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仙劍客棧規模頗大,遠遠渝州那家可比。後園中共有四個別苑,幾人住在南苑,稍微休息了一下,林煊便叫上眾人,到前頭酒樓吃飯。
雖然眾人都有辟穀的修為,但真正不吃不喝這事,玄門中還是甚少人會做的。
客棧自帶酒樓,地處遙州城最熱鬧的大街之上,但在三樓貴賓廳裏,卻是清淨的很,寬敞的大廳裏隻擺了不到十張桌子,現在大概有五桌有著客人正在吃飯。林煊叫過小二,點了幾樣菜,看他樣子對這裏熟悉的很,多半是以前來過這裏。
林辰心裏這般想著,他雖出身蓬萊,卻從未到過這等奢華之地,剛才經過二樓時看見大廳裏富麗堂皇,但走到三樓卻見雕龍畫鳳,紅木橫梁,古香古色,與二樓完全兩樣。他自然不知道世間人若是到了富貴處,便反倒追求起身份品位來了,縱然有些人喜歡光彩奢華,但為了讓人說上一句自己有些修養,附庸風雅也是常有的。
幾人坐在靠窗的一張小桌上,原本聶陽還想坐在凰冰璃旁邊,那卻見那個小丫頭,突然一手拉著他哥哥,一手拉著凰冰璃,坐在一端,小桌兩端剛好六個座位,無奈之下,在陸雨晴戲味的目光中,隻得坐在另一端林煊的旁邊。
至於陸雨晴,則把木椅拉到中間,靠近凰冰璃旁邊,笑道:
“這裏剛好能看到窗外之色,倒合我意。”
一旁正略帶尷尬的林辰,聽的此話,看了她一眼。他心中明亮,陸雨晴是不屑於聶陽同坐。
向廳堂裏的布置看了一眼,對林煊道:“林師兄,這裏的價錢不便宜吧?”
林煊微微一笑,道:
“這裏是遙州城裏,最好的酒樓,自然便宜不到哪去,不過我們蜀山在這裏素有名聲,不會收我們多少錢的。”
一旁的聶陽麵帶不屑地道:
“我蜀山之名,名震天下,能來這裏,已是他們的榮幸,他們掌櫃巴不得我們來,這些凡人還敢收我們錢?”
林煊輕皺眉頭,正欲說話,卻聞得身後傳來一聲冷笑:
“天下玄門不得以身份欺壓百姓,卻是沒想到,素有嚴規戒律,以行俠仗義,嫉惡如仇著名的蜀山,門下弟子竟是如此欺世盜名之輩。”
此話一出,一時間,場麵靜止了。
凰冰璃,陸雨晴幾人神色一冷,緊握手中之劍,雖然不恥聶陽的話語,但此刻,卻是關乎到門派聲明,由不得他們置身事外。
突聽的“嘣”的一聲,聶陽拍桌而起,轉過身後,森寒說道:
“何方道友,如此說話,難不成欺我蜀山無人?”
林辰目光投向前方說話之人。
隻見不遠處一桌三人,兩男一女,中間一人,神色漠然,一身深藍長袍,外麵套著一件白色布甲,飄逸瀟灑,俊朗非凡;旁邊那個少女,鬢若刀裁,眉如墨畫,明眸皓齒,在黃色綢衫襯托下,清秀絕俗;而剩下那個男子,亦是說話之人,濃眉大眼,闊麵重頤,一身青衫,凜然正氣,看上去,倒是和林煊有幾分相似。
“坐下!”
就在聶陽還欲說話的時候,林煊的聲音,冷冷的響起。
“師兄!他們……”
“坐下!”
聶陽心中一凜,林煊如此淩厲的神色,還是第一次看到,雖然同是入室弟子,但對林煊這個門中素有名望的師兄,亦是有幾分畏懼,當下冷哼一聲,坐了下來。
林煊緩緩回過頭去,看著後麵三人,凜然說道:
“師弟頑劣,道友說得有理,但我蜀山中人,亦輪不到他人管教,未請教幾位師承,今日之事,他日亦好討個說法。”
聽得林煊此言,林辰不禁暗暗喝彩,陸雨晴亦是雙眼一亮,林煊此言,不卑不亢,既點出了聶陽之過,亦表現出了蜀山之尊,實有大派之風。
對麵三人中,那個說話的青衫男子,傲然說道:
“昆侖,瓊華宮,葉千帆。”
此言一出,林辰幾人為之一愣。
東蜀山,西昆侖,南羅浮,北雲閣,修仙煉道者中,無人不曉。
而昆侖,作為玄門中的萬古巨頭、上古傳承下來的神宗魔門之一,與蜀山冠絕東西。
自古以來,昆侖便流傳著許許多多美麗的神話傳說:巍巍昆侖,絕世仙山,上達瑤池幽境,下有萬方弱水,乃天地間鍾靈琉秀之所。
傳說中的昆侖,乃天宮仙域,亦是連接天地的天柱,由上古仙神,西王母(注一)所掌管。
昆侖之內,最名動玄門的,便是那神秘三界天和八大宮殿。
其中三界天便是:一界是涼風之山,登而不死,又名紫微道;二界是玄圃,空中樂園,登之則靈,能使風雨,又名白灝道;三界是上天,兜率空,登之見昆侖,又名寂玄道。當然,這其中亦有誇張之意,三界天,其實便是三個重疊在一起的小千世界,又名太一仙徑——一如蜀山的蜀道,旁人欲想上昆侖,便的穿過這太一仙徑,這也是上昆侖的唯一道路
而那八大宮殿便是:昆侖宮、瓊華宮、碧玉宮、紫翠宮、懸圃宮、玉英宮、閬風宮、天墉宮。八宮之中,又以瓊華宮為主要傳經授道的地方,所以昆侖弟子,行走在世間玄門之中,多數以昆侖瓊華宮弟子自居,久而久之,昆侖便有了一個別名——瓊華派。
昆侖弟子多清心寡欲,遠離紅塵,尚德自律,避世精修。然而,昆侖弟子雖少在世間出沒,但一旦出手,憑借手中三尺青鋒,縱橫山川,除妖蕩魔,無不鬼神驚泣。因此,論及昆侖之力,世人皆謂深不見底,諱莫如是。
四大玄門正宗之中,羅浮梵音寺,乃佛門宗派,一向與世無爭,而冰嵐雲閣,遠在北荒,行蹤飄忽,行事亦極為低調,所以在玄門之中,唯有蜀山與昆侖遙遙相望。近數百年來,蜀山修仙人數空前繁榮,雖隱隱有天下宗派翹楚之勢,但若論到實力,昆侖這個萬古龐然大物,卻是絲毫不遜於蜀山。
玄門之中,向來有天下修仙,始自昆侖之說。
——
林辰幾人,聽得此話,自是一愣,均是沒想到此行,居然碰上了昆侖弟子。
林煊卻是麵不改色,蜀山與昆侖,雖素來交好,但齊名已久,是以門中弟子相遇,總不免生起比拚之意,當下冷然說道:
“蜀山與昆侖世代交好,葉道友先前之話,辱我蜀山,置我兩宗關係不顧,在下不才,亦要代蜀山,向昆侖討個說法。”
葉千帆聽得林煊此言,心中微微一顫,林煊說的沒錯,先前他是聽得聶陽之話,忍不住出言相譏,卻一時沒想到,林煊把此番爭論,上升到宗門聲望之上,昆侖雖不懼蜀山,但蜀山亦是玄門四巨頭之一,曆代素有交誼,此事若處理不好,因這點小事破壞了同門之誼,這個罪名可是不輕。
但話已說出,再收回來,豈不是有昆侖居蜀山之下之嫌,正欲說話之際,卻看的旁邊師叔輕輕舉起手中茶杯,清脆的一聲瓷瓦碰擊之音,讓在場之人,注意力不禁集中在他身上。
“在下慕容龍幽,正如道友所言,師侄頑劣,說話亦是無心之失,以茶代酒,我代師弟敬蜀山一杯,此事就此揭過吧。”
淡淡的一句話,聶陽頓時倒吸一口冷氣,饒是林煊,陸雨晴之沉穩,也不禁微微動容,一直冰冷如常的凰冰璃,此刻亦不禁微微抬首,看向說話之人。
“如此,便如慕容道友所言。”,林煊不動聲色,還敬了一杯。
“我幾人,就先行別過,還請道友代我問候一聲玄霄子真人。”
慕容龍幽淡淡笑道,帶著葉千帆和那個一直盯著小晨曦看的少女,離開了酒樓。
一時間,眾人沉默不語,林辰看著那個雲淡風輕的背影,遲延一下,說道:
“慕容龍幽,很厲害麽?”
陸雨晴聞言,不禁翻了個白眼,說道:
“何止厲害可言,慕容龍幽,昆侖的天之驕子,自小便天資綽約過人,剛才他稱那葉千帆為師侄,想必在昆侖之中,已是師叔一輩。”
似乎看出了林辰眼中的疑惑,陸雨晴又道:
“昆侖之中的位階,並不像蜀山那樣分的那麽嚴謹,隻有達到丹道期的修為,才能成為門中弟子的‘叔’字一輩,三年之前,恰逢他衝擊丹道,故沒有參加昆侖盛會,讓當年的盛會,遜色不少,要知道,有不少人,盼著他和師妹的一戰呢,最重要的是,他的年紀隻和師妹相若。”
注一:《荒誕經》有記述: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善嘯,蓬發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乃上古女仙之首,掌管昆侖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