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遊戲,莫雲長出一口氣,順手把頭盔放在了桌子上,看到自己的身邊,念軒入夢已深,於是翻身下床,剛想打個地鋪,卻看到床頭櫃上擺著一張扭扭歪歪的字條,一看就是念軒的字體。
莫雲心下詫異,拾起紙條,隻見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蹩腳的字:我給你買了宵夜,微波爐裏,吃完再睡,念軒留。
底下還有一行小字,不過時間太晚,莫雲又是睡眼惺忪,就沒有看清,也沒有理會。
莫雲回頭看著念軒,雙臂呈大字形擺在身體兩邊,嘴巴大張,呼嚕聲震天。看著念軒這睡態,莫雲突然笑了,一股許久未感覺到的溫暖湧上心頭。隨後,莫雲將那張字條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在了書櫃的夾層裏,就趿著拖鞋來到了廚房,取出了念軒給他買的夜宵:一碗麵條。
看著這碗麵條,莫雲眼角不禁抽動兩下,念軒有這份心是好的,但是難道他不知道麵條放久了是會糗的麽……看著眼前這一坨黃中帶白的東西,莫雲就沒有食欲。
剛想倒進馬桶,卻突然想到,這好歹也是念軒的一片心意,自己就這麽倒了未免有點太過分了。
於是,莫雲小心翼翼地將麵條都倒進了鍋裏,加點熱水,又煮了幾分鍾,看到已經結冰的麵湯都融化了這才撈起來,湯上還飄著不少小顆粒,莫雲也沒太在意,大概是配料吧。
把東西都撈起來,吸溜幾聲全幹掉以後,拍拍肚子,把剩下的麵湯都倒掉,這才躺在地板上,很快就進入了夢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念軒一聲聲的呼喚把莫雲叫了起來,莫雲睜開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念軒,又看看周圍,沒錯,還是在自己家。於是從地板上爬起來,揉揉眼睛,“怎麽了?”
“小雲你昨天晚上幾點睡的?”念軒繞過地鋪,跑到床頭櫃前,“看到我的字條沒有?是不是被風吹走了啊。”
“字條?”莫雲回憶起來了,於是伸了個懶腰,道,“看到了,一碗麵條嘛,都吃了。”
“吃了?那太好了。”念軒一聽莫雲這話,立刻喜笑顏開,“那碗麵條裏還加了點東西,我怕你不知道,特地在字條上用小字標注了出來。既然你已經吃了,那就是答應了吧?”
“加了東西?”莫雲目瞪口呆地看著念軒,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要造反一樣。
“嗯,加了一些我采來的材料。”念軒得意地笑著,同時不知從哪裏抱出來了一捆草,“我在你家後院裏發現了這些材料,都是野生的,怎麽樣,不錯吧。以後我就可以把這些加在菜裏,給咱倆做飯吃了。”
“這些都是什麽?”莫雲指著念軒手裏的一大把草莖,結結巴巴地詢問著。
念軒撓撓頭,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來,於是道,“我也忘了都是什麽了,不過應該都能吃。昨天我加的就是這個,你看你看。”說著,從一大把藥草裏抽出來了一根淡紫色的草莖,上麵的草籽已經消失了一半,顯然是昨天用掉了。
莫雲忍不住回想起昨天吃的那些小顆粒,大概就是這草籽了吧。強忍住嘔吐的欲望,莫雲艱難地問道,“這是什麽草?”
“不知道。”念軒簡短地回答直接讓他崩潰,“我看著有點眼熟就拿來了,好像……是草藥!”
“我怎麽也看著這玩意眼熟啊……”莫雲叫苦不迭地看著這株草,莫家的百草譜裏麵講的都是一些劇毒草,自己既然看著這玩意眼熟,該不會……
“啊,我想起來了,”念軒一拍腦袋,興奮地指著這株紫色的草,“你不記得了嗎?就是咱們去光源之地的時候見到的,叫紫靈草。我就說是草藥嗎,你還不信。”(見第二卷第九章)
“紫靈草?”念軒這麽一說莫雲也想起來了,的確,這株藥草與遊戲中的紫靈草幾乎一樣,但有些細微的差別,略一辨認,莫雲便認出了這株草,苦笑道,“念軒,你又把紫蟒草當成紫靈草了,這可是劇……毒……”話沒說完,莫雲眼前一黑,倒在了床上。
……
昏迷中的莫雲依稀聽到念軒、瑤穎與靜怡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嗡嗡地回響著,刹的聲音也一次次傳來,焦急地呼喚著自己,莫雲硬撐著想睜開眼睛,但眼皮卻像灌了鉛般地沉重,怎麽也睜不開。
難道我就這麽死了?死在念軒的一次意外裏,讓念軒內疚一生嗎?
我還沒有死,我還有意識。
那這又是哪裏?
莫雲的眼前一片漆黑,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芒在這漆黑一片的空間中耀起,莫雲借助著光芒看向自己的身體,一身淡藍色的銀風套裝正穿在自己的身上,孤高,淩天,怒火,冰寒,悲鳴,狂傲,輕靈。已有的部件一個不少地疊加在自己身上。
自己的手中,緊握著一把閃爍著紫色光芒的長劍,鋥亮的劍身反射出自己的麵龐:放鬆、自然、不帶一絲做作,不含一絲感情,淡定坦然如同和煦的春風一般,柔和的恰到好處,不冷不熱契合著人的溫度。
“這是哪裏?有人嗎?喂,有人嗎?”莫雲放聲大喊著,嘴巴卻不動,聲音擴散不出去,隻能榮繞在自己的意識裏,四周一片寂靜。
莫雲已經徹底放棄了徒勞,他已經明白了一切,明白自己已經死了,也許這隻是自己的回憶罷了。
人常說,死前會把自己一生有感覺的事都回憶一遍,會想起七情六欲,莫雲此刻感受到了這點,往事一幕幕浮現在他的眼前。
人有七情,喜、憂、思、悲、恐、驚、怒。
遇到瑤穎那一天的場景曆曆在目地出現在莫雲眼前,一頭長發,穿著高中製服,微笑著走進教室的門口,登上講台自我介紹,落座在自己的身邊。從遇到瑤穎的第一天,到念軒帶著瑤穎來找自己,自己與瑤穎比試,一起戰鬥,再到後來關係漸漸發展,漸漸升溫,一幕幕都浮現在莫雲眼前。
莫雲清楚地看到了畫麵中自己的樣子,一臉笑容地看著瑤穎,如同清風拂麵般的溫和,這是,“喜”。
緊接著,出現在自己眼中的是刹的樣子,刹那一臉肯定地看著他,口中緩緩道:“你們兩個注定是敵人。”隨後,念軒身上充滿金焱,手持神焱一劍刺向敵人的身影出現。注定是敵人……莫雲不願想起這句話,這便是他未得而知,無因無果的“憂”。
母親與父親的音容笑貌出現在莫雲的眼前,莫雲的母親手拿一件白色西服,笑著對他說,希望看到他與一個女孩走進婚姻殿堂的那一幕;父親將他放在巨石背後,引開敵人目光的那一幕;他的哥哥冒著大雨帶他回到家的那一幕……一幕幕掠影在莫雲的腦海一閃而過,溫暖留在心中,這為“思”。
在家族被毀滅的那一個夜晚,那一把大火將所有人無情地焚毀,那黑色的身影穿梭於家人之間,將母親刺殺於自己的麵前,一箭射穿幾人的身體……莫雲的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寒冷,這就是“悲”嗎?
還記得瑤穎被綁架的那一次,還記得戰歌平原最底層的守護者戰歌之影•泰爾。當他一次次地將自己擊潰,當他的身影衝向瑤穎,手中的短劍一次次逼近瑤穎的身體,莫雲不由得感到深深地恐懼,似乎心還在顫栗,為擔心失去瑤穎而感到的,“恐”。
回想起當初的時代商城,自己竟然出手將幾人殺死,現在想想仍感到驚慌不已。還有遇到鏡中人時,看到那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表情,一模一樣的動作,因為意想不到而感到了“驚”。
想到自己第一次遇到刹,因為刹的話而感到怒,從而差點將刹殺死的那一幕,自己憤而衝出校門的那一幕,自己怒而拔劍的那一幕……一幕幕掠過,少年氣盛不能原諒寬恕而怒,仿佛怒,是自己心中保存最多的記憶。為刹,為瑤穎,為念軒……都是為了自己的朋友們,而唯一一次因為自己則是在……
“哦?竟然還有因為自己而怒的情況?我倒要看看。”一道黑影突然出現在遠處,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優雅的劃過一道弧線,莫雲感到自己的記憶似乎被清空,隻留下了一個場景,高中。
自己為何會在高中時退學,自己為何會犯下那樣的罪過,為什麽?全都是因為一個怒字。
猶如撥開一層層的麵紗般,黑影將莫雲記憶中的霧氣全部撥去,看到了當時的那一幕。
一名學生因為莫雲的成績而嘲笑莫雲,莫雲在一怒之下與他發生了爭執,期間,此人多次提到莫雲的親人,提到莫雲的軟弱,提到莫雲為他家人帶來的厄運,最終歸結為一個詞:廢物。並把這個詞結結實實扣在了莫雲的頭上,從此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這個烙印讓莫雲無端的發火,衝動以至於不能自抑,所以在他第一次見到刹時才會產生那樣的怒火。
被人稱作廢物的怒意,加之自己的家人被嘲笑,莫雲在一怒之下將那個學生的四肢全部打斷,當他被送進醫院時,莫雲也被聞訊趕來的學校安全管理人員控製住。
最終,莫雲被勒令退學,並給予那個學生一家大量的經濟賠償,莫雲的意誌也就是從那個時刻開始消沉起來。
黑影呆滯地站立在那裏良久,隨後蹙眉道,“原來是這麽回事,錯在他不在你。也罷,我去查查這個學生的身份好了,實在不行就讓他消失,換你一個清靜。”
隨後右手輕揮,莫雲的這段回憶被刪掉,再度陷入了昏迷狀態。黑影朝著莫雲打了個響指,“該醒過來了,不然你的那些朋友該著急了,我先走了。”言罷,身影一閃,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