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茂侯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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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兩位郡主

次日到了晌午後,卓昭節才睡醒了過來。

才睜眼,阿杏和阿梨打進水來伺候,卓昭節少不得先問寧搖碧:“九郎這會如何?”

“世子婦放心罷,世子早上和正午各喝了一回藥,許院判方才過來把過脈,說傷勢已經穩了。”阿杏脆生生的道,“世子方才喝了兩碗粥呢!這會先睡下了。”

“叫他們手腳都輕些,不許吵了九郎。”卓昭節聞言,微微頷首,道。

阿杏忙應了——其實這府裏誰會不長眼的吵了養傷中的寧搖碧?但既然卓昭節這麽說了,她不去叮囑一番,就是怠慢了主人的命令。

浣過了手臉,坐到梳妝鏡前讓阿梨幫著梳發,見阿梨今日恰好穿了一件群青窄袖的上襦,卓昭節一下子記起了唐千夏的那幅畫——寧搖碧從翠微山回來才兩三日,倒已經把這幅畫問了兩三回了,她自然也不能忘記,開口問道:“今兒個府上可有什麽人來拜訪?晉王小郡主的那幅畫送來了不曾?”

阿杏在旁遞遞拿拿,聞言垂手道:“昨兒個世子受傷的消息傳了出去,今日各家都有送了帖子來慰問,也隨了禮。婢子看了幾張沒封的,上頭俱說世子婦才過門,如今世子又傷了,怕是忙不過來,就不過府打擾了,隻略表心意。”

阿梨忽然笑了起來,道:“世子婦不知,有些人的心意可不輕。婢子聽明葉姐姐說了一句,有好幾整匣拇指那麽大的珍珠呢!據說這還不是最好的!”

“都記下來了嗎?”卓昭節對這些重禮倒不意外,如今正是雍城侯府最得勢的時候,區區幾匣子珍珠又算得了什麽?以大涼這會的富庶,這麽幾匣珍珠怕是中等以上的富戶都買得起,按她這種侯門貴女的眼界也不過如此,實在沒什麽值得說嘴的。

見她沒有說笑幾句的意思,阿杏忙正經的道:“紀容親自錄全了才進庫的,如今都封起來了。”

“到底是紀久之子。”卓昭節點了點頭。

阿杏複道:“但晉王府雖然也隨了禮,可晉王小郡主給世子婦畫的那幅畫卻沒拿過來。”

卓昭節聞言不禁一皺眉,道:“啊?還沒拿過來,這都好幾天了吧?”

阿杏道:“婢子也問了晉王府來送禮的人,那人倒是說了,他們小郡主打從給世子婦畫完了畫,回府之後,就被晉王殿下拘著苦練畫技……這幾日,一直都出入宮闈,給皇後娘娘作著畫呢!”

“看來小郡主是忙得暫時顧我不上了。”卓昭節聞言,微微一蹙眉,然而如今唐千夏敷衍的是晉王與皇後,她雖然有些失望也不能拿這兩位怎麽樣,隻得遺憾的歎了口氣,道,“早知如此,當日還不如與她糾纏一番,索性咱們自己拿了裱糊,過後再請她補了章印。”

阿杏忙安慰道:“左右小郡主就在那兒,也跑不了。何況過些日子聖駕要駕幸翠微山,雖然說每年都有這麽一遭,皇後娘娘也沒六宮拖累,但總歸也要操一操心的。到那時候自然就沒功夫讓晉王小郡主對著畫畫了。”

卓昭節道:“嗯。也隻能這樣了。”

說話的光景已經梳好了發髻,略施粉黛。之前一直安靜侍立在旁的初秋、立秋端著衣盤上來讓卓昭節挑選。

因為寧搖碧還在榻上,卓昭節也沒心思怎麽打扮,隨便擇了兩件家常衣裳穿了——不想才係好帶子,就聽外頭明葉稟告:“世子婦,定成郡主與秦王郡主過府拜訪,如今人已被迎到前廳了。”

“兩位郡主怎麽來了?”卓昭節聞言,不覺一怔!

定成郡主也就算了,之前太子妃就一再說過會打發她到雍城侯府來拜訪,而且這位郡主對太子妃、真定郡王一派非常的親近,如今適合她玩鬧的人家又隻這麽幾家,現下寧搖碧受了傷,她這個表妹過來探望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秦王郡主……這唐若縹在兩年前的天香館裏鬥花時,就是延昌郡王一派的。後來雖然就這麽銷聲匿跡了,但卓昭節對她的印象也總是偏於延昌郡王一派——怎麽現在卻和定成郡主一起來了?

當年晉王小郡主唐若縹是幹過以郡主之尊作間的事兒的,難道這位也是?那真定郡王一派也太奢侈了些,一個兩個的郡主,正經宗女全部去做了內間了嗎?這到底也不是什麽體統的事情,聖人與皇後怎也不管?

卓昭節滿心的疑惑,吩咐道:“更衣,拿見客的衣裙來!”

她匆匆換好衣裳,去到前廳,這時候伊絲麗和莎曼娜已經奉上了茶水,正垂手在側恭候吩咐。

卓昭節帶著人踏進門,先露出熱情的微笑,道:“兩位郡主今兒怎的過來了?真真是蓬蓽生輝!”

“初歲太客氣了。”秦王郡主唐若縹雖然年紀不比寧搖碧大幾歲,論輩分卻正經是寧搖碧的表姑,身份又是郡主,所以見卓昭節進來行禮,隻在座上虛扶了一把,寒暄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束的。”

卓昭節和這位主兒除了在天香館一見之外,也就是這兩年在皇家宴席上碰見過兩回,也不過是點頭之交——沒有正經打過招呼的。

按著唐若縹的身份輩分,該和紀陽長公主一樣直接叫她的名的,如今卻以字相稱,就透露出主動的親近來。

卓昭節心頭不免狐疑其中緣故。

“聽說寧九表哥昨兒個受了傷。”定成郡主與卓昭節見的多,關係要親近些,她也不是愛擺郡主架子的人,卻是在卓昭節進來時就起了身,避過卓昭節之禮,反而還了個家禮,直言道,“我就來看看,順便見見表嫂。”

“可是勞煩你了。”卓昭節忙代寧搖碧謝她,“他才喝了藥,這會可不巧睡下了……”

話未畢,定成郡主已經道:“其實我主要來看表嫂的,表哥既然睡了,就不要打擾他了。”反正誰都知道寧搖碧這回傷的不輕不重的,養上幾日總能好,也沒必要特意作出探病的沉重肅穆來。定成郡主這語氣其實已經透露出來她就是專門來找卓昭節的,所謂探病才是順帶而為。

定成郡主左右是真定郡王這邊的人,人也天真,沒什麽為難的。倒是秦王郡主叫人摸不清楚,卓昭節與定成敷衍了兩句,含著笑看向了唐若縹,因為唐若縹方才說過都是一家人的話,她也不便再以郡主相稱,道:“表姑今兒倒是巧,是恰好和煙寧走一道了嗎?”

唐若縹微微一笑,道:“確實是巧,方才馬車過了坊門,車夫說看著前頭的馬車像是煙寧所乘,我就讓人追上去問了問,未料果然是她。”

卓昭節試探著問:“表姑也是來探望九郎的?卻是勞動表姑了。”

“寧九確實不小心,三更半夜的爬什麽假山。”唐若縹說到這兒,頓了一頓,看了眼卓昭節。

卓昭節也是被蘇史那氣昏了頭——爾後又光顧著聽寧搖碧解釋事情,還真沒留意寧搖碧被蘇史那打傷一事是怎麽對外說的,畢竟蘇史那還有用,他和寧搖碧爭的事情卻是沒法告訴外頭……

這會聽了唐若縹的話才曉得是按寧搖碧打從假山上摔下來傳的,怔了一怔方歎道:“也是大伯那邊……九郎他心緒不大好……”

畢竟寧嫻容過繼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二房既然做定了這個不計前嫌的好人,卓昭節也不在乎現下就往寧搖碧身上貼金,忙不迭的描述出一個心慈手軟心係手足的寧搖碧來。

唐若縹認認真真的聽完,也順著她讚了幾句寧搖碧——這場麵過去了,因為來的雖然是親眷,然而到底是隔著房的,又都年少,即使寧搖碧醒著也不便到榻前探望什麽的,寧搖碧的病情又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完,所以說完了他話題就有點冷清下來。

卓昭節正納悶著唐若縹的突如其來到底是什麽意思,不想唐若縹卻自己提起了:“我今日來除了問一問九郎的傷,倒是有件事兒,若是方便,想托一托初歲你。”

“表姑請盡管說。”卓昭節忙道。

唐若縹略作沉吟,道:“聞說初歲你與和阮家郎君定了親的一位謝娘子,關係匪淺?”

卓昭節千算萬算也沒想到唐若縹上門來是為了謝盈脈,詫異的問:“是,這謝家阿姐,與我有半師之誼。”

她直接搬出半師這個名頭,也是怕謝盈脈若是哪兒得罪了唐若縹,也好叫唐若縹心有顧忌,接下來說話留夠斡旋餘地。

不過唐若縹倒也真不是來找麻煩的,而是:“聞說這謝娘子一身製琵琶的技藝,傳自博雅齋舊主?可是真的?”

“確實有這麽回事,當初謝阿姐從嶺南千裏迢迢投奔其表姐到了秣陵,還是靠著一手琵琶之技折服了博雅齋舊主,這才在回鄉之後低價把這鋪子轉給了她,順帶將製琵琶的技藝也傳授了下來。”卓昭節點一點頭,恍然道,“表姑難道是想尋謝阿姐做琵琶?”

果然唐若縹頷首道:“我之前的一麵琵琶是祖母所賜,偏巧前兩日我不當心摔壞了。不瞞你說,我雖然彈這個不大好,然而每隔那麽一兩日也有習慣撥上一撥,如今乍然沒了趁手的琵琶,實在不習慣。本想在東西市裏物色一麵的,但前兩日聽李大家說,謝娘子似得了博雅齋的真傳——這鋪子幾十年前據說在長安開過,老東家做琵琶是極好的,連李大家也素來隻用他們的琵琶。奈何現下換了個東主……我倒不知道傳了幾分火候了……”

“表姑略等一等。”她這麽一說,卓昭節立刻想起來自己出閣那日謝盈脈添的妝,忙叫阿杏,“你到後頭去問過冒姑姑,把我出閣時謝阿姐送的那麵琵琶取來與表姑瞧一瞧。”

等阿杏去了,轉對唐若縹道,“我出閣的時候謝阿姐送過我一麵琵琶,乃是她專門給我做的,表姑一會看一看,若是覺得好,再與謝阿姐說起,如何?”

唐若縹聞言欣然道:“那可多謝初歲了。”

“表姑這話真正是客氣。”卓昭節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