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侯府祝老侯爺書房的燈一夜未熄,第二天天剛黎明,周老夫人就推門進了書房,祝老侯爺正半躺在搖椅上假寐,不也沒睜眼,緩聲道:“我沒事。”
“昨兒是鄭大官親自過來的?”周老夫人在祝老侯爺身邊的錦凳上坐下,聲音平和的仿若在說家常。
“嗯,送來了幾份折子,還有一句話,官家說讓我替他選個領兵北征的統帥來。”祝老侯爺雙手搭在肚子上,眼睛還是沒睜,周老夫人神色微變,站起來取了桌子正中放的極顯眼的幾份折子,站著飛快的翻了一遍,慢慢放下折子,回身擔憂的看向祝老侯爺,祝老侯爺睜開眼,目光溫和的看著夫人道:“官家讓我上這個折子,也不是壞事。”
“官家的心思太重,”周老夫人看起來憂心極重:“當年他跟姚姨娘那情份,別人不知道,咱們可看的清清楚楚,我那時候還以為,官家一登基就得立壽王為太子,誰知道壽王一年比一年沉寂,倒是東陽郡王府聲勢日隆,子弟門生姻親遍布朝野,宮裏有葉貴妃獨掌宮務,又有薑貴妃獨寵專房,我又想著這有後娘就有後爹,可官家也沒立四爺,你說,官家這打的到底什麽心思?哪一朝象這樣從沒立過一個太子的?如今朝裏這局勢,兩下裏勢同水火,再不趕緊立下太子,官家就不怕京城又要血流成河?”
“官家從來不在乎流多少血,死多少人。”祝老侯爺態度淡漠,其實他也不在乎,隻要死的不是祝家子弟。周老夫人長歎了口氣問道:“你拿定了主意沒有?”
“正要跟你商量商量。”祝老侯爺的話剛開了個頭,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廝在門外恭敬稟報道:“老太爺,壽王爺來看您了。”祝老侯爺一個魚躍跳起,周老夫人也‘呼’的站了起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是滿眼震驚。
祝老侯爺出去了兩頓飯的功夫才進來,周老夫人一聽到腳步聲就站起來迎出上房,祝老侯爺示意她進屋說話。
“什麽事這麽一大早?”周老夫人牽腸掛肚了這半天,不等祝老侯爺邁進門檻就問道。
“來請我做北征副帥。”祝老侯爺神情凝重,周老夫人驚的腳下打了個絆,祝老侯爺忙扶住老伴,周老夫人象是沒留意到自己差點絆倒,緊緊抓著祝老侯爺的手道:“昨天是鄭大官親自來的?傳的密旨?”
“鄭大官沒說是密旨,卻是屏退了眾人,出他口,入我耳。”祝老侯爺扶著老伴坐下,在周老夫人對麵坐了:“老婆子,這事不簡單,是鄭大官親自來的,又是這樣的折子,壽王爺怎麽知道的?”
“會不會是巧了?”周老夫人不敢多想,祝老侯爺搖了搖頭:“哪有那麽個巧事?哪件巧事後頭沒有手推著?”
“那是官家?還是鄭大官?”哪一個猜想都讓周老夫人心驚,鄭大官自幼隨侍官家,心裏眼裏隻有官家,說是官家身邊最忠誠最信得過的人,一點也不誇張,他又是個極嚴謹話少的,祝老侯爺長長的壽眉抖了抖,一雙眼睛精光閃爍不停,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這幾份折子的事,壽王知道了,那四爺呢?”祝老侯爺想的出神,周老夫人憂慮的看著他,好一會兒,祝老侯爺才看著周老夫人道:“先不急著上折子回話,今天是範相夫人生辰,各個府上的老夫人、夫人必定到的極全,你早點過去看看情形,若能探探孫老夫人的話,看看她知不知道這事,那就更好了。”
“好,那你?”
“我不能去,一來早就回了不去,二來,我領了這些折子,不宜四下走動。”
周老夫人何嚐不知道祝老侯爺去了不合適,可內宅畢竟是內宅,不是所有人家都象她和祝老侯爺這樣,什麽事都是夫妻兩個商量的,孫老夫人從前是東陽郡王府的主心骨,可如今,四哥兒納孫家娘子的事,她就被瞞得嚴嚴實實。
晉安郡王府,五皇子臨近黎明才回到府裏,李恬急忙穿戴出來,五皇子眼睛裏帶著些許紅絲,疲倦中帶著興奮,見李恬進來,揮手屏退青枝等眾丫頭,看著李恬低聲道:“昨晚上阿爹讓人把各家請戰的折子送到祝老侯爺府上,說是讓他建議個北征的人選,大哥準備請祝老侯爺為副帥,一早就去長安侯府了。”
“誰去傳的旨?”李恬驚訝問道,五皇子修長的劍眉挑起一半又落下:“我沒問大哥,不過孫六盯著各家動靜,昨天一天,長安侯府隻接過一個內侍:鄭大官。”五皇子漂亮之極的狹長眼睛裏滿是笑意,笑的如黃山霧後霞光初透,令人目眩,李恬硬生生移開目光。
“祝家姑娘是四爺正妃,官家卻讓祝老侯爺建議人選。”李恬微微蹙眉道,五皇子伸了個懶腰:“從前祝家姑娘還做過先太子側妃呢,聯姻這事對祝家來說不算什麽,用起來順手,斬起來更順手。”李恬默然無言,不光祝家這樣,能屹立百年以上的大族,哪家不是這樣?
“我早就覺得鄭大官是大哥的人,果不其然。今天範相夫人作壽,祝家、葉家必定都要去賀壽,你留心看看幾位老夫人、夫人的意思,特別是孫老夫人和周老夫人,若是能和周老夫人透點官家對大哥情份極不一般的意思過去,那就更好了。”
“大嫂去不去?”壽王妃性子溫婉愛靜,極少外出走動,今天也是禮到人早借不適辭了邀請,可今天事出非常,李恬忍不住問道,五皇子搖了搖頭:“大嫂不慣這個,”五皇子停了停,仿佛在想怎麽說:“大嫂這個人,怎麽說呢,書香大家出身,知書達禮、賢惠溫良,持家有方,什麽都好,最好的一條就是嚴格秉承女訓,內外極分明,從不過問外頭任何事,大哥很敬重她這一條。”
李恬皺了皺眉,壽王敬重她從不過問外頭的事,那自己呢?五皇子看著她微蹙的眉如晴光霽月間驟然起了霧,心象被那霧牽著扯著很不舒服,忙伸手從背後攬過她,下巴在她滑軟的頭發蹭了蹭安慰道:“大哥是要做官家的人,當然得敬重這一條,不然後妃幹政,外戚尾大不掉,那是大患,咱們不一樣,簡師都批了我若娶你必懼內,阿爹不還是下旨指了婚?”
“你不是說簡師是個慣會胡說八道的騙子?那他的話你也信?再說,你什麽時候懼過內了?”李恬聽他又提到這個懼內的八字批,煩惱的一邊從五皇子懷裏往外掙紮,一邊帶著十二萬分的委屈叫道,這個簡師簡直是胡說八道的祖宗,這樣的話也敢批出來,本朝開國上百年,皇子懼內的有幾個?再說,瞎批也得看看人吧,這麽個長相妖孽、滿身桃花的皇子,懼內?說給鬼都不信哪,反害她白擔惡名!她是真委屈。
“簡師還沒批錯過。”五皇子捉住李恬的手,捂在手裏輕輕揉著扣在她胸前,低頭看著她濃密的眼睫和氣的越發水汪汪的眼睛,忙俯下臉在她眼上親了下道:“恬恬,你怕的那事,我尋著方子了,這樣的方子宮裏有的是,我請喬太醫、黃太醫和薑太醫吃了三頓飯,都說這方子肯定穩妥沒事,你睡好了沒有?我一夜沒睡,還早呢,我陪你再睡一會兒?”
“哎!別這樣!早該起了,吳嬤嬤肯定在院門口等著了。”李恬被他身上熱熱的氣息烘的麵紅心跳,他比她高出一頭,壯出一圈,又不好撕破臉,又不能叫人進來幫忙,一時掙不出去,隻急的額角全是汗。
“等就讓她等著,我就抱抱你,又沒做別的,你再這麽蹭來蹭去,我怎麽忍得住?”五皇子見李恬麵紅若霞,粉嫩的仿佛吹口氣就能滴出水來,心裏綺念蕩漾,心裏一片燥熱,低頭在李恬臉頰上吻著,含含糊糊道,李恬連被他身上的熱氣熏帶氣惱,頭都暈了:“今天還有正事……”
“嗯,你想哪兒去了,就是沒有正事,也不能白日宣淫。”五皇子不知道想到什麽,吃吃笑著,貼著李恬的耳朵調笑道,李恬羞怒之極,一張臉紅透發燙,聽這話意,成了她想白日宣淫他不肯了,這讓人如何能忍!
“你才白日宣淫,我告訴你……”李恬仰頭轉身想怒斥,可原本應該大義凜然、義正詞嚴的訓斥,出口時卻嬌軟無力,不如說嬌滴滴的嗔怪更合適些,五皇子被她這麵紅聲軟的半句話說的心熱難耐,低頭吻在她嘴唇上,沒等她反應過來,舌尖已經探進去輾轉索求,李恬被他吻的氣短心跳、頭昏身熱,又暈了,美人關可不光英雄過不去。
又是‘咣鐺’一聲,兩個都暈了頭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滾到了炕上,可憐那隻炕幾又被五皇子一腳踹到了地上。青枝嚇的一頭衝進來,又急退出去,退的比進來的還快。五皇子摟著李恬坐起來,低低笑道:“白日宣淫不好,且忍忍。”李恬氣個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