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賊先擒王,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韓超一直警惕地高踞馬上,觀察四下的動靜,一旦發現哪裏有明顯的異動,就即刻派人將那處疑是匪首擊斃。
如此兩番下來,韓超發現在一株被雷電劈死的枯樹下,有一個長得鐵塔般的彪形大漢,目光凶惡,不時地對這邊指指點點,他身邊七八個暴徒身手明顯比一般人要厲害,使得周圍的災民也好,士兵也罷,都無人可以接近,看來這是匪首無疑了。
韓超命令身邊幾個一直待命的貼身士兵直取那匪首,又指揮周圍的士兵都迅速向那邊集結。
見先行的貼身士兵成功地將那匪首身邊的護衛引開,而向那邊匯集的士兵們又將外圍的暴徒們牢牢吸住,讓他們一時間無法覺察匪首的危險,及時去救援,韓超見時機已到,吩咐守護在馬車旁的幾個黑龍騎保護好君皓,就從馬上一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寶刀,向那匪首兜頭直劈下去……
當韓超返回馬上,命人用長槍挑了匪首的首級,氣運丹田,聲音威嚴而渾厚地大喝:“太子盛君皓奉皇命賑災於此,誰敢阻攔,立殺不赦。”
說著,他舉起賑災使的金字令牌:“妄圖襲擊太子的匪首已經伏法,天恩浩蕩,念你等無辜災民被暴徒利用,此前一切不做追究,再有無知協助暴徒者,與之同罪。”
災民們本來就是受了挑撥蠱惑,他們隻求有口飯吃,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從沒想過要造反,這襲擊太子的砍頭大罪,可不想這麽稀裏糊塗地就背上身,於是不少災民半信半疑地停了手。
匪首被擊斃,大大地威懾了那些暴徒,可眼見到手的肥肉就要被韓超這麽幾句話給攪沒了,沒人會甘心。
暴徒中,有小頭目試圖將誰攪渾,叫囂道:“大家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這人是個老頭,怎麽會是太子?他嚇唬你們,隻是不想拿出糧食來救大家,然後借機逃走……”
隻見一道紫紅色的閃電從馬車裏激射而出,一道血箭飛過,那小頭目的話就此打住,驚恐地大瞪著眼睛,看著那道身影在自己眼前沒做任何停留地一個轉折,又回到了馬車上,失去生命的屍首才倒入塵埃。
這時大家才看清屹立在馬車上那風神如玉的絕色男子,黑發飄灑,唇邊譏諷地笑意,帶著睥睨眾生,唯我獨尊的卓然之氣,將手中的匕首隨意遞給身邊的護衛,朗聲道:“本殿下就是太子盛君皓,爾等草民,還不下跪!”
說著,他目光犀利,環視一周,人人皆覺得他那眼神是看向自己,好似鋒利的刀劍,令人不寒而栗。
太子領兵打仗的故事早就傳的大盛家喻戶曉,街坊酒樓上也有不少說書人的渲染,他俊美無雙,冠絕天下,身手不凡,喜著紫紅袍……一切都和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少年一一吻合無誤。
於是有人開始下跪,高呼:“太子殿下。”
這事情一開了頭,馬上就有人跟著學,後來跪下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快,就像一片灰色的海洋裏退卻的潮汐,人跪下了,可山呼聲卻逐漸高漲。
若是換了別人,也許災民們還沒有這麽痛快,可現在麵前的是太子殿下,曾經聽說他是如何的頑劣,胡作非為,但成年後,卻令人刮目相看:他為了盡孝道代父出征,為了讓大盛子民少受戰亂之苦,力主與臨海國議和,現在他冒著疫病傳播,山賊搶劫的危險出現在這裏,肯定是來拯救他們了,他們不會再因為饑餓,疾病而束手無策,他就是天神的化身,來普渡芸芸眾生了。
所以,災民們信了,傳說中無往不利的太子殿下來救他們了。
君皓冷靜沉著,看著那些驚慌失措突兀地站在跪倒災民中間那些散落的暴徒,淡淡命令道:“這些暴徒,投降者先綁了,否則就地擊斃。”
見大勢已去,大多數暴徒選擇了跪地求饒,被憤怒的災民們幫著士兵綁了,還有想負隅頑抗的,輕而易舉就被黑龍騎幹淨利落地處決了。
一切很迅速地結束後,君皓運用內力,很清楚地將自己的話傳到每一個災民的耳裏:“本太子此次前來賑災,不但要賜予你們這一季的溫飽,平安,更要助你們重建家園,修築牢固的水渠大壩,讓你們安居樂業,長治久安。”
災民們聽到君皓這番慷慨激揚的話,都不禁歡聲雷動,有誰想離開自己的家園熟悉的地方到異鄉去?可是年年的災荒,讓他們不得一次次逃亡搬遷,卻又因為不舍,而心存僥幸地又回到自己的故居。倘若太子此時許下的承諾,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在君皓派人快馬去青禾城,要當地的府衙先行做好收容災民的賑災棚,還有準備好食物後,那些災民們千恩萬謝地流著淚,重重地對他磕完響頭才慢慢地在士兵們的安排下向著青禾城滿懷希望而去。
“夫人有消息嗎?”君皓的眼睛一直在不停地搜索,可是始終都沒有看到那個令他牽掛的身影。
“有人說見過夫人。”韓超回道。
“還不快叫他上來回話。”君皓急急命令。
韓超就知道君皓是等不得的,早已經叫那士兵在一邊候著,此時一聲招呼,士兵出列行禮回道:“當時屬下正在與暴徒拚殺,夫人從身邊飛速掠過,隻聽到她大聲說‘告訴公子,不要等我’,然後就消失不見。”
不要等她?這是什麽意思?冷顏那疏離,淡漠的眼神在眼前晃過,君皓忽然覺得日頭刺目,有點暈眩,她說出宮另有目地,卻未曾向自己透露過一點口風,難道她竟是要借機離開自己?
不,不會,君皓又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冷顏經常會任性地做出一些大膽令人意想不到的舉動,但是,她是個十分顧念親情的人,私自出走,株連九族,這個厲害因果她身為太子妃很清楚,所以決不會拋下尚在龍城的母親和弟弟,在邊境的哥哥不顧,隻想著自己去獨自逍遙。
但她的話是這麽幹脆,離開的意思這麽清楚,君皓又沒有把握確定她真的不敢離開了,畢竟他曾經傷她那麽深,也許這一晚的溫情隻是為了麻痹自己,放鬆警覺,為了更好的離開。
那麽冷顏去了哪裏?她要去做什麽?有沒有危險?還能不能回來?
君皓倉惶四顧,卻發現她早已經消失於視線所及的範圍,以前,隻是覺得她的心在慢慢離開,而現在卻連人影也看不到,心裏忽然象少了什麽,怎麽也填不滿。
顏兒,你有事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怎麽能就這樣一走了之?如果是想躲開我,我盡量少在你麵前出現就是了,又何必要這麽做?
此時的冷顏正抱著冬兒在深深的穀底披荊斬棘。
在馬車向下墜落的那一刻,冷顏將手中的青花瓷壇交到抱著冬兒的那隻手上,用手臂牢牢地將冬兒和瓷壇護在胸前,雙腳交替在車廂內壁上各自一點,就淩空飛出了車外。
可是,冷顏發現擺脫了馬車,並沒有擺脫摔下去粉身碎骨的厄運。因為,下麵有多深看不到底,而她雖然騰出了一隻手,卻已經被馬車帶到半空中,整個人向下飛速地墜落,而四周完全沒有可以借力的東西,陡峭的崖壁並不算遠,卻是無法觸及。
難道今日就要摔死在這裏?冷顏摟緊懷中哇哇大哭的冬兒,心中強烈的求生欲望讓她熱血奔湧,不行,我不能就這樣毫無意義和代價地死去,也決不能讓這孩子白白來人世走一遭,就這麽無辜送命。
就在這時,冷顏忽然覺得腳下被什麽東西一托,下墜的阻力一減,還沒等明白是怎麽回事,隻聽“哢嚓”一聲輕響,身體又往下墜去,但立刻又是一托。
原來是這崖邊生長的幾株幼小樹木,冷顏正好落在其枝幹上,可是一個人從那麽高的地方掉落,衝擊力是何其大,那點小樹哪裏承受得起,隻是微弱地反彈了一下,就折斷了。
於是冷顏繼續往下掉落。
古語雲“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幸運地冷顏馬上又落到了另一株小樹上,雖然這株小樹比前麵一棵粗壯不了什麽,但她已經從剛才的遭遇裏心念飛轉,領悟出了自救的法子,並在瞬間做好了心理準備,全身蓄勢待發地等待著這個微乎其微的機會來臨。
就在腳一觸及到某樣實物時,冷顏借力向崖壁那邊奮力一躍,隻聽得那小樹‘哢嚓’一聲,也攔腰而斷,但她的身體已經借著這一下,靠近了崖壁。
冷顏心中一喜,伸出空著的左手,就拚命向崖壁抓去。
石頭,小草,荊棘,藤蔓……不管那隻手的指甲翻轉,皮破血流,冷顏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隻是一心想著,隻要能抓住任何一樣能夠穩定自己身體,阻止下墜之勢的東西都可以,哪怕是鋒利的刀鋒,通紅的烙鐵,她都會毫不猶豫地緊抓不放。
不知道揪落了多少雜草,抓翻了多少碎落的石塊和不堪重負的細小藤蔓,冷顏欣喜地發現下落的速度越來越慢,也就是說,他們生還的希望更大了。
她精神一振,更是全神貫注地去感受手中所觸及的每一樣實物,努力在抓住的時候能配合腳上的行動,來找到個能站穩,讓自己喘息片刻的地方。
雖然掉落的時間不長,但繃緊的神經和僅憑單手支撐,使冷顏的體力消耗十分大,手指早已經磨得見到了白骨,開始不由自主地微微打顫,假如還不能盡快抓住足可以穩定身體的東西,恐怕難以支撐下去。
“啊——”一聲慘叫,在無人空寂的山穀中淒厲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