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他媽的是見了女人就走不動路,還是怕了這麽個小娘們?還不快去追肥羊。”那中年漢子看起來就是這幫山賊的頭了,他一腳踢翻了前麵正發怔的一個山賊,大步流星地就向冷顏衝了過去。
冷顏的身手,這些山賊已經看在了眼裏,他們拿著刀槍以多欺少,去脅迫一般百姓還行,真正紮紮實實地打下基礎,練得一身好本領的是少之又少。
作為寨主的漢子自持也是自幼習武,還沒遇見什麽對手,就是官兵來圍剿,也沒能把自己如何過,冷顏是個女子,無非身手靈活,真正交手未必就有多厲害,決不能讓這衣衫襤褸的小女子給唬住,上百個大老爺們,讓吃到嘴的肥肉就因為這一個小女人吐了出去,豈不被人笑掉大牙,以後他們還怎麽混?
冷顏察覺了寨主的意圖,不等他走過來,已經一展長劍,隻聽得劍氣破空之聲,向著寨主的麵門而去。
這一下如此迅捷,寨主沒料到她會驟然出手,更沒想到這看起來清雅的女子爆發起來,一把普通的劍會發出如此駭人的威力,劍未到,那股森然的劍氣似乎已經拂過來,他慌忙往旁邊躲閃。
哪知,冷顏這一下竟是虛晃一招,見寨主躲閃,她腳尖一點回身掠上了門樓,就要去轉動絞盤。
此時商隊的人馬已經完全出了大門,那些山賊以為冷顏與寨主動手,他們有機可乘,蠢蠢欲動地向大門摸去,這些全部被冷顏看在了眼裏。
寨主被冷顏當眾戲弄,頓時覺得臉上掛不住,也來了狠勁,定要這女子好看,站住了腳步,揮手就從旁邊的山賊手裏拿過弓箭,向冷顏、射去。旁邊的山賊見了,忙有樣學樣,也拉弓射箭,其餘的在他們的掩護下,上馬準備往外衝,去追商隊。
冷顏要躲避射過來的箭支,防著山賊爬上城樓,還要反擊阻止向外衝的人馬,同時要去轉動絞盤,將大門拉起來,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她現在隻有一隻手能運用自如,功夫不大就已經捉襟見肘,難以照顧周全。
就在她連發三箭,將衝在最前麵的幾匹馬射倒,又躲開了寨主射過來的利箭時,隻聽得身邊一個男子喘息道:“我的媽呀,可算是上來了。冷顏,我來幫你。”
冷顏一轉頭,見方破艱難地抓著一根繩索,正從外麵手腳並用爬上城樓的高牆來,一支箭剛好射過來,釘在他的眼前,那尾端還顫抖不休,嚇得他兩眼發直,四腳朝天地就摔了進來。
冷顏忙回頭應戰,大聲責備道:“你來幹什麽?”
“我好歹是個男人,決不能讓個女人為我擋著,自己逃跑。”方破的聲音打著顫,可是動作卻沒停,戰戰兢兢地爬起來,躲在牆垛後,從木頭的縫裏往外一看,隻見羽箭紛飛,下麵火把照著兵刃,不時寒光閃閃,思忖了一下,用力拍拍自己的胸膛,給自己鼓了鼓勁,然後有了主意。他倒是聰明地沒有站起來去當活箭靶,而是貓腰跑到絞盤旁,拚命地轉動起來。
山賊們不清楚上麵是什麽情況,隻看見大門迅速地就吊了起來,有兩匹險些衝出大門的馬匹“咚”地一頭撞上了已經豎起一人來高,正是門頂端尖銳的部分,直撞得那兩個山賊頭破血流,倒地哭喊不止。
冷顏剛剛還準備嗬斥方破不聽自己的話跑回來是添亂找死,現在心中卻有點驚訝,這個不會武功,以賺錢為樂,看見刀劍就會和普通人一樣害怕的商人,會冒死回來幫自己,還這麽聰明地知道怎麽正確地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原因隻是因為他是個男人,應該保護女人!
“你小心。”冷顏囑咐道,她現在可以全心應付下麵的山賊了,壓力頓時小了不少。
“放心,我還要保著命去賺更多的銀子。”方破咬牙切齒地說,不過,那不是表示對冷顏的什麽不滿,而是在玩命地使勁轉動絞盤,用力過度才這樣的。
兩人雖然是第一次如此合作,卻是各負其責,配合也算默契,功夫不大,隻聽“哢”的一聲,方破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絞盤到頭,鎖定,大門被關了個嚴實。
“冷顏,快走。”方破貓腰溜到冷顏身邊,拉拉她的衣擺說。
山賊們已經學聰明了,四散開,從各個角度攻擊冷顏,還有些利用樓梯和繩索都已經爬到了城樓半中央,商隊離開了有一回,現在不撤等會就更危險了。
“你先走。”冷顏命令道,雙眼銳利地不時來回掃視著下麵屢次被自己擊退,又不甘地加緊更猛烈的下一輪攻勢,而變得有些瘋狂的山賊們。
“你先走。”方破堅持道。
“囉嗦。”冷顏不耐煩地踢了他一腳:“這裏沒有男女區別,隻講能力,明不明白?”
那一腳並不重,方破有點不甘,抬頭看看冷顏抿唇,冷冽肅然對敵的神情,無奈地“哦”了一聲。
“最後問一句,你弄的那些罐子是幹什麽的?”方破雖然一臉的害怕,抱著腦袋,但是思維還很清楚。
“裏麵裝的都是油。”
明白了,方破不再糾纏冷顏,自己連滾帶爬地去取了罐子,使勁地居高臨下,一個個狠狠地砸向大門,罐子摔破,裏麵的油自上而下,很快淋濕了整個大門。
“我沒帶火石,等下你點火,我先下去等你,千萬小心。”方破說罷,在冷顏的掩護下,又沿著爬上來時掛在牆頭的繩子溜出了城。
冷顏再無牽掛了,手中長劍疾舞,奮力將逼近的山賊都趕下了城樓,劃著了打火石,那油一碰到火星就著了。
這寨子門全是用整根粗大的鬆樹樹木主幹砍去枝椏做成,也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年的日曬雨淋,本身就幹燥易燃,再被潑了油,火苗“呼啦”一下就竄起了三尺高,眨眼大門連帶著城樓都著了。
火光熊熊中,山賊們一片慌亂,反應慢的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瞅著,還不敢相信隻是一個女人,會將他們都堵在了山寨裏,還一把火燒了大門;反應快的,忙吆喝著四下奔竄去尋找滅火的東西,隻有寨主和身邊幾個小頭目還勉強維持鎮定,向冷顏不斷地放箭。
漫天的大火和濃煙中,冷顏的散發被風卷起,雙目閃著驕傲自得的光輝,赤色的火焰在黑色的眸子裏跳躍,身形筆直,卓然而立,朗聲道:“你們這些山賊,妄為七尺男兒,隻會燒殺搶掠平民百姓,欺淩弱小。今日本夫人隻憑單手就讓你們走不出這大門半步,若是還有一點羞恥之心,不如自行了斷,不要再丟人現眼了。本夫人沒有興趣跟你們這些廢物囉嗦,下次見了,決不會隻是燒毀一扇門這麽客氣。”
冷顏豪邁的氣度,讓下麵的山賊們都愣住了,眼睜睜地看著火光中,女子身形如同鯤鵬展翅,飛起向牆外飄落而去。
方破溜下牆頭,上了早準備好的馬匹,等著冷顏。
忽然的火起,他坐下的馬受了驚,一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幾乎與地麵垂直,將方破掀了下來,要不是他及時在地上打滾閃開,不免要被驚馬踏傷,那馬一頭竄進黑暗的樹林中,很快就失去了蹤跡。
幸好,他帶了兩匹馬來救冷顏,另一匹給冷顏準備的還栓在路邊的一塊大石上,那馬也竄跳了幾下,但是掙不脫,也無可奈何。
就在方破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時,冷顏已經順手取下牆頭上他遺留的繩索,安然地落到馬背上,打開了韁繩,命令道:“快上來。”
這時候,客氣禮節都是多餘,方破看來也很明白這道理,也不推讓,爬上馬背,伸手想去幫冷顏拉韁繩,卻正好碰到她那隻一番激戰後又血流不止的手臂,感覺她的身體微微一顫,方破忙縮了手:“很疼吧?不要擔心,到了城裏,肯定能找到好大夫,還有我帶來的上好藥材,很快就能恢複。”
冷顏知道自己這隻手傷得很重,他這麽說也許隻是安慰自己,卻不覺心中一暖,大聲道:“抱緊我,走了。”
方破見城頭已經有山賊爬了上去,影影綽綽地似乎在找下來的方法,要不是冷顏將他用來攀爬的繩索扯了下來,這會可就是幫了山賊的忙。
不過,現在一切都不用擔心了,山賊即使想辦法從上麵翻下來,沒有馬,也是追不上冷顏他們了。
方破抱緊了冷顏的纖腰,聽得她一聲吆喝,那馬就向前飛奔而去。“嗤嗤”有利箭從背後射來,冷顏聞聲,指揮著馬左右跳躍,一一閃開,很快就衝進了樹林,有樹木的遮擋,那些箭再也無法傷到他們了。
黑壓壓的樹林裏,兩人一騎飛馳而過,驚醒飛鳥無數“喋喋”的叫聲很快被他們拋到身後。
跑出老遠,再也聽不到山賊們的咒罵叫囂和樹木燃燒的“劈啪”聲,但火光仍隱約能映照出前麵的路途。
方破忍不住回頭張望,隻見遠處那衝天的火勢,映紅了半邊天空,似乎比剛才更猛烈了。
“冬兒怎麽樣了?”冷顏一邊掌控著馬,一邊大聲地問。
“啊?什麽?”並非耳邊呼嘯的風聲太大,而是方破一時間沒有明白這個冬兒是何許人也,冷顏將冬兒交給他時,隻是說“這孩子”,並沒有說清楚名字。
但方破心思靈巧,馬上就清楚冷顏問的誰了:“是說你的孩子啊,放心,我把他交到商隊裏辦事最穩當妥帖的老人手裏了,回城以後保證完好無缺的還給你。”
冬兒沒事,冷顏就放心了,抽打馬匹跑得更快。
當太陽躍出地平線時,冷顏和方破早已經出了大山上了官道,此時路上還沒有行人。
晨曦裏,青禾城那一點朦朧的影子已經可見端倪。
馬匹漸行漸慢,方破前後張望了一下,笑道:“這一路都沒見到我的商隊,看來我們已經抄了近路,跑到前麵來了。咱們是先休息等等他們,還是先入城……”
想著那些山賊忙著救火,現在也無力追趕商隊,方破也不擔心,但隻覺身前的冷顏默不作聲,身體隨著馬匹的顛簸搖搖晃晃,陡然一下,熱度驚人的身軀倒進了自己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