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是不錯。不過,”孫老東家剛剛放下了筷子,臉色就慢慢的嚴肅了起來,“不過,這東西雖然是風味獨特,十分的好吃,想要換我福祥的一間鋪子卻還是分量不夠的。”
“什,什麽?”大山首先失聲驚叫了起來,“咱,咱們沒有,沒有這麽想,咱們隻是,……”
大山被孫老東家的話嚇了一大跳。
他很著急,可是越著急越結巴,他原本以為芳兒來這裏見孫老東家是給張大年和小柱子求情來的。可是,後來他發現自己的妹妹似乎不單單是求情,而孫老東家似乎也沒有提起他們的意思。
大山有些弄不明白眼前的形勢了。可是,他又不想因為自己亂說話破壞了妹妹的計劃,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孫老東家適時的卻抬手打斷了大山的語無倫次,目光定定的落在了雲芳的臉上,“小丫頭,你說呢?”
剛剛鬆了一口氣的雲芳額頭上頓時又冒了冷汗。
孫老東家不是一般人,他上一秒還在陶醉於美食,可是下一秒中卻能馬上又恢複了冷靜,恢複了一個作為商人的敏銳和冷靜。
這個問題很刁鑽,他什麽也沒有問,可是又什麽都說了。
雲芳心裏明白,他們兄妹之所以有機會進了孫家的大門,不是因為他們的火腿,也不是因為他們曾經醃了好吃的蘿卜條,如果僅僅是這些的話,藍家充其量隻能算是一家好的供貨商,孫老東家隻要派出諸如張大年那樣的管事去聯係接洽就足夠了。
他們之所以能進的了孫家大門,還受到了老東家特別的禮遇,是因為那些蔫吧蘿卜,那些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在他們藍家門外的那大批量的蔫吧蘿卜。孫老東家在乎的是那背後之人。
可是。雲芳對這件事情確實是一無所知,她也不想借著人家的虎皮唱自己的大戲,她隻想憑借著藍家自己的實力,踏踏實實的從裏頭開始做起。
這也是為什麽那些大缸裏蘿卜幹在味道上不遜於曾經的蘿卜條,她也沒有帶來,隻是帶了火腿進孫家拜訪的原因。
雲芳對自己醃的火腿很有信心,也曾經以為用美味投了孫老東家的癖好,讓他真正的看到藍家的努力,從而接受她的建議,給她們一個立足的機會。
可是,孫老東家不愧是百年鋪子的掌門人,雲芳隻猜對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局。孫老東家承認了火腿的美味不假,卻沒有被美味影響了理智。他連筷子還沒放下呢,馬上就提出這麽刁鑽的問題來了。
這就是要逼著雲芳亮出底牌了。
想想也是,福祥有著百年的底蘊,想要和他們合作,不亮亮底牌怎麽行呢。雲芳深深的吸了一口,也拿定了主意,決定開誠布公,“老東家明鑒。咱們藍家除了有這些美味的火腿之外,還有不少的蘿卜幹,同樣的風味獨特,絲毫不亞於咱們之前醃製的蘿卜條和現在的火腿。不過,……”
孫老東家沒有說話,而是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雲芳繼續說下去。
雲芳一咬牙,艱難的說道,“不過,那些蘿卜幹不是咱們藍家自己的實力賺來的,是不知道什麽人給送來的。藍家今年雖然可以用那些蘿卜幹換的了一時的生意紅火,但是卻不能保證明年還有這樣的運氣。所以,……”
“所以,你沒有拿那些可以完全掌控在自己手裏的蘿卜幹來?”孫老東家笑眯眯的把雲芳的話接了下去,“你是不想借助不屬於自己的力量欺騙我?還是擔心我問你那些蘿卜的來曆?”
‘啪嗒’一聲,雲芳的冷汗滴在了孫家光滑如鏡的青石地磚上。
“老東家不愧是老東家,晚輩的任何小心思都瞞不過您老的眼睛去,”雲芳站起了身來,衝著孫老東家深深的行了一禮,“晚輩不敢再有欺瞞,那些蘿卜本就不屬於藍家,藍家也不知道那些蘿卜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家。撿了那些蘿卜,藍家心頭不安,實在是不敢在拿了出來讓老東家誤會咱們的家底了。
“而且,小女子也知道,”雲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不管藍家是不是知情,那些羅比最終還是落在了我們手裏,這,這事藍家說不清,可確實不是我們在弄鬼,還請老東家明鑒。”
“好了,說不清就說不清吧。”孫老東家輕輕的掃了側後邊的屏風一眼,突然變的很好脾氣起來,“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事情說不清的,咱們也就不去說它了,就說說你能說清楚的吧。”
“能說清楚的?”雲芳一愣,她還準備著繼續接受老東家的責難呢,沒想到竟然輕輕鬆鬆的就揭了過去,她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除了那些蘿卜,請老東家盡管問,小女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那我問你,”孫老東家收起了方才的咄咄逼人,而是和藹的問道,“如果老頭子把幾間雜食鋪子都盤給了你們,沒有了咱們福祥的百年招牌,你這個小丫頭準備怎麽打開局麵哪?”
“呃?”雲芳再次大驚,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這,這變臉變的也太快了吧?快的都趕上演川劇了,明明剛才還在精明的盤根問底,現在馬上就談到具體經營的事情,這一大步也跨的太大了一點。
看著雲芳驚訝的樣子,孫老東家再次和藹的笑了,有些俠促的問道,“怎麽?別告訴老頭子你還沒有盤算過哦。”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雲芳深吸一口氣,趕緊說道,“既然來求您,小女子是盤算過以後的經營了。隻不過,咱們怎麽做,還取決了老東家您,取決於您想要占多少的股份。”
“哈哈,哈哈,哈哈,……,小丫頭不錯,不錯,反應的夠快,”孫老東家再次少了側後邊的屏風一眼,攆著自己的胡子說道,“老頭子年紀大了,不想啊操太多的心,隻想拿些現成的享清福嘍。那幾間鋪子,我隻要兩成的股份,現有的貨和夥計都歸你管。不過啊,牌子得換成你們自己的。”
“謝謝老東家,”雲芳再次恭敬的行禮,興奮的說道,“換招牌是應該的,有了老東家留下了這些管事的、夥計們和貨品,我就有辦法讓鋪繼續紅紅火火下去。”
雲芳知道老東家不是想聽她的大話,而是想聽聽她的做法的。略略一頓之後,她馬上又繼續說了下去,“咱們藍家現在手頭有的就是風味獨特,別無分號的蘿卜幹和火腿,還可以有藕夾子,甚至是豬頭肉,貨源都不是問題。目前,藍家缺的是銀子支付管事和夥計們的薪俸。”
“對,”老東家點頭,認真的說道,“需不需要老頭子這個股東拆借給你一些啊?”
“謝謝您的好意。藍家不能再欠銀子了,”雲芳搖了搖頭,同樣認真的說道,“至於那些管事和夥計們半年的薪俸,我相信他們會願意折合成一份股金,和鋪子一起發展的。”
“你打算給管事和夥計們一成的股份?”一直笑咪咪的孫老東家終於動容,“小丫頭有魄力,有魄力啊。”
“我頭子終於相信了,相信了啊,”說著話,孫老東家再次掃了一眼側後的屏風,大聲的說法,“有你小丫頭坐鎮,鋪子裏的事情我終於可以完全放手了,其他的事情你不必和我說了,盡管放手去做好兒。”
孫老東家高興的像一個孩子,揚聲吩咐,“來人啊,準備午宴,老爺我要和藍家少東把酒言歡,救著極品女兒紅,好好的品一品這醃火腿啊。”
“謝謝孫老東家,”雲芳卻站起身來,她也掃了一眼那個大屏風,識趣的說道,“孫老東家的好意,咱們兄妹心領了。不過,最近外麵的傳言很多,鋪子裏的管事和夥計們難免人心惶惶的。咱們既然已經說定了,我想先去鋪子裏麵看一看,請老東家體諒。”
“好,好,這樣也好啊。”孫老東家也站起了身來,吩咐道,“雲伯啊,你帶著他們去鋪子,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不要耽擱了藍家的大事。”
“是,老爺。”管家雲伯恭敬的應承到。
孫家的宴席自然是好宴席,但是雲芳和大山是知道分寸的人,識趣的告辭之後,跟著管家雲伯直接去了福祥的雜貨鋪子。
雲伯是孫老東家身邊最得力的管家,福祥老鋪子的管事和夥計們都是很熟悉的了,有了他出麵,雲芳很順利的就把福祥所屬的三家雜事鋪子的管事都約在了一起,走在最最前麵的張大年進了雲芳和大山兄妹熟稔又不失恭敬的點頭致意。雲芳回了他一個了然的微笑。
雲伯首先把孫老東家轉讓鋪子的意思說完,雲芳又說了一成股份的事情,然後看著三大管事震驚的難以置信的深情,雲芳並沒有馬上要他們表態,隻是囑咐他們回去之後仔細的想清楚。
如果做好了和鋪子同進退的準備,就在明天下午同一個時辰,去趙家小飯館後院去找她,商量鋪子的具體事宜。如果,對藍家接手新鋪子沒什麽信心,也可以遞上辭呈,半個月後來取三個月的薪俸,然後和鋪子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