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傳言?”君卓可沒有君皓的消息靈通,見他煞有介事地,也來了興趣問。
兄弟兩個仗著這裏夜深人靜,君皓的聽力又好,早就仔細聆聽這周圍沒有什麽動靜,說起了秘密。
可是他們百密一疏,忘了這宮裏可還有個高手,那就是取了衣服轉回來的冷顏。
她在外麵站了一會,沒有聽見什麽動靜,本想衝裏麵喊,問問君皓他們洗完沒有,可是一想這麽安靜,可別把人都招來了,不如進去再說,反正在那些隔離的樹叢外也看不見裏麵,到那裏再小聲的問話就好了。
於是,冷顏就沿著玉石鋪就的小路,往裏走去,她的步履輕盈,加之君皓他們沐浴時濺起的水聲,倒沒聽到她的腳步聲。
冷顏來到樹叢外還沒開口,正好聽見君皓拿皇上和攝政王與他們兩兄弟做比較,她倒想聽聽君皓要怎麽誇耀自己,於是屏住呼吸聽了下去。
君皓說話的聲音其實很小,倘若是旁人距離這麽遠肯定聽不到,但是冷顏運用內功可就聽得清楚了。
“據說,當年打天下的時候,父皇和皇叔都還沒有成親,是皇叔先認識了母後,好像還頗有交情。可是後來,不知怎麽傳出母後有母儀天下之命數,於是父皇娶了母後,戰爭果真很快就平息了,這才有父皇登基,建立了大盛。然後,皇叔什麽封賞都不要,也不願留在當時的京城,遠遠地來到這龍城做了瑞王爺。幾年後,才娶了一位王妃,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兒女也沒有再娶,倒是父皇的後宮裏,妃嬪一年年的越來越多。”君皓說完,又和君卓兩個並肩仰頭靠在水池邊,靜靜地遙望星空。
良久,君卓說:“難道皇兄的意思是,他們是為了母後……”
“不要亂猜,我也隻算道聽途說,具體的並不清楚,但是,就算不知道這事情,你隻仔細想想,父皇和皇叔之間是不是除了偶爾談論朝中大事,基本都不見麵的?而且,很多事情,皇叔都不輕易開口,因為他的提議十之八九都會被父皇否決,除非,母後從中周旋……”
君皓的一番話,讓君卓的心裏撥開了一團迷霧,有些事情這麽一想,是有跡可循的。
那年君皓出征剛走,皇上就下旨要君卓學著處理政事,當時皇後說他年齡尚小,身體又不好,恐怕會累著。而且朝中有攝政王,除了戰事,並沒有太多繁雜的事務急需增加人手,皇後建議不如等君皓回來,由他這個太子來替攝政王分憂,更合情合理。
可是皇上卻堅持要君卓早點學著處理政事,美其名曰是日後好幫君皓,攝政王安慰皇後,讓君卓學習也好,隻要注意,不讓他累著即可。而且君卓的性情溫和內斂,將來與君皓可以起到很好的相輔相成作用。
皇後覺得有理,應允下來,不料沒過幾日,皇上又說攝政王忙於朝政已經十分辛苦,不如就讓他親自來教導君卓。
那時,君卓以為父皇是體恤自己和他一般,有個不中用的身體,同病相憐,怕攝政王照顧不周,故此堅持親自來教導自己。現在看來,原來,父皇隻是不想自己跟著攝政王天天在一起,怕自己和他過於親近。父皇時常抱怨,說不知道太子是隨了誰的性子,囂張跋扈,卻想不到皇兄這小氣的性子倒是和他一模一樣,君卓想著不由笑了起來。
“剛才這些話,我從沒跟任何人提起。告訴你,不是讓你當笑話聽的,而是讓你注意以後的言行,就是因為我和皇叔來往密切了些,父皇對我很不滿,你可不要重蹈覆轍,聽見沒有?”君皓見君卓偷笑,板了臉教訓說。
君卓忙認真地回答:“知道了,皇兄,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絕不會為了什麽人或者事情破壞我們的感情。不過,我也提醒你,別和太子妃賭氣吵架了,我馬上就要成親,希望你們到時候能夠高高興興地來祝福我。”
君皓握住了君卓的手:“對,我們永遠不要為了那些名利,女人來破壞手足之情,無論多少年經曆多少事,你都是我最疼愛的親弟弟,我會幫你,愛護你,絕不改變。”
君卓一直都懂君皓對他的好,雖然皇兄以前從不曾說,也許今天是第一次,也許將來也不會再有如此的夜色下兄弟兩推心置腹的侃侃長談,所以他感動的淚水在眼裏打轉,語音也有些哽咽:“皇兄,我會永遠記得今天晚上你對我說的話,我們一輩子都是好兄弟。”
冷顏在樹叢中聽到皇後與皇上,攝政王之間居然還有這麽一段陳年往事,心中不勝唏噓。
她一直以為皇後那麽端莊嫻靜,知書達理,當年必定是深藏閨閣的大家千金,嫁入宮中,母儀天下,一心愛著皇上,沒想到在她當皇後前,按君皓這故事裏隱晦的意思,竟是與攝政王有著一段情愫。
不知為什麽,此刻皇後在冷顏的心裏卻是更鮮活親近了幾分,不再是那麽高高在上,似乎沒有任何缺點的完美仙女一般讓人仰視,而是也有曾經萌動的少女情懷。
不過君皓對君卓說這些是什麽意思呢?隻是有感而發,隨口說說故事嗎?冷顏聽到後來君卓感動的就差五體投地發誓要為君皓去生,為他去死了,心裏豁然一亮,原來這黑心的家夥,想用這故事來暗示君卓,收買君卓,要兄弟一心,而君卓是個單純善良的,被他這三言兩句就感動的要用一輩子來報答了。
冷顏真想跳出去,大聲告訴君卓,可別這麽容易就相信他,他對自己發過的誓可有算數過?
可是人家是兄弟促膝談心,雖然冷顏是無意的,但也聽了半天,還聽到了皇後她們的隱私,怎麽說也是很不好的行為,跳出去,不就自我暴露了?那時候,還想幫君卓撐腰?隻要君皓問一句冷顏為何要偷聽皇室秘密,意欲何為,冷顏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冷顏悄悄地退出老遠,故意加重了腳步聲,慢慢地向裏麵走,並叫道:“太子殿下,永壽王,你們洗好了嗎?”
君皓和君卓馬上停下了交談,兩人均想怎麽是她來送衣服,隨即馬上明白冷顏的用意了。
君皓正愁沒有機會跟冷顏兩個人好好談談,帶著剛剛跟君卓相談甚歡的心情,故意吩咐說:“洗完了,你快把衣服送過來,時辰不早了,大家也都好回去安歇了。”
“啊?”冷顏捧著衣服,心想別說有個君卓在,就是君皓,自己也沒見過他不著衣服的樣子,怎麽好把衣服送進去?這絕對是君皓故意刁難自己。
君卓也慌了:“皇兄,怎麽好勞煩太子妃幫我們拿衣服,我看還是再找個小太監來……”
“哎,這話可就不對了,你越是躲,我可就越是要——”君皓的眼裏寫上大大的“懷疑”兩個字,笑道:“不如大方點,我倒什麽都不想,是我要她進來的,你怕什麽?再說,你叫著試試,現在這附近哪還有人。”
君卓一想也是,看看君皓和自己都在水裏,夜色中,除了腦袋什麽也看不見,也就不再多話。
“我們都在水裏,你快點。”君皓催促道。
想到君卓也在,君皓也不能當著他的麵玩出什麽花樣來。冷顏隻得不情願地挪了進去,眼角瞥見水裏有兩個腦袋,她也不敢細看,就近尋了個平坦的石頭,將兩套衣服放好,就準出去。
“你別走,在外麵等我。”君皓在冷顏身後叫了一聲。
冷顏想回頭白他一眼說“憑什麽要我等你?”卻被君皓緊接著一聲:“別動,我可起來了。”嚇得頭也不敢回,急急地快步跑出了門。
冷顏本想就這樣回鸞鳴宮,可是君皓要是看見自己沒等他,一會回去,還不又要鬧得雞飛狗跳,一宮裏的人都不安生?權衡了一下,冷顏還在決定等等,看他出來會跟自己說些什麽,十之八九會說到語琴的事情吧,母後已經鬆動了,還有什麽好跟自己說的?
一會兒,君卓獨自出來,看見冷顏,微微一笑:“有勞太子妃了。”他這是在感謝冷顏先前想來搭救自己,以及後來送衣服的事情。
冷顏見他穿了君皓的衣服顯得寬大不合身,想上前給他整整,沒想到伸出手去,君卓往後一退,不再象以前那樣,由著她動手整理。
冷顏的手停在半空,暗想畢竟他們是親兄弟,君皓對他時常教訓,可是一番話兩人就親近了起來,君卓就不再象自己的弟弟那麽貼心了,她心裏有些失落了。
君卓見冷顏一愣,知道她愛護自己的意思,心裏過意不去,婉言道:“反正我隻穿一會,馬上回去就換下來了,不用麻煩了。皇兄還在裏麵等你,我就先告辭了。”
說罷,君卓施了個禮,轉身慢慢地溶入了夜色中。
溫泉裏,君皓看著君卓離去的方向,心中五味雜陳:也許君卓是太善良了,也許他真的不是很清楚,他對冷顏真的隻是自己說的那樣,因為新鮮好奇,而產生的喜歡,並不是愛嗎?
君卓,雖然從血緣上來說,沒有人比我們更親近。許多東西我可以送給你,許多事情我能牽就你,但是顏兒,不是你能去想的。我必須要把你這份心思徹底地滅在此刻,也許現在你會覺得傷心難過,也許將來你想明白了,會罵我耍手段,對你無情……不管你怎麽想,我都非這麽做不可。顏兒隻能屬於我一個人,絕不容許任何人染指,更不想以後我們會為了他,而反目成仇。
君皓心中對硬生生地拔起君卓情竇初開的美好幻想有那麽一點不忍,可這已經是他采用的最溫和的辦法了,換做是任何一個別的男子,他絕不會隻是用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