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美的臉龐上早已是布滿了淚痕,瓊娥便這樣拿著匕架在脖頸上,對著耶律賢搖著頭,揮淚入珠。
“皇兄,不要傷害他……”
說著,匕首又往脖頸上靠了靠,鋒利的刃口頓時染上了絲絲的血跡,染在光亮的精鐵上,顯得很是耀眼奪目。
“秋兒,你不要做傻事!”
耶律賢驚慌的丟下了手中的長刀,隨即對那圍著楊延昭的兵卒怒吼了一句,“都給朕散開!”
四周的宮帳衛不敢多言,隻得用刀指著楊延昭,往著一邊退去。
瓊娥趕緊走上前,扶著身子搖搖欲墜的楊延昭,扭過頭哽咽的對著耶律賢道,“皇兄,請原諒秋兒這般的大逆不道,可是,秋兒心裏隻有楊璟了,皇兄你就饒了他,從今往後秋兒與他甘做尋常百姓,絕不給大遼添半分的困擾。”
說著,瓊娥又將匕首往脖頸上抵了抵,絲毫不在乎那白皙肌膚下流出的鮮紅血液,紅腫的雙眸中露出一絲的堅定,“皇兄若是不答應,瓊娥今天便死在這裏。”
“秋兒,你住手,皇兄答應你,答應你還不成麽!”
耶律賢語中滿是慌張,生怕瓊娥骨子的倔脾氣再犯,做出傻事來,他怎麽禁受的了,因而不假思索的點頭應允了下來。
聽得這話,瓊娥破涕為笑,轉首對著臉色越來越白的楊延昭柔聲道,“楊璟,你聽到了麽,皇兄他不追究了……”
“瓊娥公主……楊璟在這謝過你的厚愛……隻是在下早已心有所屬,現在……現在隻想回家……”
瓊娥興奮雀躍的話被打斷了,臉上的歡喜之色還未褪去便聽聞楊延昭這番話,頓時如被雷擊了一般,嬌軀顫抖著,往後退了數步。
絕美的臉上一片慘白,淚水又落了下來,冷冽的寒風中,那清瘦的身影柔弱無助的讓人看了極為疼惜。
“給我殺了他!”
耶律賢雙拳緊緊攥著,暴怒著吼了一句,那退在一旁的宮帳衛再次朝著楊延昭圍了上去,人人眼中噴著怒火,顯然已經被他先殺耶律休哥,再傷瓊娥的真情給激怒了。
“住手,都住手!”
數把長刀交織而下時,呆滯的瓊娥撲了過去,擋在了楊延昭的身前,那些揮刀的宮帳衛隻得硬生生的將刀給停在了半空中,更有數人因此力道的驟停傷了手臂,吃痛之下,長刀脫手落地。
“皇兄,放他走吧,秋兒多年未跟皇兄無理取鬧了,這次便當秋兒迷失了心智,發了癲瘋,還望皇兄能成全……”
說著,竟是雙膝跪地,泣不成聲。
“好,我答應你!”
耶律賢咬著牙,狠狠的說道,一旁的隨行部下欲出言阻攔,卻被他揮手給止住了,“不用多說,朕心意已決,把路讓開!”
身為大汗的耶律賢發話,那些宮帳衛怎敢不從,很快被攔截的街道讓了出來,隻是盯著楊延昭的眼裏滿是凶光,做著咬牙切齒之狀,大有將他生吞活剝之勢。
“公主,我……”
看著跪在地上的瓊娥,楊延昭心中滿是虧欠,想要說些勸慰的話,可是到了嘴邊才發現這些話說出隻會更加的傷害她,隻能歎了口氣,卻因此引來一陣疼痛和劇烈咳嗽,嘴中滿是鮮血。
“你走吧,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瓊娥沒有抬頭,低低的說了一句,聲音冰人,如同要拒人於千裏之外。
沒有再說話,楊延昭忍著痛對著瓊娥做了一禮,稍後咬著牙,用還能動的左臂將郭渠抱上那匹未走遠的黑馬。
跨上馬,拽著韁繩,黑馬馱著兩人往著街道一頭疾馳而去。
身後,瓊娥聽著那噠噠遠去的馬蹄聲,心中的最後一絲幻想徹底破滅了,架在脖頸上的匕首掉落在積雪之上,整個人暈了過去。
瓊娥這一暈倒,耶律賢自然是慌了,連忙上前將她摟在懷裏,吼著身邊部下去喚禦醫,並扭過頭盯著楊延昭消失的方向,滿臉猙獰的怒道,“封鎖上京城,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茶樓之上,看著楊延昭最終脫身離去,蒼狼王等人皆是鬆了口氣,衛莊則是放下了負在身後一直緊攥著的雙手,對著左右之人輕聲道了一句,“差不多了,我們也能回去了。”
“大人不要保那小子出遼朝麽?”
蒼狼王嗡聲問著,剛才那一幕,他看得熱血沸騰,特別是最後楊延昭將郭渠的屍首帶走,讓他覺得很對脾氣,所以待聽到衛莊說回宋朝,不由得問出口來。
“嗬嗬,既然這般都死不了,回大宋又有何難?”
似乎心情極好,話語之中多了些輕快的打趣之意,察覺到這些,赤練順勢將心中疑惑道了出來,“大人,先前為何不出手,如此,救下那小子,跟著我們一起走豈不是方便?”
“因為我們被巫教的老家夥盯上了,而我至多也就是和那瘋子打個平手,若是引來其他的老不死,別說是楊璟,我們也都要賠在這裏,所以他能自己逃出去最好了。”
聞言,赤練等人皆是背後一陣惡寒,沒想到他們行蹤隱匿還是被人發現了。
“可是大人,他們為什麽不出手?”
“當年,他們欠我師尊一份情……”
說完,衛莊飄然而下,身後的幾人自然是緊跟其後,隱沒在風雪飄飄的小巷中。
“噠噠噠……!”
馬蹄在上京城東的亂街中急踏而過,終於在一條小巷深處停了下來,不多時,便見破舊不堪的木門打開,一個穿著褐色麵袍之人探出了頭來。
見到馬背上已經沒了知覺的兩人,忙朝著院子裏喊了幾聲,很快,一道魁梧的身形衝了出來,卻是麵色憔悴的常磊。
“楊兄弟,郭老弟!”
撲上前,待查探了二人傷勢後,發現楊延昭還有脈相時,常磊不由得鬆了口氣,可待手放在郭渠那早已經冰冷的身體上時,不由得虎目泛紅,許久才小心翼翼的將郭渠抱了下來,“你這呆子,讓你不要去,偏偏逞能,還將老哥我給下藥迷倒了,現在搞得這幅模樣……”
身旁的褐袍人也不禁鼻子發酸,幫著常磊將楊延昭抱回院子後,又是走了出去,跨上馬擺手道,“常大哥,遼人肯定在附近,我去將他們引開!”
說罷,也不待常磊應聲,便雙腿夾著馬肚,隨著風雪而去。
遼朝宮城,看到耶律賢冷臉抱著瓊娥進了‘淑德殿’,正在烹茶的蕭綽當即驚得將手中白玉盞跌落在地,滾燙的茶水濺得滿地都是。
“大汗,這是怎麽了?”
驚愕之後,忙衝上前,殷切的詢問著,可是耶律賢卻沒有說話,徑直的走到內殿,將瓊娥放在了軟榻上。
“耶律休哥死了,楊璟走了。”
手輕輕理著瓊娥淩亂的青絲,耶律賢目光呆滯,僵硬的道出了這麽一句。
他的身後,蕭綽臉色大變,低呼了一聲,“他走了?”
聽得這話中的驚詫,耶律賢不由得回過了頭來,而後者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忙疾步上前,拿出懷中的手絹給瓊娥擦拭著被雪濕漉的秀發。
“這楊璟走了,瓊娥該如何是好?”
這惋惜與心疼的話語讓耶律賢眼中的殺氣猛地竄了出來,許久,憤恨的一拳打在了床榻檀香木上。
見他這般的惱怒,蕭綽自然是不敢在發話,隻得將心中那深深的怨恨給埋藏下,匆匆的外外殿走去,招來宮女內侍去準備熱水湯藥之物了。
天色一片漆黑,宮殿中燈火繚繞,那些個宮女大氣都不敢出,即便是蕭綽,也是立在一旁,看著耶律賢呆坐在床榻前,想要開口勸慰,卻不知該說些什麽話來。
此時,她心裏也極為的不好受,先前那般的挽留,可是楊延昭還是毅然決然的離去了,今生今世,怕是再難相見,以後誰還能一起說著心中的話兒?
一想到這,蕭綽美眸中便滿是低落與傷感。
翌日,天未亮,‘淑德殿’內燈火暗淡,靠在木椅上歇息的蕭綽睜開眼,便看到不遠處梳妝銅鏡前立著一個人,而她的腳下灑著一地的青絲。
大驚之下,蕭綽忙撲上前,止住仍在剪著長發的瓊娥,“你這是要作何,秋兒,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驚呼聲使得爬在床榻前的耶律賢也醒了過來,見到這幅情形,後者當即從棉凳上跌落在地。
“秋兒,你這是要做什麽!”
轉過首,瓊娥慘白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看不過悲傷,也看不出哀怨。
隻見她對著耶律賢和蕭綽露出個淒楚的笑容,“皇兄,皇嫂,秋兒看破紅塵,心無掛念,今日便斷了這三千煩惱絲,日後隻願伴在青燈古佛前,了此殘生。”
“不可!”
暴怒著,耶律賢便要上前,可是瓊娥卻將那匕首再次架在了脖頸上,“皇兄,秋兒對著塵世再也沒有留戀,你便讓我去靜心修行吧!”
說著,紅腫的大眼中淚水落下。
見此,耶律賢立在原處,沒有再向前,怒目圓睜,喘著粗氣,良久,突然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楊璟,你害我大遼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