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和野菜混合成乳白色的濃湯,在瓦罐裏“咕嘟嘟”開始沸騰,冒出繚繚的白霧,鮮美的味道令冷顏更覺得腹中饑餓難耐。
她將冬兒抱到自己的膝頭,用陶碗盛了一點湯汁,又撿煮的軟爛的小片菜葉放了些進去,吹了一會,試試溫度合適了,才小心地一口口喂給他吃下去。
冬兒可真是餓壞了,小嘴吃起來速度很快,一口等不得一口地往肚裏咽,小肚子很快吃得溜圓,就開始淘氣起來。
他將冷顏喂到嘴裏的湯水含著不咽,等下一口湯水再送給來,就把先前的用舌頭一頂,全給吐了出來,弄得冷顏手忙腳亂,看著湯水溢出勺子,順著那尖細的小下巴頦流了一脖子。
“你真是個小壞蛋,怎麽?見我對你好,就來欺負我?你飽了,我可還餓著呢,當心等會把你丟到水裏洗洗幹淨,下到罐子裏吃掉。”冷顏邊給他擦脖子,邊嚇唬道。
冬兒盯著冷顏,竟然“格格格”地笑了起來,也許在他看來,這漂亮的嬸嬸一會兒還高高興興地喂自己喝湯,一會就唬了臉,變化這麽快,著實有趣吧。
冷顏見他笑得這麽開心無邪,也跟著笑起來:“算了,看在這裏隻有咱們兩個人的份上上,如果沒有你作伴實在很無聊,就先不吃你這個小壞蛋了。”
冷顏也差不多一天沒有吃東西,餓得不行,“教訓”完冬兒,狼吞虎咽地就著瓦罐吃了起來。
填飽肚子,看看瓦罐裏還剩下不少湯水,冷顏實在找不到可以帶走的容器,隻得惋惜地對冬兒說:“沒有辦法了,也許老天爺會給我們安排在下次肚子餓之前找到吃飯睡覺的地方,所以咱們不可惜,下頓會吃到更好的。”
想到出路就在前麵不遠處,冷顏覺得身上又有了力氣,將冬兒係在身前出發了。
夜幕降臨,天上沒有月亮,卻是繁星點點,灑下一片清輝,照著寂寥的四野,不時有夜鳥被冷顏驚動,黑色的身影在天空劃過,留下蜿蜒的印記。
就在前麵,會有人家出現,冷顏在心裏又一次地鼓舞著自己,即使找不到人家,她也絕不能停下來,那樣的話,疲憊的她一旦歇下,就有可能睡過去,而在這裏,她就是唯一能保護自己和懷中這個孩子的人,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不停地走下去。
忽然前麵隱隱有了燈火,冷顏用力眨了眨眼睛,確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覺,是真的有那麽一點光亮,在遙遠的樹木,草叢後向她閃動著誘惑的溫暖。
冷顏欣喜地低頭看著冬兒熟睡的小模樣,輕聲道:“今天晚上,我們可以睡在舒服的床上啦。”
雖然心中高興,但白天那夥突然冒出來的暴徒,還有沿路行來聽到的種種山賊土匪猖獗的事情,讓冷顏心生警惕,慢慢地向那片越接近,看到的光亮越多的所在潛行過去。
高大如同城樓的防禦,全部是一棵棵筆直粗大的樹幹緊密排列砌成,牆頭插著巨大的火把,還有手持武器的壯漢在上麵來回巡邏。
藏身於一棵大樹後的冷顏不由皺起了眉,這裏該不會是土匪窩吧?
想到自己一隻手幾乎不能動,還帶著個孩子,冷顏不想擅闖進去自找麻煩。
可想到這裏的土匪說不定就是白天劫賑災車輛的那一群,也許他們掠奪了賑災物資,還傷害了那麽多無辜的災民,真是滅絕人性,天理不容,冷顏心裏又是怒火上竄,很不能衝進去殺個痛快。
也不知道賑災的物資究竟損失了多少,君皓他們有沒有順利脫身……怎麽又會想到他?冷顏搖搖頭,象他那種霸道,沒有道理人情可講的人,也要嚐嚐這種被人打劫欺負的滋味才好。
不過心裏罵歸罵,冷顏還是決定不和他一般見識,先回去將自己的發現告訴君皓韓大將軍,再來商議對策。不管這夥土匪是不是白天的那夥,能修築這麽好的山寨,看來人數不會少,能夠順道鏟除這些危害百姓的家夥,是冷顏非常樂意做的事情。
就在她準備回身尋找離開的路徑時,隻聽得一個小小的哈欠,不好,冬兒醒了。
這麽小的孩子,一般每次吃的不多,但是餓得比大人要快得多,且不分白天黑夜,餓了就想吃。
現在已經是午夜時分,離吃上一頓也有好幾個時辰了,所以冬兒餓了,小嘴一扁,就要哼唧。
冷顏一看,這怎麽行,這麽安靜的夜晚,隻要他一出聲,山寨的土匪就會聽到動靜。
捂嘴?弄不好會窒息,點穴?小孩子受不了。
冷顏急中生智,將自己的右手食指送進冬兒的小嘴裏,柔軟的小嘴帶著溫熱的感覺就在她的手指上吸吮起來,有些麻麻的癢癢的,說不出的愜意舒服,讓她的心裏如柔波蕩漾。
小家夥迷迷糊糊地,吸動的速度越來越慢,竟是被冷顏這望梅止渴的辦法暫時蒙騙了過去,又睡著了。
冷顏鬆了一口氣,將手指頭慢慢地抽出來,心裏有了計較。
這裏如何出去,她根本就不知道路徑,又是黑夜裏,萬一越走離出去的路徑越遠,不單是不能及時去報信,冬兒的吃喝都是個大問題。還有這寨子裏是個什麽情況,自己一無所知,不如……
想到冬兒一路上都很乖,除了吃喝拉撒的時候會哼哼唧唧地出聲表示,一般都不無理取鬧地亂哭,冷顏膽子大了起來,她要潛進去給冬兒找吃的,還要探查一番。
那看似修築的牢固的高高城牆,哪裏擋得住冷顏?乘守衛的土匪夜半鬆懈打盹,冷顏瞅準一處有突出疤結的粗糙原木城牆處,像隻輕靈的狸貓,飛身而上,在疤結處借力,最後單手在牆頭一撐,就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城牆上。
不等守衛轉身回來,她又迅速地彈起投入山寨中離城牆不遠的一棵大樹,隱藏於樹上的陰影裏。
等守衛一趟巡視過來,背向這邊,又向另一邊走去時,冷顏已經在樹上大致打量了一下目力所及的概況和地形,飛快地跳下樹,隱沒在錯落的房屋間。
估摸著廚房是在靠後比較偏僻的地方,冷顏小心翼翼地避開遊動巡邏的土匪,向山寨後麵摸去,隻有先解決了冬兒的肚子,讓他安穩地睡覺,她才能專心辦事。
在一處堆放的雜物後麵躲過一隊巡邏土匪後,她剛剛溜出來,正準備轉過一個屋角,不料身後的門一響,一個土匪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看樣子是打算小解,朦朧中赫然發現自己麵前站了個奇形怪狀的女人,他還來不得及張口叫喊,就被人麻利地點了穴道。
冷顏將這不走運的家夥拖到無人處,借著草垛的掩護審問起來。
這時候那家夥才被嚇得徹底清醒,眼前的女人原來是抱了個孩子,並非是長得奇形怪狀,這女子看起來長得美貌秀麗,隻是那一身衣服卻破爛不堪,而且一身的血跡。
看對方隻是個女子,於是這家夥心生了輕敵之意,被冷顏解開了啞穴還想呼救,但喉間一緊,被女子那隻小手捏得生疼。
“現在我問你的話老老實實回答,休想耍什麽花招,否則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冷顏惡狠狠地說,眼中寒光閃爍。
見這家夥還將信將疑,冷顏眼睛一掃,看見草垛旁堆放著準備劈柴生火的一截截手臂粗的樹幹,用腳一挑,一截木頭就落到麵前,她運氣揮手,那木頭“哢嚓”就被劈為了兩截。
那家夥這下明白眼前的女人不簡單,老實了起來,沒等冷顏開口,倒先交代了:“姑娘,不,夫人,你是來找白天被劫的商隊嗎?我可沒去,都拉了一天肚子,現在腿還是軟的。”
果然是他們!冷顏又捏住他的喉嚨:“廢話少說,你們抓了多少人?他們都關在什麽地方?搶來的貨物又放在什麽地方?”
“大約二十來人,都關在後麵幾間沒人住的破屋子裏,因為他們說還可以找人來交贖金,所以沒有打罵和短缺吃喝,隻是捆了手腳而已。貨物在柴房裏……”
冷顏問得仔細,那家夥怕惹怒了這個看著美貌,卻叫人害怕的夫人,會小命不保,答得也仔細,還按照要求指點具體的方位和走法。
一切都了解清楚後,冷顏一個手刀將那土匪打暈,直奔廚房去了。
這倒黴的土匪,小命是保住了,可是他若知道冷顏會突然打暈自己,想必萬分地懊惱,萬分地後悔,自己怎麽就沒先強烈要求先解決拉肚子問題呢?這下好,第二天他被人發現是因為那股奇臭的味兒飄出老遠的原因。
冷顏很準確地找到了廚房,還找到了一碗香噴噴的小米粥,喂著睡得迷糊的冬兒喝飽,自己也找了幾個饅頭就著剩下的小米粥填飽肚子,又拿了幾個饅頭揣在冬兒的包被裏,她才抖擻精神直奔那關押商人的屋子而去。
也許這些土匪平素都是打劫別人,而且自以為山寨牢固,沒有被人摸進來的經曆,關押人質的地方雖然派了人看守,但是防守相當鬆懈,隻看到一兩個土匪轉來轉去,其它幾個都躲到一邊的屋子裏去賭博了。
冷顏很輕易地就一掌一個將他們擊暈,找到鑰匙輕手輕腳地打開了門。
屋內一燈如豆,在潮氣與黴味撲鼻而來的屋子裏飄搖不定,不大的屋子裏東倒西歪的倚牆或靠或臥的全是昏昏欲睡被反綁了雙手的人。
冷顏一踏進門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搶眼一掃就對上了一個單獨坐在木板子床上的漢子,因為那人一身暗色的錦袍,身形明顯比別人要高大,坐直了身體,雙目毫無倦怠之意,聽到門響,就警惕地坐直了身體,戒備地直盯著門口來人的一舉一動。
冷顏看清了他的模樣,驚訝地低呼了一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