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夏秋雖然因為子夜那場截獲孔明燈的遊戲而睡的很晚,可借著白天練習和之後熬夜所帶來的的疲憊感,倒也讓她比平時睡得相對沉些。
窗外已是清晨,天色卻比往常昏暗許多,難得有這樣的陰天,大片的烏雲籠罩在紫荊島上空。其實早過了平時起床的時間,但她和小梨白卻仍在夢裏。
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從樓下傳來,她潛意識裏雖然聽見了,但身體卻完全起不來,翻了個身後卻又很快地睡了過去。但緊接著,又是一陣急過一陣的敲門聲,讓她不得已隻好爬起來。她掀開紗幔,再披上件衣服,便搖搖晃晃地從樓梯上走了下去。
因為還沒太睡醒,所以試了幾次才將房門拉開。外麵站著的是歐陽雪夜,他看起來異常精神,若不是那麽明顯的黑眼圈,很難讓人聯想到他竟然是一夜未睡。一看到夏秋,他急匆匆地說道:“快準備一下,你今天就要離開這兒了!”
“什麽?!”夏秋揉了揉眼睛,又仔細看了看他的表情,見他目光炯炯,一臉的嚴肅,可見他並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呢,於是繼續問,“那你們呢?所有的計劃呢?都提前了嗎?!”
“嗯!因為再拖下去恐怕對我們不利,還記得那群曾在魂離之境追逐你的白蝙蝠嗎?他們很可能正是受到非常道的控製,若是他讓那些家夥也混進無量天界來的話,我們的勝算恐怕就更小了!”
“臨時改變計劃,來得及通知其他人嗎?”
“其他人我已經派無憂聖童他們去通知了,就是不知道熊男那邊的武器和物資準備得怎麽樣了……”歐陽雪夜眼中掠過一絲擔憂,然後繼續催促道,“快些吧,紫荊島上的所有人都會在午時出發,我們的大部隊最終將登上距離玄妙宮最近的綠籬島。那裏將被作為主戰場,但因為那座島距離大瀑布較遠,所以我和錦杉會帶領人馬先護送你到這裏距離綠籬島中間的位置,而剩下的路,就要靠你和小梨白共同完成了!”
聽完了歐陽雪夜的安排,夏秋已經是睡意全無。她想到他不惜耽擱與大部隊匯合的時間,也要護送自己到達距離大瀑布那裏相對較勁的地方,心中就感到十分愧疚。
她知道是自己的實力還不足以讓歐陽雪夜放心她單獨行動,他們明明已到了大敵當前的最緊要關頭,而她卻還是成為了他們的負擔。可她又實在不知該如何勸他改變想法,畢竟她早已懂得了在如此緊張的狀況下,沒有人會考慮得比歐陽雪夜更加周到,所以在猶豫了片刻後,也隻好點點頭應道:“好!”
回到樓上,她簡單收拾了兩件衣服,又將那些仍未來得及背誦的信件仔細卷好,再用繩子係上,一起裝入她早前在麋鹿仙的指點下自己縫製的一個可以斜挎在身上的袋子裏。在收拾東西的同時,她時不時會向窗外看看,窗外那低低的烏雲仿佛就在頭頂,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湖麵也比她想象中更加平靜,單看上去,誰也不會想到即將在這個世界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帶她拎著行囊與小梨白一起來到平台時,發現她的弓和箭筒早已由麋鹿仙擦拭好,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一邊。見她下來,麋鹿仙像往常一樣為她端來還冒著熱氣兒的早飯,看著他從容不迫的樣子,令她恍惚間總有種錯覺,這不過是在無量天界再平常不過的一個早晨,距離自己要離開的時刻還很遙遠,至少不會是今天。
麋鹿仙為她拿來了歐陽雪夜留下的字條,他先行離開去完成作戰前最後的一些準備,待出發的時刻會再次返回紫雲居接她。麋鹿仙的廚藝一如既往的好,但她也隻是勉強喝下幾口粥就再也吃不下了。現在的她,隻覺得手腳發涼,渾身上下都極不舒服。她覺得自己雖算不是身經百戰,但也曾曆經生死磨難,沒想到此刻的自己卻還會如此的緊張。
這時,平台下傳來轟隆隆的響聲,讓她不由自主地突然撂下筷子跑到平台邊緣。她向下一看,在雕琰和蜻蜓的引導下,草場上的靈馬都在朝著湖麵的方向奔跑著。她突然想起,歐陽雪夜說過這些靈馬會負責到赤照島去接熊男和他手下的亡魂。她不知道,這次行動,靈馬們還身兼其他的重任,那就是負責運送熊男他們準備好的武器和物資到綠籬島。
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吃過飯後夏秋便開始重新溫習起射箭的動作,也借此試著分散些注意力,當她專注於抽箭,搭箭,扣弦,這整套動作時,手腳冰涼的感覺便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仍舊昏暗的天色,使得她分不清究竟過去了多長時間,好像才剛過了沒一會兒,歐陽雪夜就從外麵回來了。一見到她,便微笑著問:“準備得怎麽樣了,夏秋?”
“都準備好了!”她點頭應道。
“那我們走吧!恐怕要拜托你和小梨白載我一程了,雕琰和蜻蜓暫時要負責引導靈馬群的工作。”
“沒問題!”夏秋說著把小梨白從桌子上抱下來,摸摸它的腦袋將它輕輕往下一放,它便心領神會地變化成巨大的形態,然後還驕傲地甩了甩自己渾身上下那蓬鬆的毛發。她把自己的行囊誇好,又背上箭筒,然後飛身騎到小梨白背上,接著轉頭對歐陽雪夜說,“上來吧!”
於是歐陽雪夜也翻身跨到她背後的位置,囑咐麋鹿仙道:“紫雲居的一切就交給你了!”
麋鹿仙默默地點點頭,夏秋卻看見他眼角有淚光閃爍。這對於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是生離死別,在他們麵前的是勝負未知的戰鬥,神秘莫測的敵人,吉凶未卜的命運,但同時這又是涅槃前的試煉,也是黑暗過後的曙光。
她正想著,天空突然亮了起來,當一層一層的烏雲向著四麵八方散開後,陽光重新普照在他們身上,不知為何這場雨終究沒有下起來。夏秋駕馭著小梨白迎著陽光離開平台,騰地躍入空中,小梨白馱著她和歐陽雪夜不斷向上踏步著越升越高。
歐陽雪夜向前一指,說道:“看,其他人就在那兒!”
夏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這座島另一邊的岸上發現了等待他們的隊伍,但也大概僅有一百亡魂左右,她不解地問:“錦杉和長鳴子不是總共帶領二百個亡魂嗎?”
“長鳴子已經率先往赤照島去迎熊男了,這次戰鬥最重要的一環便是足夠的武器和物資,而這一切都在熊男他們護送的那十搜小船上。”歐陽雪夜解釋道。
夏秋控製小梨白到達錦杉隊伍的上方,歐陽雪夜從她身後飛下,落到錦杉身旁。她一眼就看到在隊伍裏的玉蟬,本來她還以為玉蟬隻負責聯絡參與此次行動的亡魂們的工作,沒想到她竟也要參與戰鬥。
今天的她上身仍是淡黃色衣衫,在衣衫外還套了件魚鱗似的銀色鎧甲,但下半身穿的卻是和其他人一樣的發光材質製成的白色長褲,那褲子和靴子相連,應該能夠防水。
看見空中的夏秋,她微笑著朝她招了招手,看起來鎮定的程度和歐陽雪夜不相上下,讓夏秋也不得不佩服起來。倒是錦杉,整張臉都繃得緊緊的,表情和動作也不十分自然。
歐陽雪夜顯然也發現了他的異樣,直接將手放在他的肩上拍了兩下,問道:“沒事吧?”
“沒……沒事!”
“生前你也算是身經百戰了,怎麽現在反倒緊張了?”
“唉,還不是因為在無量天界虛度的這些個光陰,讓我整個人都懶散了,突然又進入這種緊張狀態,我還有些不習慣呢。”錦杉歎了口氣,如實應道。
“不用擔心,昨晚湖中仙靈獸托夢給我了,它說這一次我們必勝無疑!”
聽歐陽雪夜說得有模有樣兒,錦杉也放鬆了許多,看他外表一副粗狂豪邁的樣子,其實對有關於運勢或者是征兆之類的東西卻非常執著地相信著,他連連說道:“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也降落在他們身邊不遠處的夏秋心裏明白所謂托夢十有八九是歐陽雪夜編造的,一時忍不住,但也隻能別過臉去笑笑。一抬頭發現玉蟬也在給自己做著鬼臉兒,兩人彼此望著笑得更歡了。
隊伍裏其他麵孔中的一些,她上次曾在玉蟬家裏見過,但大多數仍都是生麵孔,大頭也沒在他們中間,她猜測他恐怕是被分到了長鳴子的隊伍裏了,於是也沒有多想。本來她今天還想問問歐陽雪夜到底那個內奸有沒有被抓住,卻一直沒找到機會,這會兒就更不可能開口問他了。
歐陽雪夜又計算了一下時間,然後朝錦杉點了下頭。所有人都明白出征的時刻已經到了,他們翻身騎上各自的靈馬,歐陽雪夜仍舊要暫時和夏秋一起駕馭小梨白。錦杉第一個策馬向湖麵的方向行進,大家也緊隨其後,按照原計劃,歐陽雪夜和夏秋暫時排在隊尾。
上次在湖底時,夏秋已經見識過了靈馬的水性,但這回卻是她第一次看到它們究竟是如何在水麵上行進的。即使身上馱重,它們也隻有少半個身子浸在水中,依靠四條腿遊水的速度快得驚人。
夏秋盡量讓小梨白飛得很低,幾乎是貼在湖麵上,它對處於隊伍末尾這個位置不是太滿意,總是想尋找機會超過前麵的人,但隻要是夏秋厲聲製止,它便又會放慢速度。今天的它好像比平時任何時候都聽話許多,或許連它也感受到了此時此刻的緊張氣氛吧。
他們這邊仍未見敵人的影子,而距離這裏較遠的湖麵上卻已經冒起一團濃煙,濃煙下麵則是熊熊燃燒的烈焰,歐陽雪夜像是自言自語似地說道:“看來無憂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