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顏莫名其妙地問:“你這是幹什麽?”
那人抬起頭,急急地說:“阿岩兄弟,阿岩大哥,昨天的事情是我們不對,還請你大人大量高抬貴手,不要讓元帥斬了胡子兄弟,他們家可就斷子絕孫了。”
冷顏這才看清楚,這人就是昨天企圖侮辱翠波士兵中跟著起哄的一個。可是冷顏根本沒有對君皓提過這事情,怎麽才和君皓分開這麽一會就鬧得要殺人了?
“到底怎麽回事?你別急說清楚。”冷顏將他拉起來問。
“難道不是你跟元帥說了昨天的事情,要他斬了胡子兄弟,以儆效尤嗎?”那士兵疑惑地問。
冷顏搖頭:“我既然答應過你們,就不會出爾反爾。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簡單把事情說清楚。”
“剛才元帥命人來捉拿昨天鬧事的人,我剛巧不在,他們幾個都被抓走了。那幾個都被暫時關押,胡子兄弟已經被押往刑場準備砍頭了。阿岩大哥,不管這事情是不是你對元帥說的,還請你發發善心,救救胡子兄弟。他不是有意要犯軍規,如果換個女人,他是不會去碰的。隻是因為他恨那個娘們殺了他的親弟弟。他家就兄弟倆,都上了戰場,為大盛出生入死,打戰時候從不後退。可是那娘們一刀就在他眼前,活生生砍下了他弟弟的頭,他一直恨自己技不如人,沒有辦法為弟弟報仇,沒有臉回去見已經七十高齡的老母。聽說抓到這娘們,他才會不顧一切地要先羞辱再殺之而後快,那時候他就沒存著要活下去的念頭,可是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家絕了後。他隻是一時糊塗,也沒有得手,現在元帥非殺他不可,也許隻有你的話還能起點作用。求求你,救救他吧。”那士兵說著又跪下不停地磕頭。
原來他們都是一個村子裏一起來當兵,一起殺敵互相救助扶持,特別是大胡子力大勇猛,救過不少人,大家都把他當大哥一樣看待。因此這士兵沒有想著自己逃掉,而是打聽到冷顏在馬廄,奮力衝到這裏來抱著一線希望想救大胡子。
這時候,趕到捉拿這士兵的護衛已經一擁而上將他按倒,捆綁了起來。這士兵還不甘心地大叫:“胡子兄弟得罪了你,是他不對,一時衝動。隻要能救了他的命,我們大家給你做牛做馬,任意差遣絕不含糊。阿岩大哥,求求你——”人被拖出去老遠,央求聲還不停歇。
若是別的事情,冷顏不會輕易向君皓開口,左右他的決定,可這是一條人命,處理不當會引起士兵們的不滿情緒。她一丟手裏的東西,快步跑向前麵,半路遇見了正前來尋找她的馬公公。
馬公公將冷顏拉到一邊,打量四下無人問:“阿岩,你昨天去審那臨海國的女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剛才元帥說要去審審她。誰知道一進門,也不知道那女人說了什麽,元帥掉頭出來,把昨天看押她的士兵全給抓了,然後就下令要殺人。”
看來肯定是翠波拚死要報複這些企圖染指她的士兵,昨天聽說軍規嚴令他們奸/淫,今天正好君皓提審,就把事情全抖露出來,就算死也要拉上幾個墊背的。
冷顏忙問馬公公:“這事情雖然是觸犯了軍規,可畢竟他們後來有所收斂,也不至於就鬧到要砍頭的份上,最多打上一頓鞭子,這處罰實在過了。沒有人提醒他,攔著嗎?”
“哎喲,你不知道,元帥從關押那女人的屋子出來,臉色就不好,審了幾個士兵後,那個臉色難看得象要吃人。公公我啊,剛想開口提醒兩句,他就一頓怒吼,我還從沒見他發過這麽大的脾氣,現在誰都不敢招惹他,我這不是趕著來給您提個醒嗎?”馬公公被君皓一頓好訓,老臉都要丟盡了。馬公公是何許人也?就是皇後也要敬他是個老人家,說話也要給三分薄麵。他的賬,君皓都不買,誰還敢去觸黴頭?
“不行,這是條人命,怎麽能由著他的性子胡來?管他怎麽不高興,是打是罵,我非去好好跟他談談不可。”說著,冷顏丟下馬公公一陣風地去找君皓。
遠遠就看見院子裏那些下人們和護衛都大氣不敢出地小心站在大廳門外,氣氛十分地緊張和壓抑。冷顏看看日頭,擔心自己勸阻不及,大胡子就要人頭落地,當即叫過個機靈點的黑龍騎來,吩咐了他兩句,見他急匆匆地離開,才穩定了一下心神,邁步進了大廳。
“本帥不是已經說過了,此人定斬不饒,誰來說情也不準,再這麽絮絮叨叨地,先下去領五十大板,打完再說。”君皓正背著手站在廳中,不知道在想什麽,聽得有人進來,頭也不回的厲聲說。
“請元帥稍等,卑職這就領板子去。”冷顏說著就往外退。
君皓一聽是她的聲音,一扭頭,臉上怒氣未消,卻是緩和了語氣:“怎麽是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你。”
“可我也是來為他求情的,元帥說話行事難道是一人一個標準?”冷顏笑道。
君皓緊繃的神情鬆了鬆:“你與別人當然不同,別說你不知道。”
“那我能為他求情嗎?”冷顏見君皓還沒喪失理智,馬上進入正題。
“不行,我非殺了他不可。”君皓的臉色忽地又沉了下去,語氣堅決。
冷顏將剛才那士兵說的話對君皓轉述了一遍:“我覺得姑且不論這事出有因,就按事情發展到現在的結果來說,他並沒有得手,也就算不上犯了奸/淫大罪,何至於一定要斬首?你這麽生氣無非是受了翠波的挑撥離間。殺了一個大盛的士兵,她賺了個墊背的,可是士兵們會覺得你賞罰不明,做事情全憑自己的好惡,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統帥,你覺得值得嗎?”
君皓一揮手:“你以為我要殺他是因為這些?那不過是我對外人的說詞罷了。”
君皓的話出乎冷顏意料:“不是為這些,那是因為什麽?”
“他狗膽包天,居然敢罵你是小白臉,說你勾引我,瞧不起你,侮辱你,這些還不夠?要是放在宮裏,我早就一劍結果了他,還用得拖到刑場上去安個罪名那麽麻煩?你也真是奇怪,平時我說個你不愛聽的話,都要生半天的氣,被這麽一個小混蛋當眾辱罵,你居然都忍得了,還想瞞著我什麽都不說,你有沒有把我當成是你的——”“夫君”兩個字被君皓好不容易咽了回去:“總之,本帥沒有當場一劍刺死他,就已經便宜他多活了半日。給他個痛快,沒有先打個半死再砍頭也算是恩賜了,還想活命?休想。”
搞了半天,君皓這是在為自己出氣嗎?冷顏不由一吐舌頭,正好這表情被君皓看見,他抬手愛憐地拍拍冷顏的腦袋,低語:“太子妃怎能讓人說三道四,我的顏兒又豈容人欺負?我可沒有你那麽善良。”
冷顏心裏翻起一股被人寵溺的感覺,暖意融融,十分舒暢。假如這裏沒有人,她真想拉著君皓的手撒撒嬌。可是君皓對自己好是一回事,這事情處理不好惹出麻煩來就不是死一兩個人的問題了。
“你也說了,他既不知道我是個女的,更不知道我是太子妃,那麽說也沒錯。以前,你都說了,這種事情不用去理會,他們也隻是說說而已,又不會把我怎麽樣。你就大人大量,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還降低了你的身份。”對君皓千萬不可行蠻,要順著他說些好聽的,他才會不知不覺跟著走,這點冷顏在清醒的時候很明白,當然她和君皓慪氣就不會去想那麽多,什麽話讓他生氣就會挑什麽話說。
果然,君皓態度也不再那麽強硬:“雖然他們不知道你的身份,可是都點著你的鼻子開罵了,你就不生氣?”
“怎麽能不生氣?我也和你一樣,當時恨不得擰下他的腦袋來。可是轉念一想,那可不太便宜他了?我們供他吃供他穿,還沒為國出力立功就‘哢嚓’了,不虧死了?”冷顏邊說邊偷偷觀察君皓的表情,見他若有所思,這事有門,接著鼓吹:“還不隻是虧東西,那些士兵一看,哈,許你元帥玩男寵,咱們小兵活動活動心眼都不行,還得掉腦袋啊。不幹啦,不幹啦,這樣的元帥太沒人情味,不如回家娶個媳婦抱個娃,管它誰輸誰贏,還能把這天下的百姓都殺光了?好了,到時候士兵都跑光了,看你這個元帥還能指揮誰去?不如讓他上戰場去,殺死一個敵人夠本,殺死兩個可不就賺了?”
君皓用審視的目光盯著冷顏半晌:“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想我放過他?”
“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你不過是動動嘴,不但可以挽回一條命,還能贏得那麽多人為你效命,難道不值嗎?我不想有一天,當他們發現我是太子妃,會背後罵太子是個為了女人是非不分的糊塗蟲。那時候,罵我的人豈不更多,罵的豈不更難聽?你殺得完那麽多罵我的人嗎?”冷顏深深地凝望君皓的眼睛。
君皓思量了一下,冷顏說的不無道理。這不是在宮中,人人都隻當他是個不成器的太子,野性難馴的太子,無論做了什麽離譜的事情,都隻當他是個頑童。現在他是三軍統帥,做事情不可任意妄為,如果軍心離散,不但是他這個元帥沒得當,身後的大盛疆土也岌岌可危“這個時辰,就是更改命令,恐怕也是追不回他的命了。”君皓看看屋外的日頭,已近午時。
聽出他話裏鬆動的意思,冷顏詭異地一笑:“隻要你願意,保證晚不了。”
君皓斜了冷顏一眼,有點了然地問:“你又搗了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