄些銀兩又算什麽。”
“這可不是小數目,或許得花上蘭桂齋的幾成收入。”
蘭桂齋收入的幾成?
聽到這句話,杜泉不禁臉色變了變,他清楚的知道蘭桂齋的收入,哪怕是一成,每月也有萬兩白銀。
“不知道小將軍說的這幾成可有準確數字?”
當初談買賣的時候,兩人是六、四分成,雖然杜泉來晉陽有著其它的目的,但與劉延昭交往的時候他隻是一個商人,在商言商,才能不被猜忌。
“以目前的收入來看,需要兩成,但不排除對方漫天開價,這個當然也得看杜掌櫃討價還價的本事了。”
兩成,杜泉還能接受,頓時心中鬆了口氣,“小將軍就不要賣關子了,趕緊與老朽說道說道吧!”
“我們要做的便是花錢,買個皇商的名號。”
“皇商?”
杜泉麵露疑惑之色,好一會才開口,“小將軍的意思要與劉漢皇家打交道?”
點了點頭,劉延昭應聲道,“馬峰得寵不錯,但忘了誰是朝廷的主子,那就是得意忘形了。杜掌櫃可以與碧月公主交談時不經意提及此事,依她的性子定會插手。”
“當然,也不能將籌碼全都壓在碧月公主的身上,雲妃如今最為得寵,父兄皆在朝為官,杜掌櫃進不了後宮,可以拉攏他們。”
“妙!”
杜泉忍不住的讚道,“小將軍果真是機智過人,如此一來,蘭桂齋成了皇商之後,即便馬峰想染指,也得掂量掂量了。”
“還有一人,杜掌櫃也可以去疏通疏通,內侍監少監王倫,我與他見過幾麵,待時機方便,引你們相見,這樣也能多個在聖上跟前說的話的人。”
對杜泉的不斷誇讚劉延昭隻是輕輕的笑了笑,用劉繼元來保蘭桂齋,隻是明麵上的說法,其實他還有著別的打算。
幾個月來,他可以輕易的看出馬峰的恃寵而驕,權力越發的膨脹,野心便越發的大,但眼下肯定是不敢擺出台麵來造反。
所以,馬峰很有可能從其他的事情下手,比如說綁在劉繼元的身上蘭桂齋,一步一步的探測後者的容忍。
君臣對於權勢的爭奪,一旦過了個平衡點,那便是一發不可收拾,而這,正是劉延昭所想要的,隻是讓蘭桂齋受到牽連,著實有幾分於心不忍。
“他真的這般說?”
房間中,少女一襲白衣,而杜泉躬身的立著,聽到發問立馬點首,“是的小主,屬下絕無半點隱瞞。”
說完,杜掌櫃抬首看了看不遠處的穿著黃衫的綠珠,猶豫了幾分,終捏緊了拳頭,“小主,您乃是千金之軀,這危險之地不宜久了,還請小主折返我朝……”
亦如往常,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止住,“這件事不必再提,我心意已決,是不會離開此處,至於蘭桂齋的事情,便依了他所說。”
杜泉還想說些什麽,可是那白衣少女已決扭過了頭,而一邊的綠珠也是連連眨眼暗示,隻能將話咽回肚子,領命離去了。
待杜泉離去之後,輕靈的聲音又起,“綠珠,你去將芳哥哥的手下喚來。”
“是,少主。”
起身走到銅鏡前,露出一抹驚豔的冷笑,“將蘭桂齋和劉繼元綁在了一起,君對臣,既然你要點火,那便送你一把火,也讓我看清你那見不得人的小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