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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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覲見

禦街上,火把攢動,衛王回宮遇刺,這可是天大之事,開封府尹,殿前司、侍衛馬軍司和侍衛步軍司都派人來調查此事。

衛王可是官家最為寵愛的皇子,在眾位皇子中年歲最長,將來很有可能便是儲君,因而這些指揮使都頭皮發麻的一邊加緊辦案,一邊祈禱皇上不會怪罪下來。

受了驚嚇的趙德崇已在眾多護衛的護送下往皇城而去,隻是奇怪的是,在衛王身邊受了傷的白衣之人是誰?

宮中侍衛可是沒有這般裝束的,看著衛王露出從未有過的焦急敗壞神色,滿是火氣的命著左右去傳太醫,一時間,各種猜測也不斷湧出。

坐在寬敞舒適的馬車裏,肩頭疼痛的厲害,好在車中的熏香散著陣陣清心,讓劉延昭舒服了不少。

“你沒事吧?”

自從上了馬車,趙德崇便滿是緊張的盯著劉延昭,隻要他稍微有什麽舉動,臉色立馬是關切之意,連劉延昭的身份都沒有問及。

少年未經事的純真頓現無遺,也讓劉延昭心中有些慚愧,竟拿這毫無心機的少年作為問路之石。

“王爺,皇城到了,是不是該下馬車了?”

車外侍衛恭敬的請示著,皇城之內,車馬皆停,這是曆朝曆代的規矩。不過趙德崇卻未下車,掀起簾布,“車中有人受傷,下車多有不便,還是直接進宮。”

聽到這命令,駕車的侍衛愣住了,劉延昭也驚了一下,初次相識,這趙德崇竟要為他違反祖製!

“愣著作甚,受傷的可是救了本王性命之人,還不趕緊進宮!”

見侍衛沒有動靜,趙德崇的話語中竟隱約了有些怒氣,就在那侍衛為難的繼續駕車向前時,劉延昭探出了身子,蒼白的臉上冒著冷汗,“多謝王爺的恩眷,隻是宮中車馬禁行,王爺還勿為草民壞了規矩。”

說罷,忍著痛,跳下了車,“王爺已平安到了皇城,草民也無須在擔心刺客,這就先行回去了。”

“且慢,小王已經喚來禦醫,待醫治一番再離去也不遲!”

身後趙德崇呼叫了一聲,欲下馬攔住劉延昭,但被隨從給勸住了,“王爺,皇城之中管製森嚴,帶人進入怕是要惹得官家不快,倒不如由屬下去打聽這位壯士的住處,明日王爺再登門道謝如何?”

惱怒的瞪了一眼攔路的步兵司校尉,趙德崇立在了原地不再說話,那校尉訕訕的笑了笑,恰巧這時宮中禁軍趕來,他便對趙德崇行禮轉身退去。

“留我一下,來留我一下啊!”

慢慢的移動著步子,劉延昭心裏不斷的念著,剛才在馬車上想到的最好辦法便是跟著趙德崇混進宮中,但此時已變得不現實。

難道裝暈?

腦子飛快的轉著,從這一小段接觸時間來看,趙德崇年少,心地善良,要是他現在暈倒在地,十有八九要被他抬進宮中。

就在劉延昭想要用這笨拙的方法之時,身後有腳步聲追來,“請留步,這位壯士,官家傳旨召見。”

趙光義要見他!

不知是運起還是苦心盤算終於有了作用,劉延昭隻覺得被好運給砸中,但卻麵露驚訝神色的轉過身,“官家要見草民?這位將軍此言當真?”

“那是自然,小將還能假傳聖意不是?”

鮮豔的甲胄在身,手中提著刻花扁刀,那年輕的校尉也算是英姿挺拔,作為禁軍將領,劉延昭與他身份差距懸殊,但對方今夜救了衛王,以後的事誰也所不清。

所以,這校尉對劉延昭在言語上課客氣了幾分,“太醫已經進了宮中,官家先召見衛王,所以壯士還是先處理番傷口,也好少些痛楚才是。”

“多謝將軍!”

進入皇城南門之後,趙德崇率先帶人離去,不過再三囑咐那校尉好生待劉延昭,後者當然是連連應下。

與趙德崇分開,劉延昭則是跟著那校尉從從一旁往裏走去,雖是偏道,但北宋的皇城依舊震撼了他一把。

夜晚的黑遮不住整座皇宮的璀璨,宮殿樓閣磅礴大氣,簷廊蜿蜒,雕木如生,台階玉石,入波向上,散著瑩瑩白光。

整個皇宮,紫氣縈繞,氣勢磅礴。

一間偏殿內,帶路的校尉帶人離去,殿中候著的小太監立馬將劉延昭引了進去,裏麵領了皇命的禦醫則是上前給他檢查傷勢。

鐵矢還紮在肩頭,傷口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箭頭處有倒鉤,這是劉延昭設計出來製敵的,沒想到自己也吃了這苦頭。

即便上了麻沸散之類的藥物,但還是有著撕心裂肺之痛,終於,隨著肉被撕破的聲音,鐵矢被拔了出來。

老禦醫不禁歎了口氣,吩咐一邊的藥童給劉延昭包紮了傷口,囑咐了幾句之後,便收拾了複命去了。

坐在原處,劉延昭心中極為的緊張,擔心崔平和蓸山有沒有全身而退,也擔心趙光義會不會察覺出刺殺中的不妥之處。

在他胡思亂想之時,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很快,在幾個小太監的簇擁下,一個滿臉春風,麵白無須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隻見他掃了劉延昭兩眼,聲音尖銳刺耳,“是你出手救的衛王?”

此人如此架勢,想必是宮內的總管太監了,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劉延昭忙起身,恭謙的應著,“回公公的話,正是小人。”

“恩”,來人輕哼了一聲,“長得倒也是一表人才,官家召見,隨咱家來吧!”

心裏還未想好說辭,但步子卻已經跨了出去,富貴險中求,籌劃這麽久,能否起到作用,就看今夜了。

不多時,走到了一座精致的宮殿之前,趁著引路的太監進殿通報之時,劉延昭抬首看了一眼,‘垂拱殿’,名字倒也不算新奇。

“官家召見,進來吧!”

與那太監道了聲謝,對方微微頷首,不作理會,劉延昭深吸了兩口氣,走進了他費盡心思所想來到的地方。

殿中沒有想象的那般空曠威嚴,兩側的燈火照亮了整個大殿,高台之上,一個身穿黃袍之人正居高臨下。

沒有多看,在離高台還有兩丈遠時,低首躬身行禮,劉延昭卑謙的說著,“草民劉璟見過官家!”

像是泥入大海,沒有回應,劉延昭隻能保持著行禮狀,克製內心的快速跳動,不敢將頭抬起,好大一會,才聽到上方傳來帶著威嚴的話語,“免了。”

“是你救了朕的皇兒?”

“回官家,衛王是貴人自有天佑,沒有草民也定能平安無事。”

盯著劉延昭,趙光義突然笑了出來,繼而麵布寒霜,語露殺機,“來人,將他拖出去砍了!”

兩名守在殿外的侍衛應聲進入,劉延昭則是嚇得冷汗直冒,“官家手下留情,草民有要事稟於官家!”

“朕與你這宵小之輩有何好說的,直接拖出去!”

趙光義不容劉延昭辯解,昨夜之事有此人出現,今夜又憑空出現,看似巧合,卻疑點多多,更何況還有意去那地方,當然留不得了。

掙紮中,傷口裂開,劉延昭疼的拳頭緊握,“官家,草民真的有要事,是關係劉漢朝廷,還請官家聽草民一言!”

晉陽城,劉漢小國?

“住手!”

趙光義一聲低喝,那兩名侍衛鬆了手,退到殿外,而剛心落下來的劉延昭頓時覺得背上多了道威壓。

惹著痛,抬起頭,此時他才看清高台上人的模樣,方臉濃眉,虎目怒睜,一股上位者的氣勢朝著他撲來。

“你剛才說什麽?”

“官家,晉陽城中出了大事,劉繼元的左射仆馬峰作亂,想必已經取而代之了。”

聞言,趙光義冷著的臉露出一絲驚訝,劉漢小朝廷對於大宋來說,可謂是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因為大宋怕的不是那數十座小城,而是晉陽城後的契丹,唯有拿下北漢,才能以雁門關為屏障,阻擋契丹人的鐵騎。

“這又如何?”

“官家,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北漢朝廷動蕩,真是大宋朝北伐大好時機,隻要官家派兵,相信不費吹毫之力便能滅之。”

趙光義低頭沉思起來,不得不說,滅了北漢對他很有吸引力,太祖立國,橫掃四方,正可謂開疆辟土,顯赫至極。

同樣作為君王,趙光義也需要這般的功勳,為此劉漢必須得除去,太祖連番兩次都未能克下,若是他能做到,恰好也能使得一幫舊臣心服口服。

隻是攻下北漢必須要解決它身後主子,契丹的威脅,而且眼前之人的話未必能信,縱使有著巨大的誘惑,趙光義還是想小心謹慎些。

“朕何以信你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