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萋直覺眼前這位王侯的智商似乎不怎麽樣,心想就算給了他方子,他也未必能配出正確的靈藥。到時候萬一給小姑娘服了卻沒有藥效,這一腦袋小辮子的家夥免不了又要闖到這裏來給自己搗亂。所以幹脆在把方子寫好後,又將每天要煮的藥材按量分配好,並準備出足夠三個月的數量,然後才一並交到他手中。
望月並不知道芳萋的真實想法隻是因為懼怕麻煩,見她辦事如此周到,還以為其實她是個溫和善良的人,頓時心生感激,又不知該如何向她表達感謝。最後不好意思地對她說:“芳萋,你可真是個好人!之前我真是多有冒犯了,以後若有機會,我一定會帶著小雪兔來登門致謝的!”
“不必了,不必了!舉手之勞,舉手之勞!”芳萋一麵擺手婉拒,一麵在心裏暗自祈禱著他可千萬別再來打擾自己。
順利拿到靈藥方子和芳萋配好的藥材,望月把他們一並裝進自己帶來的背包裏,便決定即刻啟程返回王城永川。等到小雪兔服過藥後恢複意識,他也就有機會詢問在她中毒之前究竟與什麽人接觸過了。其實剛聽芳萋說很可能是尋仇者下毒,他心裏便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如此心狠手辣且不擇手段的非青雲莫屬。
若果真如此,那他和青雲之間就又添了一筆不得不清算的債,單是哥哥聽月的一條命,就足夠讓他將青雲千刀萬剮了,現在他的魔爪竟然又伸向了哥哥的女兒小雪兔,他望月唯一在世的親人身上。想到這些他便不能抑製地雙拳緊握,青筋暴起,心中默念著決不能饒恕那個魔怪。
和合葉一家告別後,他喚來妖馬,直奔王城而去,青壤彩虹一樣的美景很快便消失在他身後。第二日他便順利到達王城永川,可他卻沒直接回梧桐苑,而是先繞道去往商店街,在店鋪裏買了些桃脯和水果糖。
一進梧桐苑,他自然地喚起他的大嫂妙雪悠:
“大嫂!大嫂!”
雖然他與大嫂並不親近,但如果是往常他這樣呼喚,她也該出來迎他,但今天喚了許多聲屋子內還是那麽安靜,靜到就算針落地也能聽得見。他推門走進廳堂裏,桌上半碗茶還溫著,卻空無一人。
他邊往裏麵走邊又喚了幾聲,仍是沒有回應,看來妙雪悠確實不在家,他也隻好先去看看小雪兔的情況。躺在床上的小雪兔仍處在昏迷狀態,她的額頭和臉上滿是汗珠兒,望月一摸旁邊的銅盆兒,見裏麵的水還溫熱,連身上背著的裝藥材的包都來不及卸下來,便把盆兒上搭著的帕子在水裏浸一浸,然後再把水擰去,為小雪兔擦拭掉汗水。
看著一臉痛苦的小雪兔,他心中頓生不悅,嘀咕道:“孩子仍在病中,當母親的怎麽就自己跑出去了呢?!”
小雪兔好像是聽見了他的聲音,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還伴隨著吭嘰了一聲。望月也隻能把她抱起來,將她頸部和背上的汗也擦一擦,其他的地方,他這個作叔叔的就不便去擦了,畢竟小雪兔也已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擦好汗後,他又讓她平躺回去,蓋好被子後就準備為她把今天的藥煮上。
他來到廚房,發現這裏竟比他想象中的雜亂許多,大嫂妙雪悠本是個有些潔癖的人,估計是忙於照顧小雪兔才顧不得收拾啊。他把裝藥的背包摘下來,從裏麵拿出芳萋分好的一天的藥材,四下找了半天,才翻出了藥壺。
“五碗水煎成一碗,五碗水……大碗還是小碗呢?”他一邊念念有詞,一邊按照芳萋教給他的步驟把藥壺放到火上煎起來。
藥煎好後,他一時心急直接便上手去拿藥壺,結果被燙了一下,好不容易把藥倒進碗裏。他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果然味道實在是不怎麽樣,不免擔心起小雪兔喝完會不舒服,還好他早有準備。
他端著藥往小雪兔的房間走,卻遇見了從外麵匆匆回來的妙雪悠。妙雪悠發絲淩亂,泛紅的麵頰好似剛與人爭執過。看到望月她先是一愣,然後便稍微整了整頭發,又故作鎮定地問:“望月,你這麽快就從青壤回來了?”
“是啊,大嫂!您剛剛是去哪了?”望月麵露懷疑地問她。
“嗯……剛剛有個朋友來找我有些事情,於是就跟著她出去了一下。”
望月明顯聽出來妙雪悠是在故意掩飾些什麽,他想起新年時他也曾在門口見過一個可疑的人從梧桐苑走出來,又將小雪兔被人下毒的事聯係在了一塊兒,就更懷疑起妙雪悠是不是知道什麽內情,但因為受了威脅而不敢告訴他。
“大嫂,我這趟去青壤見到一位藥巫,她根據我所說的小雪兔的種種症狀推斷她並非是生了怪病而是中了毒!”他試探著說道。
“哦?!”妙雪悠的眼睛明顯在躲閃著與望月對視。
“我在想是不是因為我的關係,青雲才派了什麽人對她下毒的,您有沒有什麽新發現?”望月繼續追問。
“沒有,這些天雪兔一直是昏昏睡睡的,也沒法問出什麽。”妙雪悠矢口否認道。
望月見狀,覺得她可能真有什麽難言之隱,也隻好等一等再直接從小雪兔那裏尋求答案了,於是對妙雪悠說:“那藥巫雖解不了小雪兔中的毒,但是卻給了我個能夠暫緩毒素的方子,我剛把藥煎好,先趁熱喂了她再詳細和您說吧!”
妙雪悠如釋重負地應道:“好好!還是我來喂她吧,你待會兒幫我把她抱起來!”
望月跟著妙雪悠一起回到雪兔的房間,先把藥喂給她,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塊兒糖放在她嘴裏含住。這藥見效很快,才不過半個時辰,雪兔臉上的表情就不似之前那樣痛苦了,出汗的狀況也有所好轉。而這段時間裏,望月也將藥巫對他說的那些話給妙雪悠從頭到尾複述了一遍。
他也說不準妙雪悠在聽自己說話時臉上的表情是恍惚還是詫異,但卻沒有自己預想中的驚慌失措,她顯然還是知道些什麽的,卻又不知為了什麽決定執意不說。
從梧桐苑裏出來,還未等望月走回宸極宮便聽見頭頂一陣鳥鳴,抬起頭一看是荊棘。
“紅葉大人讓我傳話給你,他們剛由綿城附近的原始森林歸來就直奔了歐陽古宅。”荊棘所化身的紅色小雀兒對他說道。
“好,我這也趕過去!”
望月嘴上應著,心裏卻還在想著小雪兔中毒的事,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雙腳還是在往宸極宮的方向走,走了幾步後自己又意識過來,於是自言自語著,“哦,不對,我該去歐陽古宅!”
歐陽古宅的客廳裏,歐陽小冷與千騎一人睡在大沙發的一頭兒,靈羽則蜷在小沙發裏也睡得正香。董穆雅在地下資料庫裏走來走去,翻閱著可能與墮落四神判有關的資料,本來是想陪著她的歐陽紅葉卻也因為疲憊兒趴在董穆雅的大桌子上睡著了。
董穆雅走過來倒咖啡的時候,盯著歐陽紅葉那張被溫暖的黃色燈光映照得格外柔和的麵容看得出神,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無論是過了多少年,他的樣子她卻仍然沒有看膩,此刻剛好有一縷頭發垂在他臉上,她伸手想幫他別在耳後,他卻因此醒來了。
她趕緊把手收了回來,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吵醒你了吧!”
“沒事,好久沒睡得這麽安心了。”歐陽紅葉從桌子上爬起來,揉了揉仍帶著睡意的眼睛應道。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會睡得很沉,一是因為從源罪血池回來就直接到了這裏而倦意未消,更多的則是因為董穆雅在他身邊。想著這些的時候,他就不自覺地直直盯著她的眼睛。
董穆雅越發地羞澀了,不禁笑自己都認識了歐陽紅葉三十年,怎麽被他看著還會如小姑娘一樣麵紅心跳。她早就懂得妖與人之間的界線,也明了他心裏始終有一位無可替代之人,所以才下決心要作為朋友呆在他的身邊,因為默默守護是屬於朋友的特權。但即便如此,內心卻還是時常地失去理智,為他左右和搖擺。
剛才伴著房間裏咖啡香和淡淡的煙草味兒,歐陽紅葉做了個夢。夢裏麵歐陽古宅客廳的窗子開著,他像以往那樣對著窗外的水麵而坐。歐陽雪夜正在身後彈著古琴。這時候,然素素遞給他一杯熱茶,他回憶起這好像是歐陽雪夜與然素素決定結婚後,他來作客時的情景。
那時候,他勉強壓抑著對然素素的感情,總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會表露出內心真實的想法。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想向她表白也好,或者幹脆把她搶了去也罷,他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衝動,畢竟然素素是他活了幾百年的時間才遇見的真心愛著的人。但另一邊,卻是對他有著同樣分量的歐陽雪夜。
他被心底的矛盾煎熬著,多少次都想著一走了之,卻又放不下他和她。兩個人都對他那麽的重要,為了其中任何一個,他都可以毫不猶豫地舍去自己的性命。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天意,誰知天意不單弄人,甚至連妖也逃不過。
然素素沉浸在對即將來臨的婚禮的憧憬中,如所有的女子一樣,渾身洋溢著幸福的味道,就連笑容也甜如蜜糖。她默默坐到歐陽紅葉身邊,也把目光向院子裏投去說道:“紅葉,你知道嗎?等將來我和雪夜有了孩子,一定要你做他的義父!”
“為什麽?”歐陽紅葉有些尷尬地問她。
“因為你是這個世上對我和雪夜最好的人之一,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也會對我們的孩子這樣好的!”然素素轉向他應道。
歐陽紅葉沒有說話,隻是釋然地笑了起來,他所有的矛盾都因然素素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而被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