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開的書本上用熒光筆畫滿了重點,夏秋伏在桌子上努力讓自己把它們看進去,但效果卻不太明顯,新年過後距離寒假就不遠了,但那也意味著寒假前的期末考試也已迫在眉睫。
她已習慣於這種穿梭在人間和妖界的生活,白天的她好似和學校裏的同齡人沒什麽分別,晚上的她卻很可能在歐陽古宅或是妖界學習刀法。
雖然幾乎天天見麵,但她和歐陽小冷獨處的時間卻越來越少,而關於妖界王城裏所進行著的一切她也不甚清楚。這樣的生活看似忙碌,心卻總有些空蕩,就好像自己被卡在了兩個世界的夾縫中,不屬於它們中的任何一個。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也許因為它震動的次數實在少得可憐,倒是嚇了她一跳,是劉玲美發來的一條信息,“看窗外!”
她順著房間的窗戶向外望去,不知什麽時候外麵下起了雪,一片一片晶瑩剔透,在陽光中旋轉著落下,讓人情不自禁打開窗子,伸出手去觸摸那一份微涼。
她回複了雪花的圖案和笑臉給劉玲美,這還是最近她教給她的,自從在爸爸那裏得到這部手機後,她一直很少帶著,直到董穆雅告訴她用手機隨時聯絡會方便些,她才開始把它帶在身上。她拍了張照片連同雪花的圖案轉發給了歐陽小冷,雖然這個時間他一定在妖界王城,但他回到歐陽古宅應該就能看見了。
幾乎是剛剛按下發送鍵,手機就又震動了一下,她心中不免升起小小的希望,難道是他回給她的?打開一看卻是董穆雅發來的,“關於魂離,我整理了一些信息,沒事的話待會兒歐陽古宅見。”
夏秋合上書,長舒了一口氣,反正坐在家裏也看不進什麽,倒不如帶著課本順便問問董穆雅比較好,她把桌子上的幾本書塞進書包裏,從櫃子裏拿了件厚外套就走出了房間。
“要出門兒嗎?馬上就快吃飯了!”快到午飯的時間了,奶奶正在廚房裏忙碌著,看見她穿戴整齊就問。
“嗯,去老師那裏有點事。”
“從開學到現在就很照顧你的那位老師嗎?有時間請她來家裏坐坐吧!”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外麵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寒冷,她想起下雪的時候往往是不冷的,雪已經薄薄落了一層,一踩上去便發出很好聽的咯吱聲。街上的人都走的小心翼翼,路邊出來玩雪的小孩子扔出的雪球險些砸到她,那孩子露出做錯事的表情,直到看見她臉上的微笑才調皮地伸了伸舌頭。
最近去歐陽古宅幾乎都有歐陽小冷的陪伴,他不在身邊讓她有些不自然起來。經曆了神符危機後的幾次戰鬥,她的能力終於得到了歐陽勇的認可,也暫時不用其他人保護了。
再次穿過建築物間狹窄的縫隙,進入通往歐陽古宅的迷徑。這裏的雪下得和外麵一樣,但院子裏的水卻並不結霜,花也一如既往的開放著,裹著雪的芍藥和牡丹還有說不出名字的巨大綠植美的如詩如畫。歐陽古宅的大門並沒鎖,夏秋走進來換上鞋,廳堂裏空空的,她知道董穆雅一定正窩在地下室裏,就順著樓梯向下走去。
從地下資料庫中傳出的依舊是濃濃的咖啡香和煙草味兒,董穆雅正在劈裏啪啦地將一大堆新找到的資料錄入自己的電腦裏,直到夏秋走到跟前才反應過來,抬起頭眼鏡後麵依舊是重重的黑眼圈。
“夏秋!”她長舒一口氣,停下打字的手,疲憊地微笑了一下。
“老師!”
夏秋笑了笑,好奇於董穆雅會不會在某一時刻也和自己一樣為感到自己不屬於任何一個世界而空虛無助,她覺得一定不會,因為她無論何時都是如此全身心投入地忙碌著,似乎一台永不知疲倦的機器。
“還記得那個之前賣給我羽鶴仙人資料的網絡怪人嗎?在我軟磨硬泡之下他總算提供了一點線索給我,我順著他給的線索還真的搜集到不少關於魂離的資料。”一說到她最感興趣的事情,董穆雅瞬間滿血複活。
“新年前發生了一次比較清晰的魂離,似乎是看見了同一空間內即將發生的事情,並且成功地阻止了它的發生。”夏秋還是第一次把那天提前預知劉玲美有危險的事告訴其他人。
“怎麽之前沒聽你說過?嗯,先看看我找來的資料吧。”
董穆雅點開電腦上的一個文件夾,打開其中的一個文件,然後把電腦屏幕向夏秋的方向推了推,“在我們的世界也有一些擁有魂離能力的人,但這裏更多的把它叫做清明夢或者是靈魂離體,大多數情況下是人在睡夢中仍然意識清醒,並且可以使靈魂離開肉體自由行走。但你的情況很特殊,你可以通過魂離看見其他時間曲線所發生的事,有過去的也有未來的,如果能很好的控製你的這種能力,會變的非常了不起。”
“羽鶴仙人說過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方式去控製魂離,但我還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方式。”
“你的每一次魂離乍看下好似是無意識的,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第一次在銀月湖邊你是受到了黑火煉獄的吸引;第二次是因為擔心早你們一步出現在藏雀台的人可能是你們的敵人;第三次是好奇於對岸羽鶴仙人的真容……我認為每一次都受到潛意識的引導。”
“嗯,最近的一次可能是因為擔心玲美過於疲勞會發生危險,所以……”
“你可以試著不要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在魂離本身上,而是注意到你需要靠魂離去完成什麽,也許會更加容易一些。”
董穆雅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一下子讓夏秋茅塞頓開,自己確實太糾結於魂離本身,反而讓這件事變得困難,或許正如董穆雅所說的那樣,把注意力放在她想依靠魂離所獲得的答案上,一切也許就迎刃而解了。
“哦,對了,紅葉說望月被派去叫隱鬆的地方處理一些事務,下周讓你和小冷一起練習刀法,還有,期末考試準備的怎麽樣了?”
“說實話真的是一塌糊塗,不知道為什麽書本上的東西就是一點兒也看不進去,以前我覺得學習是特別簡單的事,現在卻變的困難了。”
“是你的心不再平靜了,我能理解!”董穆雅邊說著邊從桌子邊一堆文件裏翻出一摞用夾子夾好的紙,“這些都是考試會考到的學習重點,嗯,總之盡力而為吧。”
夏秋接過來感激地點點頭說:“嗯!”
任何一個班主任老師可能都不會像董穆雅這樣,對學生的功課抱著如此輕鬆的態度,卻對她的其他事那樣關心,為了幫自己尋找有關魂離的信息,不知又占用了她多少本該休息的時間。
“我的黑眼圈是不是特別嚴重了?”
董穆雅發覺夏秋一直盯著自己的雙眼看便問。
“哈哈,確實。”
“看來我得去泡個熱水澡,再補個美容覺了。”
從歐陽古宅走出來,街上的雪積的更厚了些,空氣卻出奇地好,由董穆雅那裏得到的建議讓夏秋的心情好轉起來,但她卻並不知道此時妖界正發生的變故。
隱鬆地處王城永川東北,是妖界在近百年的時間裏逐漸又繁華起來的一座城。確切的說它是一座大山,由於山中洞穴內盛產一種類似於鋼鐵的稀有金屬而曾作為妖界的軍工廠。歐陽小冷繼位後,與歐陽勇及歐陽紅葉等重新考慮了隱鬆的重要性,其後任命了王城中一位親信的王侯鬼麵蠍成為那裏的城主,並將隱鬆作為提供王城內軍隊兵器的地方。
誰知就在兩天前那裏卻遭遇重創,王侯鬼麵蠍也被殺死,隻有他身邊的一個隨從拚死逃了出來並回到王城。據逃回來的人講攻擊他們的人熟知隱鬆無數山洞相連的地勢,先趁夜封鎖洞口,再以火攻和毒氣進行第一輪攻擊,最後又衝入洞內將仍活著的礦工和鬼仆趕盡殺絕。這一夥人的頭目似魚卻多臂,有尾,兩手持矛,一手持盾,一手持法杖,極為凶殘,他對山洞內的毒氣似乎沒有任何反應。除了妖力強大,法術也非凡,竟可控製人的意識,讓王侯鬼麵蠍的護衛自相殘殺。
如果他們沒有猜錯的話,襲擊那裏的正是青雲最強大的手下之一夜叉,若果真是他,那他們占據隱鬆的原因隻可能有兩個,一是斷絕王城軍隊的武器來源,二是他們也極有可能正在組建自己的軍隊。
由於隻有一人逃出,所以隱鬆後來的情況究竟如何就無人知曉了,歐陽紅葉隻得與歐陽勇及歐陽小冷商議先派望月帶領少數戰士去打探情況。隱鬆是他們無論如何必須保住的一座城,如若已被青雲手下占領就難免要開始一場爭奪。
雖然極力阻止消息的擴散,但恐懼的氣氛卻又再一次籠罩在王城的上空,流言四起將宸極宮包圍其中。歐陽小冷在玉衡殿內如坐針氈,與其留在宮中等待望月的消息,他更想親自殺到隱鬆,迫使青雲手下說出他的下落。想著自己剛剛任命的王侯鬼麵蠍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被殺害,他的憤怒已到達頂點,仇恨仿佛再一次吞噬了他的整顆心。
望月雖已多年未去過隱鬆,卻對那個地方的記憶尤為深刻,隱鬆曾經的城主刀槊與他算是摯交,那是個性格也如鋼鐵般強硬冰冷,生人眼裏很難接觸的人,但熟悉後卻發現他其實是外冷內熱,他的月影刀正是由刀槊以一塊極少見的鐵石親自為他打造的。
當年隱鬆遭青雲襲擊時,望月正在人間遊蕩,再回到妖界,才聽聞刀槊因為堅決不肯為青雲打造武器而選擇了自盡,還聽說他死前曾下令寧可以火藥炸掉整個山洞也絕不留給青雲。望月聽後隻有麵露苦笑,感歎真是附和了刀槊那又臭又硬的脾氣,他在王城裏向著東北方向灑一壺濁酒,算是祭拜了曾經把酒言歡的兄弟。
沒想到再回到隱鬆,已是這麽多年以後,而如今這裏又再一次重演了當年屠城的一幕,望月很少會有仇恨的情緒。若說到恨,他也隻是恨自己曾經一意孤行四處漂泊,關鍵時刻未能與哥哥聽月和像刀槊這樣的好兄弟並肩而戰,他總覺得自己對他們的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他眼裏,隱鬆就是刀槊,刀槊就是隱鬆,奪回隱鬆即是奪回了刀槊留下的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