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
字體:16+-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心結開

屋中,林願、張全等人麵露震驚之色,沒有人比他們更為了解閩南的狀況,若真的有旱災,那絕對會將這好不容易換來的穩定給重新擊碎。

“大人,此事可當真?”

仍覺得有些難以置信,雖然眼下四月比起往年是熱了些,但此刻五穀之物已種植了下去,長勢也一片大好。因而聽到這旱災之事,張全不禁再次開口問著,好似做一次確認。

在心中,楊延昭倒是希望這隻是風塵子胡亂之言,但經曆了那麽多事之後,他明白,世上有大神通之人,確實存在。

所以,對於這不久之後,閩南大旱,他倒是絲毫不懷疑。

因而,張全這般問,楊延昭當即擺手道,“這乃是高人窺探天機所得,應當錯不了,各位,可有應對之策?”

既然不是無中生有,林願等人便也開始接受這件事,皆愁眉苦臉,要知道發生旱災可是需要大量的糧食,而這些,對於存糧盡失的興化城,從何而來?

“大人,眼下方為四月,百姓家中還有著餘糧,若是不用交付稅收,應該能對付到暑後,而那時候,若真的是幹旱,糧食怕真的極為短缺了。所以,屬下認為可在這段時間內,從兩江路購得五穀以存糧倉,備那不時之需。”

張全點著頭附和道,“林將軍說的是,自古,兩江之地便是膏脂堆積之地,盛產米糧,所以,下官也是覺得穩妥。”

看來也隻有買米了,若不是抄家發了點小財,楊延昭怕是連這買糧食的錢都沒有。

“善,就這麽去辦吧,此事交由張全,所購得米糧,一律存放在興化與福州。”

“大人,下官還有一事。”

見得到允許,單虎繼續沉聲道,“大人,大旱之後,必定寸草不生,下官擔憂池塘河流也會因此幹涸,到時候,民無可用之水。”

這確實也是所需解決的問題,不過好在福建路靠海,即便到了無水可用之時,那海水也能暫且用來保命。

雖然眼下沒有淨化的藥劑,但是多用些紗布來過濾還是能做到的,隻是這也需要盡早安排,做些嚐試才對。

將想法說道出來,眾人皆是連連點首,那單虎更是深思片刻,“大人此法甚是巧妙,也可用在海鹽煉製上,下官稍後便派人去試試。”

被單虎這一醒,楊延昭也想起來了,過濾確實可以用在海鹽之上,將海水過濾之後,沉澱下來,不就是鹽了麽?

總算是有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了,交待單虎著手辦理,又是商議了片刻,眾人各自領命離去。

搖了搖頭,有些漲得慌,一時間,楊延昭,隻覺得身上的事情多得很,他隻想做一個自命快活的公子哥,卻不得不為諸多東西奔波勞累著。

這難道便是上蒼的安排?

歎了口氣,楊延昭起身往外走去,尋到後院曬著藥草的羅氏女,見到他臉色有些煩悶的靠在簷廊邊紅木扶手上,後者不禁將正在搗著的碾缽放了下來,走上前輕聲問道,“怎麽了,八妹、排風還生著氣?”

被羅氏女這一提及,楊延昭不由得驚愕道,“又將此事給忘記了!”

笑著搖了搖頭,羅氏女拉著他坐到一邊的磚石台階上,立於身後,揉著額頭來,“六郎是不是又遇上煩心事了?”

感覺著玉指帶來的舒適,楊延昭歎了口氣,“清兒,這些日子,或許要苦了你,師叔祖觀天象得知不久之後,閩地將有大旱之象。”

“旱災?”

羅氏女一聲驚呼,手也隨之停了下來。

“恩,師叔祖修為高深,領悟天地之理,想來是不會出錯的。而曆來大災之後必有瘟疫橫行,清兒還需多備上些草藥才是。”

聞言,羅氏女正色點頭,“奴家明白了,稍後便與默娘商議著,將所需要用的草藥一一收來。”

心中有所煩悶,楊延昭也索性留了下來,與羅氏女一道擺弄著藥草之物,說兩句閑話,倒是覺得舒適了幾分。

日落前夕,祝炎匆匆的趕來了,可是花姑未出屋子,祝戎仍是靜坐在屋前,雙目中滿是哀傷,紋絲不動,殘暉映在他呆滯的臉龐,著實的讓人心疼。

“阿父。”

祝炎呼喚了幾次,後者才恍然回過神來,轉過身著看了兩眼,又不作言語,坐著紋絲不動,如同入定了一般。

打從有記憶起,祝炎便沒有見過這副情形,所以,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來,對那欲說話的祝力搖了搖頭,靜坐在了一邊。

思緒有些恍然,腦子中,想起了懵懂之時阿娘的數次低低垂淚,說著阿父心中有著另一人,那時,他還不是了解。

後來,年歲大了,也忘記了,卻沒想到阿父心裏始終沒有放下。

見搬來的父親也隨著阿公不吭聲的坐著,那祝力卻是站不住了,眼下,勸說之言,他二人肯定是聽不進去,此刻,也之後屋中從未謀麵的阿姑能勸得下兩人。

“阿姑,侄兒祝力跪求你能原諒阿公!”

大喊了一聲,祝力雙膝重重的跪地,而屋中,依舊沒有動響,祝戎父子,也宛然不為所動。

這祖孫三人的動靜,楊延昭自然很快便知曉了,可自古清官都難斷那家務事,他又有何辦法?

聞訊而來的徐少陽,隻能歎了口氣,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在林默娘的攙扶下,緩緩的離去了。

即便是釋空也唯有閉目念了幾句佛號,風塵子則是搖著頭,拂袖擺過,轉身,不再看去。

一連幾天,皆是如此,林默娘每天在屋前放上食物,可是,每次都隻得將那些吃食原封不動的拿走。

直到三天後,滿是憔悴的花姑將木門打開,看了眼屋前的三人,“你們都回去吧,塵緣了,心已然,日後我自當是念佛,以贖今生所犯之罪。”

見到花姑,已經呆滯的祝戎眼中多了絲神色,但或許是坐久了,身子竟要栽倒在地,幸好,一旁的祝炎伸手扶住。

“孩子……你,你能原諒我麽?”

哆嗦著,道出這一句,繼而滿是複雜的看著花姑,卻見後者歎了口氣,“恨又怎麽樣?怨又如何?他說得對,逝者已逝,若是再做計較,隻會壞了阿娘的清淨,所以,我已經不再怨恨了。”

聽到這句話,祝戎的臉上生出絲絲的笑意,數日來的擔憂與自責消失了大半,繼而昏暈過來過去。

“多謝”,看著祝戎那許久未見過的滿足之狀,祝炎輕輕的到了句,猶豫了半晌,“阿姊,跟我回祝家寨吧,那裏,會是你的家。”

搖了搖頭,花姑往外走去,“家,早已經成了難以觸摸的記憶,祝家寨,我還是不去罷了。”

不多時,正在涼亭中閉目打坐的釋空念了一句佛號,齊臉頰的白眉聳了聳,睜開眼看著跪在身前的花姑,“女施主,老衲上次已經言明,你塵緣未了,不適合入我佛門。不如這樣,老衲指點一人,女施主可隨他修身蓄道,成就大功德。”

“請大師直言。”

“那日你匕首所刺之人,道家的弟子,徐少陽,徐小道友。”

聞言,花姑臉上明顯有些吃驚,當然不是因為道家二字,而是釋空所說之人,曾被她所傷,怎還會不生芥蒂,如此寬宏於自己?

抬起頭,見釋空又合起雙目入定,花姑隻有出言道了聲謝,起身,照著他的指點,尋徐少陽去了。

細風卷起衣襟,風塵子不知何時到了涼亭一邊,“佛渡世人,大師卻為何拒她而不入?”

“有因必有果,風道友想來也能看出來,這位女施主與徐小道友前世種下了因,今生自然要還上果來。”

話語之下,風塵子默不作聲,微風吹著他的長衫,衣角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