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女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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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 爹的感慨

整整一個下午,雲芳和大山都在輪流的說著他們治病的情形,聽得爹和娘一會兒哭,一會兒又笑。雖然大部分事情,他們已經從雲華和小石頭的嘴裏聽說了,但還是要求他們兄妹兩個親口再說上一遍,再重溫一遍當時的喜悅。

直到吃過了晚飯,大山合雲芳才有機會把他們盤下了福祥老鋪的三處雜食鋪子的事情說了出來。

剛剛聽了兄妹兩個治病康複的喜悅過程,又聽了這麽一段驚心動魄的天大好事,娘的嘴巴張的大大的,半天也合不攏。

開鋪子也是爹多年的夙願,這樣的念頭最近這半年更是被他經常想起,可是猛不定的,他知道自家竟然盤下了百年老鋪福祥的鋪子,也是一下子蒙了,眼框子一濕,淚水順著他花白的鬢角就流了下來。

“他爹,他爹,你,你這是歡喜傻了啊,”娘首先反應了過來,搖晃著爹的肩膀說道,“孩子們辦成了這麽一件大事,咱們不哭,咱們要想著怎麽把藍家的鋪子辦的紅紅火火才是啊。”

“對,對,對,你說的是,”爹猛的一下子站起了身來,“我,我這就去挑最還的火腿,挑最好的蘿卜幹去,一定要讓鋪子來了個開門紅。”

“爹,”雲芳笑著拉住了爹的手,“爹,咱們的鋪子又不是明天就開,不用這麽著急的,咱們明天再挑也來的及。你們跑了一天了,先去休息,我一個人就準備就行。”

“這事可等不得,”爹卻少有固執起來,像一個一心討要心愛的玩具一樣的小孩子一樣,“做生意得用心,哪能拖拖拉拉的呢。”

雲芳還想再勸兩句,卻被娘一把給拉住了,娘衝著她使了個眼色,“你爹說的對,既然咱們盤下了鋪子,就要好好的用心做,用心的準備吃食,哪能隨便呢,這事啊,得你爹親自來做。”

雲芳頓時明白了爹的執著,也明白了娘的苦心,她聽話的閉了嘴,看著爹興頭頭的轉身出去,她鼻子一酸,眼淚也簌簌的流了下來。

“傻孩子,你哭什麽啊,”娘一邊抹著越來越多的眼淚,一邊欣慰的說道,“你爹他想這事想了十多年了,你們小的時候他就和李明樂一起商量過這個事情的。隻不過,……”

娘沒有說下去,雲芳卻完全明白了。當時的爹和李錦容的爹是好朋友,肯定會一起商量開鋪子的事情。隻不過,當小小年紀的雲芳被蛇咬傷了之後,大山緊跟著為了采藥也摔傷了腿,藍家發生了如此大的巨變,當時所有的積蓄和精力都用來給他們兩個治病了,根本沒錢沒心思去做別的事情,更不用說開鋪子做生意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爹的好朋友卻像他們曾經商量過的那樣,開了自己的鋪子,用了十多年的時間,在縣城裏站穩了腳跟,老家李子溝也是修宅子置地的,儼然成了當地的首付。

爹看著昔日的好朋友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恐怕除了替他高興,更多的是酸楚和不甘心吧。隻不過,爹是家裏的頂梁柱,他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了心裏,默默的承受著,麵對家人時永遠是一副笑臉。

如今,大山的腿治好了,雲芳的臉也算是治好了,而藍家也機緣巧合的盤下了福祥百年老鋪的鋪子,爹怎麽能不激動呢?怎麽能不感慨呢?

隻不過,爹是一個男人,是一家之主,他宣泄情緒的方式不是那麽直接罷了。娘和爹相濡以沫了多年,她很了解爹的喜怒哀樂,所以及時攔阻了雲芳,給了爹一個盡情宣泄的獨立空間。

想明白了爹和娘的意思,雲芳乖巧的說道,“娘,我聽您的,我這就去睡了,你,你們也不要忙的太晚哦。”

“你就放心吧,娘心裏有數的。”娘欣慰的拍了拍雲芳的手,望著廂房裏亮起來的燈,也怔怔的出起來神來。

大山和雲芳都各自回房休息了,藍家小院廂房裏的燈的卻一直亮到了很晚、很晚。

第二天,雲芳剛起身,盯著黑眼圈的爹就興奮的衝過了進來,“好了,好了,開鋪子用的那些蘿卜幹和火腿都準備好了,火腿也都切出來了,省的到時候手忙腳亂的了。”

“爹,”雲芳看著興奮的爹,鼻子又是一陣發酸,顫著聲音說到,“爹,謝謝你,咱們藍家有您在,什麽事情都耽擱不了。咱們今天就趕回城裏去,您親自盯著他們準備,到時候來一個開門滿堂紅!”

爹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亮了起來,不過他很快就穩定了自己的情緒,語重心長的說道,“家裏這一攤事還離不開我,你們既然能盤下三家大鋪子,爹相信你們一定能辦的紅火的,我就在家裏給你們準備好蘿卜幹和火腿就好了。”

“爹!”雲芳哽咽著撲進了爹的懷裏,“爹,您是藍家的一家之主,藍氏雜貨鋪子開張,您怎麽能不在場呢?”

“有你們就行了,爹要謝謝你,謝謝你這個丫頭啊,”爹欣慰的拍打著雲芳的脊背,“我聽說開張的日子是大山的定下來的,你能這麽做,爹就放心了,真的,爹放心了。”

稍稍一頓,爹又囑咐道,“家裏有我和你娘在,你就放心吧,不肯定不會出了岔子的。這眼瞅著就到了種蘿卜的節氣了,我把咱們家的地裏都種上蘿卜,我再收上一些別人家的水蘿卜備用著,到了年底的時候啊,咱們就又能醃蘿卜條,鋪子裏就不會斷了貨了。”

聽爹說起了這事,雲芳也抬起了掛滿了淚珠的小臉來,“爹,一旦咱們開了鋪子,需要的水蘿卜就不是一車兩車的了。爹您就留意下咱們周圍十裏八村的能種蘿卜的人家,等咱們鋪子裏賺了第一筆錢,咱們就能找上他們,挨個的和他們談了。”

“你的意思爹明白,”爹欣慰的笑了,說道,“爹的芳丫頭考慮事情一向是很周到的,你讓爹做什麽爹都聽你的,你要是讓我現在就去找王一刀,我也會馬上就去的。”

“爹,芳兒的心思怎麽能瞞了您呢,”雲芳認真的說道,“王一刀做的豬頭肉還有豬下水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您一早就打上他的主意了,薑還是老的辣,有您在家裏坐鎮,咱們的鋪子啊,肯定能紅紅火火的。”

“你這個小丫頭先不要耍貧嘴,”爹點了點雲芳的額頭,“爹是想到了年底醃蘿卜、醃火腿的事。可是啊,咱們還欠著鄉親們的大肥豬錢呢,咱們可不能說了不算哪,否則咱們就再也不能再這裏買到任何東西了。”

“我記住,爹。”雲芳笑著說道,“藍家向來是守信諾的,我怎麽敢違背了家規呢,您就放心吧。爹您在家裏也不要太勞累了,大栓子是個實誠肯幹的,您有什麽事情可以請他過來幫忙,還有大伯家的金峰哥,畢竟也是咱們藍家的人,您也可以請他搭手的,……”

“知道了,知道了,”爹笑著直點頭,“還有你舅舅,能拉一把的時候,爹也不會什麽也不做的。你那個舅母啊,現在可是老實多了,一心一意的和你舅舅帶著幾個孩子過日子呢。”

“有人能幫上忙,爹隻管動動嘴就好,千萬別太累了自己。”

“好,好,我就知道我的女兒啊最能幹,最能明白爹的心思了。”

“還不是爹教的好,我啊……”

……

雲芳和爹說了很久,娘也拉住大山的手囑咐了半天,一家人一直說到日頭升到了頭頂上。

吃了過午飯,在爹和娘殷殷的叮囑聲中,大山合雲芳再次踏上了返程的路。隻不過,來的時候他們是趕著空馬車,回去的時候卻是帶了滿滿一大車的貨物,占地方的是蘿卜幹,而爹連夜切好的十塊大火腿片則碼放在了一個個幹淨的食盒子裏,整整齊齊在車廂的一角。

馬兒他在青石鋪就的山路上,發出‘得得得’的一連串的脆響,而大山和雲芳卻在這樣頗有韻律的馬蹄聲裏沉默著,默默的想著爹和娘的囑咐,想著他們身上肩負的擔子。

尤其是大山,他回想著爹和娘的堅持,回想著他們寧肯守在藍家的小院裏也不肯去寧縣看著鋪子開,他禁不住挺了挺脊背,腰板挺的筆直,就好像他虔誠的正在進行著某種特別的儀式一般。

而此時,馬車已經跑進了大片蘆葦蕩子之中,微風拂過翠綠的蘆葦葉,發出‘沙沙’的輕響,迎合著清脆的馬蹄聲,特別的和諧。

就在這時,一望無垠的蘆葦蕩子的一角突然像兩邊一分,一個人影悄悄的轉了出來,靜靜的等在了藍家的馬車必經的路上。。

正在冥思的大山突然一抬頭,發現了那個人影,他眉頭一皺,手中的辮子就狠狠的揚了起來。

‘啪’的一聲,大山把鞭子甩在了馬屁股上,馬兒吃痛,瘋了一般的狂奔了起來,撞翻了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影,而大山始終目視著前方,仿佛這裏之後他們兄妹二人和一套車馬之外,再無別人。

馬兒飛奔而過,雲芳用眼梢的餘光掃了一眼那個踉蹌著退回了蘆葦蕩子裏的翠綠色身影,輕輕的搖了搖頭,發出了一個無聲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