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柒真幻夢指南”的最後,柏煬柏又寫道,“柒真幻夢最最誘人的一條,就是夢中與外界的時間對比,夢中過一年,外界才過一個時辰!這意味著什麽呢?這意味著,少年你可以用有限的時間,在夢中泡無限的女人!男人的終極夢想就在這裏,心動不如行動,快快行動起來吧!”
何當歸頭上結滿蛛網,這是……柏煬柏寫給孟瑄的東西吧,莫非柏煬柏也有一個“柒真幻夢”,經常邀請各種各樣的少年進去玩樂,而柏煬柏自己就蹲在門口收門票錢……她揮一揮腦袋,將這不愉快的一幕景象揮出腦海。反正,孟瑄是不會做這麽無聊的事情的……有限的時間,呃,抱無限的女人,這是男人的終極夢想嗎?孟瑄也是男人,那他的終極夢想也是這個嗎?
突然,她覺得腦門有些疼,拿出玻璃小鏡子一照,額頭上被上官明日打到的地方,赫然有一道烏青,原來,元神受了傷也會留下痕跡,隻是損害比身體受傷輕一些。她呆呆發怔,想道,她受了上官明日傾盡全力的一鞭,隻是碰了一道青,那麽……孟瑄胸口的那個深洞,是收了多大的創擊,才會變成那樣?孟瑄過來之前,他的四叔和齊玄餘沒有阻攔過他,警告過他那是危險動作,切勿嚐試?
她憂鬱地歎道,孟瑄什麽時候變成傻瓜了,還以為人會越長大越聰明呢,怎麽他倒反過來了。
隻因她正在專注地發呆,所以沒留意對麵走過來一個美麗女人,還婷婷嫋嫋地徑直走向她這邊,然後,等何當歸反應過來的時候,那美麗女人已經一個優雅的旋身,一撅屁股,很不禮貌地坐在她的身上了!
何當歸剛想要出聲責備對方,卻遲鈍地發現,對方坐的不是自己的雙腿,而是自己身下的青石——對方的屁股直接“穿透”了自己的身體,坐在了青石上,坐好之後,對方的身體與自己的元神幾乎是重疊的,而自己卻既不能感覺到對方的重量,也不能聞到對方一看就非常香的味道。
她恍然道,原來,自己在幻夢的第一境中就是一縷氣,一縷帶有自我意識的氣,隻要不遭受強大的攻擊,自己是感覺不到一點兒外界侵擾的。現在想來,剛才她與上官明日激戰的時候,昏迷的少年朱權就直直躺在地上,上官明日幾次踩過他的臉,都沒將他踩醒,原來是踩的力道太輕了,所以不起作用……
話說,她醒來之後就看不見少年朱權了,那家夥跑哪兒去了?將她一個人扔在地上,這不像是他的風格啊,他怎麽不趁機用繩子將她綁縛,報她將他打得鼻青臉腫的仇?為什麽幻夢中的少年朱權這麽弱,一點內力都沒有?
“身上”的美麗女人突然發出了嚶嚶的哭泣,何當歸“穿過”她的身體站起來,發現這女人不是別人,而是朱權的新寵,茜寶。
嗬,她在這裏哭什麽,情敵何嬪已經死了,燒成灰了,而朱權還健在,她怎麽不去照顧病中的朱權,頂替何嬪的位置?說不定她比何嬪的運氣好,最後不會落得那樣慘的下場。
何當歸突然想起,前世自己的婢女綠瓶帶著手背上一道深深的血痕,跑來向自己告狀說,是王爺新寵茜寶冤枉她偷簪子,用簪子劃傷她的手,說看何嬪的麵才不追究她的偷盜罪。綠瓶委屈地哭訴,她實在冤枉,請娘娘主持公道。當時自己正為茜寶之事泛酸,於是就上門去問罪,誰知沒問到兩句,屏風後就走出個朱權,劈頭一頓斥責,說她無故生事,容不下新人……
最後,她也沒能幫綠瓶報仇,隻能揣著一肚子苦水走掉,拋下那一男一女親密相擁的一幕刺心,不過現在麽……
何當歸輕輕從茜寶的頭上拔下一股金釵,然後用金釵的尖端,在茜寶雪白的手背上不輕不重地劃了一下。聽到茜寶的尖叫,看到雪膚紅痕的美景,何當歸微微一笑,將金釵往地上一丟,頭也不回地走開。
走遠之後,她突然有了一種仰天長笑的衝動,柏煬柏說的沒錯,這裏真的是終極夢想地帶!
別人看不到你,你卻能看到別人,別人打不到你,你卻能打到別人,而且那些“別人”,有不少都是她的仇人。夢中一整年,人間一個時辰,她有足夠的時間報仇。
周菁蘭、徐四娘、上官明日……
雖然上官明日武功太厲害,眼睛看不見她都能將她打暈,不過,她一直向往能跟頂級高手過招,讓高手給她喂喂招,眼前真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上官明日的致命一擊,隻不過讓她昏厥了一陣子,這種安全的比武方式,真是打著燈籠找不著。說不定,她運氣好偷襲他成功,還能給自己報仇呢。
想到這裏,她決定在幻夢中逗留一段時日,學武的同時,也可以跟蹤齊玄餘,進一步探查他的底細,觀察他的玄妙針法,餘下的時候,再去王府後院找一找周菁蘭等人的麻煩。
周菁蘭恩將仇報,害死了她的救命恩人和“好妹妹”,就算周菁蘭心底狠毒,有城府有算計,可女人畢竟是女人,壞事做多了總會害怕天黑,害怕鬼魂……沒錯,自己就是何嬪的鬼魂,複仇之魂……雖然不清楚幻夢中的假人受創,幻夢外的真人會怎麽樣,不過,僅僅在幻夢中報一次仇,就覺得很過癮呢……這裏就是青兒說的“天堂”嗎?
正當何當歸一個人站著偷樂的時候,一個華衣女子嫋嫋走來,與何當歸擦身而過。華衣女子走到茜寶麵前,掩口輕笑道:“妹妹你這是怎麽了,自己劃起自己的手來了,想讓王爺心疼嗎?”
何當歸呆了一下,那個女人不是……綠瓶嗎?
綠瓶不是被周菁蘭扣押當作證人,指證自己長期雇傭府外的轎子,深夜出府偷人嗎?
還記得那個指證自己的腳夫榮四說,“小的們是腳夫,家住北城外,平日裏拉拉腳賺幾文散錢。直到一年前,有個叫綠瓶的丫鬟打扮的人找上我們,出手豪闊,說是雇我們抬轎。打那以後,每天夜裏都讓我們在七丕巷口等待,隔三岔五的,那個綠瓶會帶著一個穿著鬥篷、用兜帽遮臉的人來乘轎,如果到三更不來,就讓我們自行離去。”
那個“用兜帽遮臉的人”當然就是在影射自己了,後來,還沒等拉綠瓶上來作證,她就“趁人不備撞牆死了”,好淒厲的死法哪——怎麽如今她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穿著綾羅綢緞,戴著金銀飾物呢?她還張口管茜寶叫“妹妹”,難道,綠瓶現在也變成了朱權的姬妾?
茜寶抬頭,美眸中露出煞氣,嬌斥道:“你得意什麽,要不是我幫你,你一個二十二歲的老女,脂殘粉褪,怎麽可能被王爺相中,你這個沒良心的賤人!”
綠瓶冷哼一聲,嗤笑道:“大家同為王爺的女人,從前又是一樣的奴婢出身,誰也沒比誰高貴到哪裏,你有什麽資格說我!我好歹還是近身服侍何嬪的一等丫鬟,你從前……是給古嬪洗腳的賤婢吧,哈哈!”見茜寶氣得小臉煞白,她又添了一句,“雖然妹妹你比我青春年少五載,不過,等待是最熬人的東西,王爺才幾個月不找你,你的眼底都有了烏青和細紋呢,這樣下去,再過兩個月,你連徐四娘那樣的大媽都不如了。”
茜寶咬牙,騰地從青石上站起來,反擊道:“你個不要臉的狐狸精,整個王府,誰不知道你賣主求榮,踩著何嬪的屍體上位,你還有臉提她,我都替你矂得慌!”
綠瓶順一順耳際的發,微笑道:“你不知道吧,這個動作是何嬪慣喜歡做的,她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細節都被我學得惟妙惟肖,這就是王爺對我癡迷至深的原因。這一點,你是一輩子都學不到了,茜寶,你還是回去巴結巴結古嬪,問問她能不能重新收你當洗腳丫頭。否則,等到你那一位當管事的父親貪墨公中銀子的事揭出來,你連洗腳丫頭都沒得當了。”
茜寶冷笑:“綠瓶,你我是一根線上的螞蚱,咱們在一起做的不見光的事太多了,光是令何嬪失寵一事,你就立下了汗馬功勞了。豈不聞,成也蕭何敗蕭何,你別以為能被王爺當成何嬪的影子就好得意,一旦我完了,第一個就把你揭出來,你往何嬪衣櫃中塞男人腰帶和布鞋的證據,我現在還留著呢,等的就是你變臉的時候。”
綠瓶勃然變色,上前揮了茜寶一個耳光,在那張粉白小臉上留下了五道紅指印。她厲喝道:“我現在是王爺的蔡嬪,你隻是個小小侍妾,竟然敢這樣跟我說話,還拿著從前的破事威脅我,你做的比我少嗎?你把那些揭出來,你和你爹都是個死,我卻未必有事,王爺現在早讓何嬪迷了整個心竅了,隻要我模仿何嬪的語態為自己辯解,王爺一個恍惚,我不止不用受罰,還會更承恩寵呢。”
何當歸啞然,她唯一的反應是,原來綠瓶姓蔡,她服侍自己多年,自己都還沒聽她說過呢。
茜寶蔥白纖指捂著小臉,流淚道:“蔡嬪你怎麽可以這樣呢?原來,當時周王妃命你指證何嬪的時候,你不是忠心護主才去撞牆,而是怕擔上幫何嬪聯絡奸夫的罪名,才假裝撞破了頭,原來你一直在背後做了這麽多事,你這個陰險的女人,你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說著捂臉啜泣。
綠瓶沒注意到遠遠的地方走過來四個男人,隻因她背朝著他們,而何當歸和茜寶卻看到了,那四個人好巧不巧,就是從無香閣裏出來的朱權、齊玄餘、上官明日、司馬明月。
何當歸顧不上驚歎朱權的康複神速和齊玄餘的醫術神奇,耳邊已聽得綠瓶得意的聲音說:“沒錯,雖然我服侍何嬪多年,心中卻極不服氣,她的出身也不高,憑什麽爬到那麽高的位置上?實話告訴你,何嬪的行蹤,也是我匿名告訴周王妃,她才順藤摸瓜查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