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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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難不死

睢陽書院,元日剛過,還沒有多少學子在書院中,藏書閣當然更是人影稀少,沒有平日裏的三五成群的走動之景。

要落山的夕陽安靜的渲染著一切,也將正雙膝跪在藏書閣樓前的張浩身影給拉長。

“師尊,弟子懇請動用靈珠來救楊璟的性命。”

張浩也不知這是他說的第幾遍了,可是藏書閣中仍是靜謐一片,沒有半點回音,哪怕是喘氣或者咳嗽之聲都沒有。

但是張浩知道,師尊便是在其中。

夜晚的寒風不知何時吹了起來,將張浩的衣袍吹舞著,而此刻,他半點冷瑟之意都沒有,心裏,滿是焦急。

突然間,兩股熟悉的氣息從宋州城城南傳來,是耿元符與孟闞!

這兩氣息包含著巨大的生機,卻又含著枯槁冰冷之意,張浩的臉色猛然的變了,也顧不得藏書閣中的師尊,立馬起身,閃著身形,快速的朝氣息傳來之處趕去。

“竟然是‘春暉術’,看來那小子是快要死了。”

耳邊傳來淡淡的聲音,再回過首,一道黑影已從身邊閃過,張浩心中一喜,口中喚了聲師尊,步伐不禁又加快了幾分。

城南,曾經溫仲舒所在的破舊小院。

徐少陽與郭淮守在屋子外,二人皆是眼中帶著擔憂之色,不時的回過頭,望向被一扇薄薄的木門所阻隔的屋內。

這時,一道柔和的氣勁迎麵而來,兩人還未作出反應,竟然都是動彈不得,而身後的木門開啟之後,便又合上了,竟然未看見來人的麵容。

屋中,正盤膝而坐,將雙掌放在楊延昭身前與背後的耿元符和孟闞也是心中一驚,竟然有人一招之內闖過了他們二人的徒弟。

待看清屋中多出之人的麵容之後,不由得失聲道,“獨孤前輩!”

來人正是藏書閣的守閣老者,鬼穀派上一代的穀主,獨孤流雲。

“你們倆小娃還是這般的不懂事。”

衣袖輕揮,正在運起春暉的耿元符與孟闞不由得胸口氣勁一斷,正在輸送往楊延昭體內的真氣也停了下來。

“都出去吧。”

強行切斷自己與孟闞所施展出的春暉術,並都未受到反噬,耿元符當即明白經受一創的獨孤流雲依舊是當年那個修為高深,但求一敗而不得的獨孤氏。

“多謝獨孤前輩。”

對著獨孤流雲尊敬的行了晚輩之禮,耿元符便與孟闞退了出去。

“小娃,沒想到你竟然是道家的弟子,當初你說過,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今日便讓我這個糟老頭子護上你一護。”

說話間,獨孤流雲身上破舊的黑色長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而他佝僂的身子也逐漸的挺拔起來,全無往昔的垂暮滄桑之象。

屋外,張浩也已經趕來了,看著一道守在門口的耿元符等人,當即明白師尊出手了。

看著耿元符與孟闞眼中投來的感激,張浩微微的搖了搖頭,也靜而不語的侯在門外,等著裏麵的消息。

兩個時辰之後,屋內的氣息越來越落,甚至有衰竭之象,焦急不安的張浩口中大叫著不好,忙衝上前推門而入。

屋內,獨孤流雲坐在楊延昭的身前,雙掌依舊保持著輸送真氣之狀,隻是雙眼閉合,嘴角掛著血跡。

“師尊!”

張浩見此景忙撲上前,許久,獨孤流雲才費力的睜開眼,“虞和,靈珠早就遺失不見了,起死回生的春暉術也並非道家獨有,為師老了,也活不了多久,所以我更合適……”

嘴角的血越來越多,獨孤流雲露出個無奈的淒楚笑容,“這些年並非為師不願見你,隻是無顏在見你。

當初,若不是為師聽信了小人之言,鬼穀也不會被毀,你也不會遭受重創,使得修為大損。

是為師對不住你。

為師沒想到你會倔強的留在宋州城,這讓為師更加的自責於心。

虞和答應為師,回鬼穀,重建……重建鬼……鬼穀……”

獨孤流雲聲音越來越弱,最後雙眼再次閉合,張浩則是雙目垂淚,緊緊的抱著他,“師尊,師尊!”

五日後,昏迷了近一個月的楊延昭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床榻前,正在照料著他的羅氏女頓時歡喜的熱淚盈眶。

很快,小屋中擠滿了聞訊而來的人,見到耿元符三人,楊延昭很是驚訝,下意識的欲下床行禮,但身體卻不停使喚。

“延昭師弟,你傷勢初愈,還是在床上歇息吧。”

徐少陽趕忙上前將他按在了被褥之中,耿元符則是仔細的把著脈,許久,眉頭才舒展開。

“身子骨還有些虛,再歇息幾日吧。”

聞此,羅氏女與八妹等人都是心頭鬆了口氣,站在人群後麵的碧月更是拔腳往炤房走去。

“就知道你命硬。”

韓國華走上前,數日的擔憂使得他雙眼紅腫,身影消瘦,如今看到楊延昭醒來頓時麵露笑意,精神也好了許多。

“讓諸位費心了。”

又是幾日過去,一輛馬車緩緩的停在了張浩的府前,駕車的徐少陽掀開車簾,郭淮扶著臉色仍是慘白楊延昭慢慢的走了下來。

扣動青銅環,依舊是之前的那個老仆人,一身的白鎬,他不識得徐少陽與郭淮,但仍記得來訪過的楊延昭。

“我去給老爺通傳一聲。”

“多謝老人家。”

徐少陽應了一聲,不多時,腳步聲傳來,老仆人領著身形憔悴的張浩走了出來。

“見過先生。”

楊延昭三人都是低身一禮,後者抬首看了看,語氣有些滄桑,“你的身子好了?”

“多謝獨孤前輩,楊璟才能保全性命,今日前來想與獨孤前輩上柱香,以表示學生的感激。”

“進來吧。”

楊延昭已有多日未來這裏了,府中全都掛著白綾,透著蕭瑟悲涼之意。

院子後,一座小屋立在一側,有些孤寂,也有些卓爾不群。

推門而入,淡淡的香氣傳來,抬眼望去,獨孤流雲的靈牌正擺在屋中,幾根長香正在靜靜的燃著。

接過張師遞來的三根香,楊延昭推開了郭淮扶著他的手,緩慢的行走到靈位之前,忍著痛深深彎身行了一禮。

“前輩,楊璟得你所助,才脫離死境,此大恩大德必將銘記於心。”

自從醒來之後,得知救他的鬼穀前輩竟然是藏書閣的那個老者,楊延昭心中除了震驚之外,便是深深的感動。

又一次從鬼門關撿回了性命,劫後餘生,但楊延昭知道,他從此欠鬼穀派一個恩情,即便張浩今後不提及此事,可是終是要還的。

上完香,出了屋子,張浩將三人喚住,“這些年,師尊始終忘不了當年的事情,便隱居在睢陽書院之中,如今他已不了,過些日子,老夫便要回鬼穀了。”

鬼穀,富有傳奇的名字,可楊延昭還不知它在何處,望了眼身邊的徐少陽二人,見他們一臉明了的神情,或許知曉鬼穀的坐落。

張浩望了眼楊延昭,繼續道,“說實話,我很喜歡你的資質,隻是元符比我先出手了,那也隻能作罷了。

這些年,遊曆各地,暗中也發現了聰慧之徒,鬼穀眼下僅剩老夫一人,名聲也逐漸消弭,是該重建山門的時候了。”

話語中帶著離別之愁,楊延昭知道,張師肯定不久之後便離開睢陽書院,心中有些不舍。

而徐少陽跟著耿元符久了,自然也見慣了離合悲歡,“先生終於決心回鬼穀了,想來鬼穀一脈很快又能名震天下了。”

“虛名最是累人,老夫隻想完成師尊遺命。”

待要離去之時,張浩卻又突然開口道,“延昭,趙氏為王,雖急著心除去異己,但是穩固而圖進,他不敢操之過急,因而能借助之勢,方須大膽所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