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兩邊的屋舍越顯氣派,來往之人自然是少了許多,趙德昭疾步在前,不時的回首催促趙德芳快行。
“德芳,你倒是快些……”
看王兄著急的模樣,趙德芳笑著連連應聲,大步向前,跟著他跨進一側的巷弄,走起近路來。
巷弄不寬,夜幕之時,罕見到人影走動,兩側的屋宅中都亮著燈光,此時還有一兩戶正在做著飯肴,香氣嫋嫋入鼻。
“王爺小心!”
突然間,跟在趙德昭身旁的侍衛大叫了一聲,側身擋在了前麵,一支寸許長的鐵矢紮在他的肩膀之上,隻不過須臾,便臉色發紫,七竅流血的倒在地上。
“小心,箭上有毒,保護王爺!”話音剛落下,一支毒箭飛來,那指揮之人頓時應聲而倒。
此時,趙德芳大為驚駭,不容多想,拉著一旁臉色極為難看的趙德昭的轉身便跑,耳中不斷是箭矢破空而來的咻咻之聲,接著,便是熟悉的熟悉的慘叫聲。
“這!”
在趙德芳慌不擇路之時,一個身影從路邊的屋子中閃出,快速的將他兄弟二人拉了進去。
“王爺暫且待在這別動,我去擒拿刺客!”
此人壓低聲音說著,趙德芳還未看清他麵目,便見他幾個躍身便上了屋頂,很快就不知去向。
緩過氣來,看著一旁隻剩下的兩名隨從,感覺頭皮有些發麻,“喬鵬,你速去喚人過來,定要捉住刺客!”
那侍衛領命而去,剩下的一人則是握刀守在門口,臉色不斷變化的趙德昭這時才慢慢開口,“德芳,答應我,今世別再來汴京。”
“王兄,你這是……”
“你我兄弟二人曾經雖貴為皇子,但如今身份難言,性命也是在旦夕之間,離開這裏,應該是最為安全之策。”
人走茶涼,就算是先帝遺脈又何如,朝中還有幾人願為他們說話,即便曾經父皇的勾股之臣,身居相位的趙普也是諂媚於他,貪享容華與富貴。
趙德芳隻覺得骨子裏寒氣嗖嗖,口中有些苦澀,“王兄,難道你懷疑此事是……”
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望著這有些雜亂的後院,許久,趙德昭無奈的笑了,“從你走後,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就連府中的管家,也是他人的眼線。”
聽到這,趙德芳頭皮麻的很,“王兄,日後我二人該怎麽辦?”
“父皇離奇仙逝,肯定沒那麽簡單,為兄能活到現在,除了運氣之外還有皇叔的暗中庇護,德芳,現在的時局不同往昔,我們要虛與委蛇,隻有活下去,才能查明事情的真相,你明白了麽?”
“王兄放心,德芳省得。”
在趙家兄弟二人低聲相談之時,一條身影從屋簷上落下,守在門邊的侍衛當下持刀衝了上去。
“手下留情!”
這聲音,正是之前出手相救之人,趙德芳忙令止住了侍衛,走上前幾步,卻見一個年紀與他相仿之人。
長發未束,用綸巾紮著,一襲白衣用束腰所係,這是武者的裝扮,但此刻眼前人看起來,又多了文人的儒雅。
要不是親眼見到他身手了得,趙德芳定隻會覺得對方是個文人士子,翩謙中帶著灑脫與不羈。
“王爺受驚了,在下擊殺了兩名刺客,剩下之人則是逃脫了。”
“大膽,見到王爺竟然不下跪!”
“李元,住手”,喝住了繼續要上前的侍衛,趙德昭眼睛盯著劉延昭“多謝壯士搭救,隻是你又是如何得知本王身份?”
顯然這句話後半句才是重點,淩厲的目光想要看透他的內心。
抱拳行了個禮,劉延昭麵不改色的開始胡亂說著,“王爺嚴重了,在下隻不過是偶遇此處,恰好聽到有人驚呼,這才知道是有人膽敢行刺王爺。”
說話間,陣陣腳步聲傳來,沒多久,便見之前出去的喬鵬走了進來,在他身後,是一身穿甲胄的帶兵校尉。
“末將雲騎尉徐建救駕來遲,還請王爺恕罪。”
“本王兄弟二人並無大礙,徐將軍還是速速帶人緝拿刺客。”
待要離去之時,趙德芳轉身,“多謝壯士出手相救,待改日來小王府上,定會好生酬謝。”
說罷,趙德芳在軍士的護衛下離去,劉延昭心中則是有些不安,今夜出手不知是福是禍還難以預料,隻能暗自期望趙光義不會發現他這個微不足道之人。
不過總算有見他的機會了,歎了口氣,劉延昭也不再此處逗留,這戶人家聽到聲響不敢來後院,但是非之地還是不宜久留。
回到客棧,崔平與蓸山已到了房間,聽到劉延昭回房的聲響,皆衝衝走了出來,“教官,你回來了。”
蓸山則是幾步並一步的往樓下走去,找那夥計送些菜食上來,待劉延昭吃完之後,打了盆熱水,兩人退回到了自己房間。
第二日,心中惦記著事情,劉延昭醒來的很早,窗外已有喧鬧之聲,可是看著天,也不過剛蒙蒙亮。
於是強壓著心中的急切,在屋中又待了大半個時辰,這才喚崔平、蓸山兩人下人吃些點心。
出了客棧,照著剛才與店小二打聽來的路線,劉延昭直奔趙德芳汴京住所而去。走過幾條街,劉延昭三人在一間大宅前立住了腳步,這便是趙德芳的府邸?
門口沒有守衛,更無牌匾之物,看上去,更像手上略顯寬裕的商賈之宅,若不是門前兩隻石獅頭部有十三個鬈毛疙瘩,劉延昭還真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教官,這不應該是王爺府麽?怎麽這般模樣?”
對於崔平的吃驚,劉延昭沒有作聲,趙德芳雖貴為皇子,但隻是宋朝先帝遺脈,趙匡胤在世並未給他封王。
而趙光義登基之後,隻是給了同平章事,卻又讓他節度山南西道,隻不過是掛著個同平章事虛名。
趙氏兄弟的日子真是沒有尋常人家想的那般生於天家,萬事無憂,反倒是身陷多舛之途。
心中微微的感歎一番,劉延昭左右看了幾眼,應該沒人窺探,但隨即便露出一絲苦笑,大白天的跑到這裏,即便沒有人尾隨,但要不了多久,就被人所知曉。
罷了,事到如今隻能用這不是辦法的辦法了。
使了個眼神,蓸山會意的上前扣動朱紅大門前上的獸環,不多時,門被打開,一個身穿青色衣袍的老者走了出來。
“你們是誰?”
想必是管家了,劉延昭上前微微行禮,“老伯,在下來此特意求見王爺,還請老伯通報一聲。”
“這裏沒有王爺!”
那老者臉立馬冷了下來,轉身就要進府關門,劉延昭則是趕忙擋在了他的去路,低聲懇求著,“老伯,在下真的有要事見王爺!”
“老頭子都說了,這裏沒有王爺!要找王爺你不去王府,到這來作何,再胡攪蠻纏,我可是要報官了!”
說完,便聽砰的一聲響,朱紅大門應聲合上。
“呔,真是惱人的老家夥!”
見劉延昭吃了個閉門羹,崔平很是氣憤的右拳擊在了左掌之上,蓸山也是漲紅了臉,滿是怒氣的模樣。
在兩人氣憤之時,劉延昭卻轉身往一邊走去,那崔頓時疑惑起來,“教官,你這是要去哪?”
“去哪?當然是去找有王爺的王府了!”
趙德芳的身份尷尬,身為皇子,卻未封王,他府中的老人自然對‘王爺’二字忌諱莫深。
但想要增添好感,唯有用‘王爺’二字,因而剛才那老者才給他指出了趙德芳現在所在之地。
有王爺的王府,那也隻有封了王的趙德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