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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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破敵之計

或許真的如蕭咄禮所說,這何萬通生性有些優柔寡斷,不顧一切的發兵攻城也不過是為了救下他與大鵬翼的性命。

待楊延昭將蕭咄禮推上城頭,脖子上架著鋼刀時,對方竟然真的吹號收兵,不作進攻之勢,在城外十裏外紮營圍城。

讓人把麵如死灰的蕭咄禮關押起來,楊延昭心中這才鬆了口氣,聽著柯壽禮滿是興奮的說著之前這一仗的戰績。

“大人,剛才我們一共殺了兩千契丹狗,他們可都是遼朝鐵騎宮帳軍,是那最為精銳的兵卒……”

柯壽禮還要繼續說下去,卻被楊延昭伸手打斷了,“柯校尉,我們自己傷亡了多少弟兄?”

聞言,柯壽禮臉色黯淡了下來,“回大人,我們傷了七八百的弟兄,死了一百多人,其中大多是雲州城的兵卒。”

一下子便少了近千的兵力,聽得這句話,楊延昭不由得心往下沉了幾分,也不知應州與朔州交戰的如何了,若是遲遲不能解決,那便意味著沒有兵馬來馳援雲州。

有些煩悶的深吸了口氣,楊延昭讓柯壽禮好生的撫恤死者親屬,並將城中的郎中全都找來給傷員醫治。

揉著有些發疼的額頭,楊延昭又喚來了典胥,命他麾下派出一個隊的兵力,在城中維持著穩定,倘若是有生事通敵或者散布謠言者,一律殺無赦。

做完這些吩咐,楊延昭在城頭上走著,不多時,便看到無數身穿麻布袍的百姓在那搬著磚石,修葺著被契丹人所損壞的城牆。

見到楊延昭,正在忙碌的吳斌忙起身作禮,周圍的百姓聞聲趕緊丟下手中的活,望著他,臉上滿是敬畏。

“楊璟在此謝過各位鄉親父老了。”

見到這場麵,楊延昭怎能不明白,對這些自發來幫著修補城牆的百姓彎身行禮,語中很是誠懇的道著謝。

先前的大勝契丹人,雲州城的百姓歡喜之餘,自然要打聽兩句這少年將軍何許人氏,而吳斌等人對這種事也藏不住話,便早將楊延昭的光輝事跡給大肆渲染的說了個透。

原來這能打贏契丹人的少年將軍是狀元公,怪不得如此的英勇過人,如今這地位尊貴的狀元公給他們作揖致謝,百姓們哪裏敢受下,紛紛驚慌地退讓到一邊,更有甚至已開始俯身對著楊延昭行禮。

“大人萬萬使不得,我等草民怎能當大人這一禮。”

上前扶住幾個要彎身行禮的白發老者,楊延昭笑著道,“老人家,你這才是折殺了楊璟,雲州城如今大敵當前,諸位相親前來助我來守城,那便當得楊璟這一拜。”

話雖然說得有些做作,但是所聽聞的百姓皆麵露激動之色,更有不少白發蒼蒼之人痛哭流涕。

淪落胡塵四十載,沒有想到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還能夠看到朝廷王師的到來!

這已足以表示大宋沒有忘記過他們,沒有將他們給拋棄,怎能不讓人潸然淚下?

對此,楊延昭心中也是大為觸動,葉落歸根,遊子思鄉,這份情結,縱使千年萬載也不會褪去光彩,時間越久,便會沉澱的越為濃烈與醇厚。

待眾人哭泣了一陣之後,楊延昭輕咳了幾聲,又繼續說道起來,“諸位鄉親,官家一直記掛著幽雲之地的你們,因而,朝廷這次三十萬大軍北上,便是要一鼓作氣,將契丹人打回老家去。如今楊璟僥幸得了雲州城,朝廷的大軍正在趕來,而在這間隙裏還望各位能與小子一道守住雲州城,守住我們的家可好?”

這番話說完,人群中立馬沸騰了,上至七十老叟,下至十多歲的少年郎無不點頭稱是,各自踴躍的為楊延昭做著力所能及之事。

一時間場麵極為熱鬧,輕壯之人搬磚修城牆,婦孺則是挑來水和吃食,白發老者則是到處說著朝廷派軍來收複雲州的好消息。

似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回家的光景。

可是楊延昭的心情卻一點都輕鬆不起來,看到這些真情樸質的百姓,心裏很是感動,正是因為如此,肩頭的擔子也越發的重了。

他帶來了希望,讓這些生活在契丹人欺淩下的百姓看到了多年的夙願有了實現的可能,但楊延昭清楚,這讓他們魂牽夢縈的希望要是成真,還得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眼下城外的幾萬大軍該怎樣退去?

又如北伐軍是否能打敗遼朝?

倘若真的如曆史那般,大敗而還,那一切不過是空歡喜。

走在街道之上,楊延昭隻覺得心頭煩悶的很,最終隻能歎了口氣,低聲道著,“還是擊退城外數萬契丹人才是正經,其它之事,便走一步看一步了。”

畢竟世上有著太多人力不可為的時候。

先前那一戰,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便剩下三千多人,如今那何萬通因蕭咄禮和大鵬翼的性命對他有所忌憚,不敢輕易攻城,但若是遼國不顧這二人生死,雲州城必定要麵臨一場異常艱難的生死之戰。

雖說他有著禦氣的修為,毒蠍也是身手了得之輩,但麵對千軍萬馬,個人勇猛卻是算不得什麽,更何況不到危急關頭,楊延昭並不打算暴露自己的修為。

所以要守住雲州城,很是困難。

一隊隊兵卒走過,路過楊延昭身邊時無不駐足行禮,眼中滿足敬服,而後者也是笑著頷首示意,說道著辛苦一類的話語,即便是簡單的客套寒暄之言,但也足以讓這些年輕的兵卒激動好一會。

耳邊時不時傳來歡笑之聲,那是離鄉多年的遊子說著日後歸鄉後的憧憬,白發蒼蒼,終於等到這一日,怎能不盡情的開懷大笑?

看著這些,楊延昭的胸口越發的堵得慌,便想著轉身去尋蕭慕春,讓他潛出契丹人的包圍,去尋潘美發兵馳援。

正當他往回走時,恰好看到一家店鋪的掌櫃在門口掛出了幾個大的孔明燈來,見到這個,楊延昭突然愣著了。

“公子,公子……”

聽到這呼喚聲,楊延昭回過神,卻發現蕭慕春不知何時到了眼前,“公子,那蕭咄禮和大鵬翼都被屬下安排好了,幾個兄弟在那審問,想來能從他們嘴裏掏出些有用的東西來。”

蕭慕春很是興奮的說著,他混跡了多年的營旅何時捉到過契丹人的將軍和節度使?所以迫不及待的吩咐下去,讓手下一班人將能使上的法子全都用上,一定要撬出些軍情。

可是楊延昭似乎對他所說並不關心,大步走向前,往著街邊的燈籠鋪子走去,仔細的盯著那模樣喜慶的孔明燈看了起來。

也許是聽到了聲響,那掌櫃的走了出來,見到是楊延昭,忙驚得上前行禮,“草民見過大人。”

擺手讓對方起來,楊延昭撥弄著手中的孔明燈,“掌櫃的,這些燈可是店中所做?”

“回答人,是草民和幾個夥計做的,大人擊敗了契丹人,朝廷大軍也即將前來,雲州城必將取得大捷,草民心中高興難耐,便做出了這些燈來。”

點了點頭,楊延昭繼續問道,“掌櫃的,要是在這燈中四壁貼上油紙,並在離上口寸許處隔開,燭蠟之類放在這上麵部分可算麻煩?”

“這哪裏麻煩,草民立刻照搬去。”

雖搞不懂這年輕的大人意欲何為,但是掌櫃的還是喚來夥計一道給孔明燈四周縫上了油紙,並將燈上下隔開,在上麵點了燈芯,小心的遞到了楊延昭的手中。

“蕭大哥,你給我找些燈油和一把弓箭來。”

蕭慕春應聲而去,不多時,將東西遞到了楊延昭的手中,後者將火油倒入孔明燈被隔開的下部,繼而將燈放飛出去。

秋風起,孔明燈隨風往著北搖曳飄去,燈中的火光在白日裏有些微弱不可見。

見孔明燈到了半空之中,楊延昭把箭在火油中浸濕,點上火,彎弓搭箭,箭矢應聲出弦,插進孔明燈內。

頓時,燈在半空中燃燒起來,片刻之後便失穩的墜下,火雨灑落,在街道的青磚地上竄出一灘火苗。

“公子這……”

這時,蕭慕春豈能看不出明道來,吃驚的說出話來,隻能伸著手指著那幽幽燃著的火焰,做手舞足蹈之勢。

“蕭大哥,給我去找出所有擅射之人。”

待蕭慕春當即領命而去後,楊延昭招人喚來柯壽禮,讓他立馬將城裏所有的火油全都集合起來,並紮出越多越好的大型孔明燈來。

做完這些,楊延昭才鬆了口氣,幸好這是北風,也算是天佑與他,否則,即便有這退敵之計,也無從施展。

直到夜幕拉開,城外的契丹人都沒有再做攻城之舉,也許是何萬通在等待著遼朝新的命令,不過這倒是給了楊延昭更多的準備時間。

子時,晚風急驟了許多,寒氣逼人,讓人不得不搓手跺腳,在心中暗想,不久後的嚴冬,這北地該冷到何種地步。

城頭,擺滿了數不清的孔明燈,楊延昭一聲令下,整個雲州城的百姓皆紮起了孔明燈,沒有木料,便去砍樹來,更有甚者將家中的桌椅都拆卸了;沒有火油,便將燈油乃至動物油脂熬出的油給拿了出來。

所有人,都在為著雲州城努力著。

心中極為的感動,楊延昭看著一旁三百多人的將士,他們大多是吳斌殿前司的人,手中拿著弓箭,等候著命令。

城門之下,是數百的黑甲鐵騎,典胥望著著黑漆無星的天際,嘴角裂出一絲嗜血的笑來,“夜黑風高殺人夜,果然是有道理的。”

他的身邊,蕭慕春沒有做聲,卻是點了點頭,抬首望向城頭,在靜靜地等著那讓他血液沸騰的孔明燈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