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卓的婚典,因為準備充分,皇上親自駕臨,雖然他是王爺,那種風光與排場卻是勝過了當初君皓的大婚。
隻見殿閣之間,人頭攢動,錦繡地毯,富麗堂皇,衣冠楚楚的華服貴人們,分席而坐,杯盞相交,笑語盎然,絲竹歌舞渺渺傳來助興。
前殿是皇上攜黎貴妃與文武百官君臣同歡,後宮裏是皇後與妃嬪們,以及官宦女眷共同慶祝。
宴席如同流水一般,珍饈美味一道道地在太監宮女們的穿梭往來中被端了上來,又在沒及細品時被撤下,換上了新的菜式,單是看,就已經眼花繚亂了,那飄溢的香氣合著美酒醇厚的芬芳,令人陶醉。
因為考慮到君卓的身體狀況,拜了天地後,隻是給皇上皇後敬了酒,其餘人等,都隻是禮貌地以一杯水酒接納了所有的祝福,就回轉長信宮,餘下來的就由君皓來幫他撐場麵了。
顯然,君皓這個替代品,深受歡迎。
拋開那飛揚跋扈的個性,君皓身為太子,大盛聲名遠播的第一美男子,現在鸞鳴宮空虛,怎不叫人心動?
君卓性情雖好,但終究隻是王爺,而且那身體,雖然比起以前是大有好轉,可誰知道什麽時候他會忽然又舊病複發,誰也不想自家千金冒著做寡婦的危險去跳火坑。
前一陣,君皓曾經動過心思要了一些尚未出閣千金們的畫像,聽說還認真地挑選過,卻沒有了下文,今天,這些夫人小姐們借著婚典,別有用心的可就多了。
這些小九九自然瞞不過皇後的眼睛,她見到那些夫人小姐們各出奇招,變著花樣接近君皓,作為母親,心中欣喜,高興還來不及,更不會阻止了,甚至有膽大的夫人前來找她出主意,大多也能得到暗示指點,喜極而去。
這麽一來,對君皓來說可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自他來到殿閣前,喜宴之上,就一直在忙裏偷閑地期待著那個一身英武之氣,在他眼裏最美麗可愛女子出現,可是偏偏有這麽多人找他說話,說的都是些沒趣的閑話,雜事,若不是看在是君卓的喜宴,他早就掉頭溜了。
可現在他不能走,就是虛與委蛇,也得強裝笑臉,應付過去。
為什麽顏兒還不來呢?堂也拜了,新人都已經提前入了洞房,還有她什麽事?不會是回鸞鳴宮,不來了吧?不會的,顏兒不是那麽不顧大局的人,就是自己那麽對待她,她也沒有在母後麵前搬弄是非,告上自己一狀,君皓在心裏寬慰自己。
“太子妃殿下駕到。”隨著通傳聲,喜宴上的低語聲,來往走動的人影都停頓了下來。
隻見高大的拱形殿閣入口處,宮女們的簇擁中,漸漸現出冷顏那修長苗條的身影,一襲金黃色的宮裝曳地長裙,如花般嬌豔的顏色純淨亮麗,裙上用細如胎發的金銀絲線繡成攢枝千葉海棠和棲枝飛鶯,刺繡處綴上千萬顆珍珠,與金銀絲線相映生輝。掐腰而係的玉帶飄然,肩胛兩處雪白肌膚時隱時現,高挽美人髻,露出姣好的玉頸;發髻正中插一支鳳凰展翅六麵鑲玉嵌寶金步搖,上綴各色寶石,鳳凰口中銜著長長一串珠玉流蘇,最末一顆渾圓的海珠正映在眉心,珠輝璀璨,貴不可言。
隻見她峨眉淡掃,瑩潤的朱唇和潤紅的臉龐散發著青春的朝氣,好象含苞待放的花蕾,姿態端莊典雅,將少女的芬芳秀美與皇室的高貴融合詮釋得令人驚歎。
誰說冷大將軍的女兒生性粗魯刁蠻,隻是占了其父的光,才走了狗屎運攀龍附鳳做了太子妃?
又是誰說,太子妃隻是舞刀弄槍,毫無女兒之態,太子隻是畏懼其彪悍才不敢廣納妃妾?
那些夫人小姐們,很多對太子妃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或者隻是遠遠地參見過與君皓攜手登上皇城城樓那一眼,今日如此近觀其詳,才知道與往日心中那不知禮儀,生的蠻相的太子妃之形象相差何其遙遠?
剛才還信心滿滿想接近君皓,用自己覺得出眾的美貌來換得太子親睞的千金小姐們,此時已經有了一半都不由往後退卻,剩下的也有大半重新審視起自己的分量,是比太子妃更加絕色,還是有她那般金戈鐵馬能追隨太子出征的本事?
君皓遠遠凝望著儀態從容,微笑淡定的冷顏,在那些雲鬢香影,萬紫千紅的各色或明豔或清雅的佳人間款款而行,從驚訝到驚豔,那流光溢彩的鳳目中寫滿了傾慕和愛戀。
他見過她的頑皮,活潑,嬌俏,蠻橫……卻沒想,她竟也有如母後一般冠絕天下的氣勢,還有不動聲色間那自然散發出女子的嫵媚與她獨特的英武之氣相得益彰,形成嬌而不弱,媚而不俗的迷人風韻,眼前一切都成浮雲,唯有她的舉手投足將他的心魂牢牢牽引著,不由自主地向那邊移動腳步。
“兒臣見過母後。”冷顏行至鳳台之下,對高踞在上的皇後盈盈拜道。
皇後笑意盎然,忙伸手虛空做了個扶起的手勢:“太子妃免禮。此次永壽王大婚,又加上祁越兩家的婚事一起辦,可真辛苦你了,快上來,坐到母後身邊來。”
冷顏榮寵不驚,微笑道:“兒臣不敢當,隻是盡心罷了,都是母後與馬公公指點得當。”
如此應對得體大方,皇後的喜愛之情全落在了眾人眼裏,泄氣的人頓時又增加了幾成。
皇後看著向自己身邊走來的冷顏,驕傲地掃視了下麵那些夫人千金們一眼,太子妃平日裏活潑有餘,成穩不足,但到了這種大場麵,從來也不曾失態丟臉,很是讓她欣慰。忽地,她的目光看到了兩眼駐留在冷顏身上熠熠生輝的君皓,笑道:“太子,你也上來歇一會吧。”
聽到皇後呼喚,君皓一醒神,求之不得,加快腳步,就向鳳台上行來。
冷顏已經落座,目光從君皓身上一劃而過,他忙笑臉相迎,怎奈人家早就轉移了視線,去看下麵那些鶯鶯燕燕,讓他撲了個空,落了個沒趣。
各宮妃嬪與夫人小姐們參拜過太子妃,歌舞絲竹等助興的曲目開始在喜宴對麵的水榭回廊上正式上演,或熱烈奔放,或纏綿婉轉,大家品酒欣賞,間或交頭接耳三兩知己交談,或觀到精彩處嬌聲稱讚打賞,一派和樂融融,喜氣洋洋的景象。
雖然自知能比得上太子妃的千金們已經所剩無幾,但暗中偷眼去瞧那端坐高處,美如謫仙,寬袍高冠,傲然風骨的太子君皓的卻依舊是大有人在。
太子妃那般的奇女子畢竟大盛隻有這麽一位,比不過她,難道還不能跟周圍這些模樣身世差不多的千金相比?大家都如是思量,那蠢蠢欲動的心思又活泛了起來。
鸞鳴宮裏側妃之位可是各家千金夢寐以求的最佳歸宿,平日裏難得見到太子,倘若今日能想法給他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以後機會不就大得多了嗎?
隻是太子的心思並不在下麵,他也在偷瞧自己的心儀之人。
皇後居中,君皓與冷顏一左一右分坐兩邊,中間隔了個人,偷瞧起來可不太方便,所以君皓坐得就不太安穩,一會不是手裏拿的什麽東西掉了,要彎腰去撿,就是身後好像有什麽東西硌得他不舒服,要回身去瞧哪裏不妥……可是他這麽費盡心機看到的全是冷顏一派端莊賢淑的側臉,也不知道她是故意裝沒看見,還是真感覺遲鈍,還是有皇後在場不好意思。
皇後倒是瞧出君皓坐立不安的緣由,以為兩人分別幾日,相思得緊,故意要他們兩人一起下台去敬酒,如此就有機會敘談親近了。
君皓執壺,冷顏拿杯走下鳳台,兩人看上去眉眼含笑,舉止和諧,倒頗有舉案齊眉的溫馨恩愛,惹得滿殿閣的女子都羨慕不已。隻有君皓清楚,冷顏那笑純粹是擺在臉上的禮儀客套,她看向自己時,那眼裏是空洞的。
“顏兒,這幾天,你還好嗎?我要小安送去的東西都收到了沒有?”逮著機會,君皓靠近冷顏小聲問。
“收到了。”冷顏看也不看他,應付地作答。君皓送的那些喪葬厚禮,她哪裏想收?隻是怕冷夫人察覺他們夫妻不合,白白擔心,才勉強收下。
見冷顏還願意跟自己說話,君皓心裏一喜,當她的氣已經開始消散,進一步說:“等喜宴結束,我們好好聊聊,這幾天你不在,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
冷顏見他不識像地得寸進尺,正要回絕,不想已經走到了祁夫人的麵前。這祁夫人寡居多年,因此祁越才隨著叔叔祈遠山在軍中成長,沒想到會有皇上賜婚這麽光宗耀祖的好事降臨到自家頭上,平日不怎麽張揚的祁夫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話就比平日多了起來。
她十分感念太子夫妻向皇上請旨的恩德,瞧到君皓與冷顏果真是俊美般配的一對璧人,更是高興,當即就笑道:“喲,瞧太子與太子妃,兩人恩愛的話不斷,走幾步路,倒個酒都是有商有量的,可真是天下夫妻和睦的楷模。要是我家越兒與媳婦將來也能如此,老身就是天天吃齋念佛,也是歡喜的。”
她這一句話,引得眾人的目光全聚集在了君皓與冷顏身上,什麽夫唱婦隨,龍鳳呈祥,鶼鰈情深……讚美的話紛至遝來,把冷顏的話給堵了回去,他們倆也不再好意思站在一處。
君皓見冷顏害羞躲開,心中歡喜:顏兒沒有拒絕自己,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