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失憶
回魂術在施展著，使得原本安靜祥和的小屋，變得煞氣森森，血腥撲麵。
大巫師整張臉變得血色盡失。回魂術依舊在他的手中，緊緊地操縱著。那血色的光幕，不斷地射下，深入嶽思盈的額頭上，深入那一張美麗的臉頰上。
這一次，竟沒有任何的外力，包括之前襲擊大巫師的紅芒再出來阻撓。
“咻！”
“回魂歸靈！起死回生！”
大巫師一聲大喝，手中忽而揮舞起來。血幕之中的骨玉，突然間一陣顫抖，帶動著血幕搖搖晃晃起來。忽的，一聲爆響，一幕紅光衝天而起，直上屋頂，把整個屋子印成了血色的光芒。那一幕光簾，就如流動的血色瀑布。其上，隱隱約約可見，無數的陰靈在掙紮，在嚎叫，在哭喊。
大巫師抬起頭，緊緊地盯著血幕之中看了起來。忽而，他伸手一揚，另一隻手伸出手指快速地在嘴邊咬破。嫣紅的鮮血，再次流了出來。大巫師連看也不看一眼，猛然間飄起，直接用那一隻流血的手指，狠狠地在血色簾幕之上，快速而準確地寫下了回魂兩個大字。
隨即，“回魂”兩個大字血光閃爍，妖豔之極。大巫師飛身而出，再次閉上了眼睛，嘴間輕輕嚼動，一絲輕微的奇怪的咒語聲音，再次在大巫師的嘴裏響了去起來。
羅奇和仁心齊緊張地看著，眼中，狠狠地盯著大巫師，生怕漏掉了一眼，眼前美麗的少女就再也醒不過來。
一陣念咒過後，大巫師猛然睜開了眼睛。他大吼一聲，身形急速飄蕩，朝著床上的嶽思盈飛近。那一隻沾滿血液的手，忽而直接插入血幕之中，狠狠地往下一拉。
漫天的血芒，在骨玉的帶動下，在無數奇怪的血色咒文翻騰之下，消失在了嶽思盈的額心，再也看不見。
一切，似乎都是很平靜。隻一眨眼的功夫大巫師已然完成了這一切。那一個身影，突然間踉踉蹌蹌退了數步，就在摔倒之際，羅奇從後急速扶住了他。低頭看去，大巫師的臉色，因為施展回魂術，消耗了過多自己的精血和巫力，顯得很頹累，臉色慘白之極。
“大巫師，回魂術就這樣完成了麽？”
仁心齊和羅奇，早已經閃到了大巫師的身邊。兩個呆若木雞的男人，怔怔地看著那一個因為施法而就快油盡燈枯的大巫師。
似乎實在是太累了，大巫師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屋子內，死一般的寂靜，緊張地等待著那一個讓人揪心讓人喜悅，又讓人害怕聽到的答案。
沒有一絲的聲響，仿佛一切從此靜止了。
終於，大巫師艱難地喘息了一陣。或許是恢複了一絲氣力，他艱難地點點頭，用嘶啞的聲音，道：“回魂術完成了！”
仁心齊和羅奇大喜，繃緊的心頓時鬆了開來。仁心齊連忙喚過幻龍，讓他扶著大巫師。而羅奇和仁心齊兩人，則是一閃身，朝著床邊閃了過去。
可是，為什麽？床上的那一個期待著的人兒，卻依舊閉著眼睛？
為什麽，她還是如之前一樣，什麽都沒有變，依舊那麽安詳地睡著？
那一絲希望，難道真的破滅了麽？
難道，又陷入了絕望？
默然無語，兩個人都漠然地轉過頭去，看向大巫師，眼中滿是詢問之意。
在他們的心中，天算老人說的方法，絕對沒有錯的。絕無僅有的紫葩找到了，南疆大巫師也請來施展了回魂術。可是，為什麽結果還是那樣？
難道，其中又有了什麽變數？
可是，如果是這樣，天算老人為什麽不出現？
看著仁心齊和羅奇望了過來，大巫師緩緩閉著的眼睛睜了開來。他輕輕地搖了搖頭，說話都有些艱難，沙啞地道：“回魂術施展了，之前你們又有那神奇的仙草滋養，她會醒過來的。隻是，這醒來的時候……時間可能……我也不確定……“大巫師緩緩地說著，最後他歎息一聲，幹脆再次閉上了眼睛，坐在那裏調養生息。
仁心齊和羅奇對望一眼，眼中滿是不信之色。大巫師的話，言外之意，不就是說，嶽思盈可能還會不醒過來了。
羅奇再一次沉浸在憂鬱之中，愁色悲傷，再次籠罩著這兩個男子。羅奇坐在床邊，緩緩地伸出手。那一隻手，伸到了半空，竟是停了下來。他生怕，他怕再次打擾到眼前的這個女子，打擾到她安詳的睡容。
可是，那伸出的手，還是情不自禁地伸了過去，握住了那一隻久違的手。希望，溫暖，原本就在這一雙手心之中。
是不是，這樣握緊了，就再也逃脫不掉了呢？
終於，也許真的是老天憐憫了，那一隻握住的手，動了一下。
羅奇感覺到了，猛然間驚喜，臉上淒涼瞬間散去，急切地呼喚道：“盈兒，盈兒，你醒了麽？是你醒了麽……“
他這一聲聲的呼喚，頓時引來了一旁悲傷的仁心齊的目光。隻見他也急切踏出一步，整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那一個躺著的身影，眉頭緊皺。
動了麽？
還是，那是幻覺？
有這麽一刻，看著那一個躺著的身影，直以為那是自己做夢著，那是自己的一種希望強烈之後產生的幻覺。
緊握著的手，十指相連，沒有了之前的寒冷。淡淡的暖意，連接著兩個人的心。
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這一切，是真的……
躺在床上的那一個身影，鵝黃色的身影，突然間再次動了一下。這一次，羅奇和仁心齊都看到了，都確定了。他們，禁不住心頭一陣喜悅，笑顏逐開。
那一雙沉睡了許久的眼眸，在這一刻，突然間醒了過來。那時候就不見光芒，眼簾之上，刺眼難睜。她的白皙的纖手，舉了起來，遮在了臉上，擋了一擋。
適應了光芒，那一個沉睡許久的女子，終於悠悠醒來了。她緩緩地坐起來，坐在床邊，一雙黑色的眼眸，帶著怪異的光芒，看著身邊各種表情的人。
喜悅、興奮、驚奇、愕然、開懷……
就好像，被無數的怪物看著，讓她微微縮了一下。
原來床邊，還有著這麽近的一個男子靠著自己！
原來，自己的一隻手，卻被他緊緊地握住，一陣陌生的感覺傳來！
“啊！”
她驚叫了一聲，似乎因為被握住的手嚇到了，急忙給縮了回去，護在胸口處。她就像一個害怕一切的少女，緊緊地所在床角，驚懼地看著眼前一張張陌生的麵孔。
她就像初生的羞澀少女，從未出過閨房，從未見過陌生人。
羅奇一陣愕然，怔怔愣在了床邊，望著眼前變得奇怪的嶽思盈。
她是醒了，她醒了！可是，為什麽她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羅奇緊緊地盯著嶽思盈，生怕她突然間消失了一樣。那一雙眼，充滿了神情，用有些顫抖地聲音喚道：“盈兒，是我呀！”
縮在床角的嶽思盈，忽而顫抖起來，她想不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一覺睡醒之後，在自己的床邊，會出現這麽多陌生的男人的麵孔？
眼前的這個男子，他為什麽用那一種眼神看著自己？他為什麽這麽親昵地叫著自己？
為什麽？為什麽……
好多的為什麽，忽而充滿了她的腦海和心田，讓她一陣心煩意亂。
她抱著自己的頭，像是發瘋了一般，猛然間不斷地搖晃起來，不停地搖晃起來，低低地哭泣聲，隱隱從那一個女子處傳了出來。
看到嶽思盈醒來之後，竟是這個樣子，羅奇整顆心都瞬間沉了下去。仿佛，眼前無窮無盡的黑暗，看不到光芒，一直天旋地轉。他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那一個愛戀女子的手。可是，還沒碰到，就被她下意識地甩開了。
羅奇看著眼前不知道怎麽了的嶽思盈，心中一陣焦急。那一個女子，就在自己的眼前，不斷地搖晃著，緊縮著，就像是看到了極其害怕的東西一樣。
看著這如受驚嚇的嶽思盈，羅奇忍住焦急的心情，柔聲地喚道：“盈兒，我是羅奇呀！我是羅奇呀！你還記得麽？”
嶽思盈緊緊地把頭埋在了自己的懷裏，不斷地搖晃著。也不知道，她是否聽到了眼前之人的話語。
一邊，仁心齊心急如焚地踏出一步，忽而卻是定住了，臉色古怪地看著嶽思盈的一舉一動，眉頭緊皺。
見到嶽思盈醒來後，竟然是這個樣子，羅奇一顆心突然間沉下了無底的深淵。他一臉的心急如焚，不斷地緩緩逼近那一個少女，仿佛無限的溫柔，纏綿上去，要把她從記憶之中喚醒。
“盈兒，我是羅奇呀？你還記得麽？我是你的羅奇呀！”
“盈兒，你想想，望塵嶺的時候，我命懸一線，是你路過救了我，然後我們一見鍾情，兩情相悅呀！”
“盈兒，我們被仁王宗追殺，掉進了絕仙淵，我們沒有死，還遇到了寒雪師叔，你的師父……”
“盈兒，天山之上，我們為了救小連，冒險闖入天門，九死一生！”
“盈兒，鎮靈峰前，都是我不好，讓你在鎮派之寶仙靈劍之下，差點灰飛煙滅！”
“盈兒，這些，你都記得麽？”
“你不要再說了，這些是什麽呀，你在胡言亂語什麽……啊，我的頭疼，頭好痛！”嶽思盈突然吼道，一陣狂亂的擺手亂撥，整個頭再次激烈地搖晃起來。
羅奇頓時驚慌起來，連忙伸出手，想要為嶽思盈做一點什麽。可是，他的手還未靠近嶽思盈的身體一寸，就被她瘋狂地推開了。
羅奇如受電擊，整個人禁不住朝後搖晃了一下，呆呆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像一個木頭一般。
仁心齊畢竟是閱曆長遠，見多識廣，深謀遠慮，心思細密。看著縮在那裏如發瘋的嶽思盈，他輕喝一聲：“你不要在那裏糾纏她了，這樣子她受不了的！我們還是先出去，讓她靜一下吧。或許這樣，她能夠好起來呢？”
這話，如電一般，直擊在羅奇的心裏。他微微低下頭，那一雙眼睛，柔和溫情，光芒流轉，久久地留戀在身前那一個鵝黃的身影上。身子，緩緩地站了起來，就好像要盡了他全身的力氣，戀戀不舍地一小步一小步朝後退去。目光，依舊流連在前方，想要把這一刻記憶。
仁心齊站在那裏，一句話也不再說。他看了一眼嶽思盈，忽而轉身，對著大巫師輕聲道：“大巫師，我們出去下吧。”
大巫師也看了一眼這裏的情況，微微點點頭。然後，這小屋裏的人，都慢慢地走了出去。最後走出一人，正是羅奇。在他的身上，依舊看到了戀戀不舍的影子。
小池塘邊，荷葉青青，飄搖著，搖滾著荷葉上的水柱，輕輕地晃動著。站在池邊，陣陣的荷葉清新幽香拂麵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可是，這裏站著的每一個人，心情都十分地沉重。
大巫師此刻已經恢複了一絲氣息，臉色也看起來比之前好看一些了。這時，他離開了幻龍的攙扶，平靜地看著這一池荷葉。
羅奇一臉憂鬱，站在池邊，臉色低沉，精神恍惚。或許此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站在何處，心中所想之事，竟是有關嶽思盈的。眼前所看到的，竟是嶽思盈的身影。
仁心齊看著這一池的荷葉，心情十分沉重。他轉頭，看向大巫師，微一猶豫，輕聲問道：“大巫師，剛才盈兒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是何解？”
大巫師平靜的臉，皺起了眉頭。他微一思索，才緩緩地道：“小姐他在你們的仙草和我施展的回魂術之下，醒是醒過來了。但是……”
仁心齊緊緊地盯著大巫師，生怕漏掉了下麵關鍵的話語。就連失魂落魄、六神無主的羅奇，也突然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大巫師。
“小姐她，全身繃緊，有如發瘋之狀，直喊頭疼，不記得往事。就連他……”大巫師指著羅奇，再次道：“連他也不記得，那麽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失憶了！”
失去記憶？
其他人愣愣地看著大巫師，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大巫師看著荷麵，幽幽地歎息道：“仙草之功，回魂之效，卻是神奇之極，直有起死回生之能。可是，小姐她之前所受的損傷太嚴重了。靈魂受損嚴重，加上之前驚天地泣鬼神的力量侵蝕，就算如此，也不能夠完全地治愈好。如今她醒來，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雖然是失憶，但以後受到強大的刺激，亦或是得到獨特的醫療，也能夠恢複過來，記起以前的事情的。中原地大物博，人傑地靈，相信你們能夠找到那一種治療失憶之症的方法。”
聽著大巫師的話，羅奇和仁心齊心頭迷茫不知的時候，突然像是陰霾後的陽光，再次看到了一縷希望。雖然隻是渺小的希望，但是就如當初，還是可以實現的。
仁心齊心中可沒有那麽大的希冀。他心頭之間，卻是猛然間閃過一個念頭：“如果盈兒失憶了，那她不就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麽？那麽，如果我再曉以利害，偷偷改梁換柱，豈不是不僅能夠父女相認，還能夠讓她為我所用？”
羅奇卻不知，此刻仁心齊心中打著這樣的主意。他還獨自在那裏，抱著那僅有的一絲希望，希望嶽思盈能夠恢複記憶過來。可是他卻不知道，剛才還想著讓嶽思盈恢複記憶的仁心齊，轉眼之間思想已經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幻龍看著仁心齊，恭聲道：“宗主，你放寬心些，一切，隻有辦法的。要不，屬下再出去尋找天算老人，相信他一定有辦法的。”
仁心齊擺擺手，道：“幻龍，你不必了，你帶大巫師先去休息吧。大巫師施展回魂術，耗費太多的精血和巫力，需要好好地休息一陣。記得，叫下人弄一些中原的補品，讓大師嚐一嚐，補補身子。”
大巫師道：“仁宗主客氣了。”
羅奇在幻龍說出那一句之後，突然如遭電擊，心靈深處豁然開朗，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
“天算老人！天算老人……”
“他一定會有辦法的，找他，去找他……”
那一道背影，不知不覺，緩緩地走了出去。那一個背影，如失魂落魄，看去那樣無力。仁心齊轉頭，看向羅奇，冷聲道：“你要去哪裏？”
“去該去的地方！”
看著那一個蕭索的身影，就如之前，孤寂淒涼。他隻為了一個女子，卻變成這樣，豈還是大好男兒？
“哎，為情所苦的人呀……”
失憶了，還是好的……
仁心齊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帶著一絲詭異與得意。
天藍藍的，雲白白的，倒映著天地，如此寬廣。人的心，有時候為了私利，真的什麽都會幹麽？
深邃之中，那裏可是有誰在窺視？
仁心齊站在小池邊，佇立良久。他緩緩地轉過身去，竟是朝著小屋走了過去。門輕輕掩著，被他輕輕地伸出手打開了。
那一個鵝黃色的少女，依舊卷縮在床角邊，臉色低沉，像是拚命地回憶著什麽，卻始終也不得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