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少女的一顆心,忽地悠悠沉了下去,她張口狂呼,瘋一般向前撲了過去,卻被一股磅礴浩蕩的神秘氣息生生逼了回來,向後倒飛出去。
自那“千幻琉璃”法寶被摧毀的瞬息,她身上再也無抵禦那天地威壓的法寶,一身真元竟是頃刻間被壓抑到極點,仿佛這是上天的懲罰,讓她看著所珍視的人,被無窮無盡的劍氣湮沒,無能為力。
淚水,淌過她的臉頰,在風中無聲落下,如她蒼白的容顏一般無力。
汐瑤癡癡的伸出手去,仿佛這樣便能捉住那個越來越遠的身影一樣。
仿佛這一刻,少年那看似巍峨的身姿,是天地間唯一最耀眼的存在!
萬千劍氣,穿過了林辰的身軀,仿佛也擊碎了她的心魂。
汐瑤怔怔地看著前方,看著已然看不見林辰身影的璀璨之處,身子忽的無可抑製地顫抖起來,仿佛有無窮無盡的害怕,向她洶湧而來,滔滔不絕。
原來,這一生一世,是可以那麽的短暫……
汐瑤慢慢沉默了下來,那顆深沉的心,仿佛也漸漸的冰冷起來。
……
後山,絕劍崖上,天地肅殺,劍光如雨,源源不絕,其無形而浩蕩的衝擊,甚至連附近的山脈,也受到了影響,四下飛沙走石,狂風雄烈,一片荒涼蹉跎之境,遠方向這裏看來的蜀山中人,無不變色。
冰月峰,出雲殿。
滄月大師立在窗前,怔怔地看著後山方向的那片驟然而起的天地奇觀,那清冷的臉龐,仿佛也有著微微的動容,隱然間,依稀可聽到她幽幽發顫的低語:“萬劍弑仙……萬劍弑仙,那個少年,究竟做了什麽事,竟驚動了大陣?”
她身旁靜靜站立的陸雨晴,身子霍然震了一下,同樣看著那片天地,張大了口,似乎想說什麽,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滄月大師輕輕閉上了那雙清冷的眼眸,再無聲息。
隻是虛空中,卻仿佛有著一聲低低的歎息,正隨風遠去——
“冰璃……”
※※※
汐瑤神情淒然,從半空中跌落在絕劍崖上,嘴角間隱隱有著一絲血跡,隻是她卻似乎渾然未顧身上的傷勢,雙目失神地看著天際,一片惘然,這個時候的她,能做什麽?
悲哀過後,還剩下什麽?
就在此時,隻聽得一把冷如寒霜的清脆之聲霍然響起——
“愚昧!”
汐瑤身子一震,轉過臉去,眼前所見,卻是讓她怔了一下。
那個冥冥中如宿敵一般的女子,不知何時悄然無息地出現在這裏,雪一般的白衣在風中獵獵飛舞,手中那柄神劍,藍光如許,襯著她那蒼白的絕世容顏,仿佛那是人世間最絕塵動人的身姿。
“你說什麽?”汐瑤片刻便回過神來,淒美的臉龐若冰霜一般,冷冷說道。
凰冰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隨即目光落到天幕之中,那裏,正有無數劍氣匯集著,漸漸的形成一個神光璀璨巨繭狀的東西,看不清裏麵的真切,更不要說知道林辰如今的狀況了,但不知為何,這個清冷女子卻是深信,林辰不會就這樣就隕落,當年在那尊朝蒼天缺月咆哮的人間凶獸麵前,他不一樣活著回來?
有些人,天生就是創造奇跡的人,林辰顯然是這種的人。
“我知你冒險上蜀山,是為他而來,可你卻不知道,這反而是害了他。”
凰冰璃淡淡說著,目光閃爍,臉色忽然變了變,手緊緊握著光芒漸盛,顫動不已的太初神劍,在大陣的威壓之下,這柄九天神兵竟似乎有種躍躍欲試的興奮,若不是她與「太初」血脈相連,恐怕這柄神劍早便衝向了天際,向漫天的劍氣宣告它的神威,向大陣那股恒古的天地威壓發起挑戰!
汐瑤微微一怔,卻是冷笑一聲,寒聲道:“我害了他?我看是你們這些自詡正道的人害他才真!”
說著,這個美麗女子冷冷地抬起頭,看向了凰冰璃,帶著幾分傷心幾分憤怒,道:“當年他不惜一切救你護你,如今你卻要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麽!”
凰冰璃身子輕輕震了一下,臉色仿佛也蒼白了幾分,她霍然轉過臉來,靜靜地與汐瑤相視,清冷的月光靜靜灑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神平靜漠然中,卻帶著一絲抹不去的淡淡哀傷。
這兩個清冷女子,就是這樣相視片刻。
汐瑤突然沉默下來,她此刻卻是分明忽然明白這位被玄門正道譽為新一代天驕,冥冥中的宿敵眼眸深處的那絲決然,這依稀熟悉眼神,和當年她在古窟中不惜以自身為引拔出神劍引動八荒雷落的決絕,何其相像!
“你可知這裏,是‘萬劍弑仙大陣’承接天地威勢的陣眼之處,天威難犯,豈容世人褻瀆,你以法寶瞞天,已是冒犯天心,更妄自出手,擊潰了大陣劍靈,古陣豈能再容你們?”
凰冰璃自顧說著,沒有理會汐瑤愈見深沉的神色驟變,冷冷淡淡的話,輕輕響蕩在這座萬古冰崖之上——
“本來以他的能耐,或許能承受得住萬劍穿心的痛楚,可你的出現,卻驚動了大陣……”
汐瑤怔怔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蜀山“萬劍弑仙大陣”的千古威名,以她蠻荒至尊之後的身份,怎麽可能不知道?
自古以來,對蠻荒一族來說,蜀山中,最令人忌憚的,除了那千古神塔“鎖妖”,便莫過於這不知造下了多少驚天殺孽的“萬劍弑仙大陣”!
此刻她終於明白凰冰璃先前那句話的意思,她的出現,反而是更把林辰推向了絕路……
“錚嗡——”
汐瑤怔怔地站在那裏,手中的仙劍無力落下,飄忽無影的劍身倒插在那冰封了的山岩上,輕輕顫動。
冷風吹在她的臉上,渾然未聞。
深心之處,是怎樣撕心裂肺的痛?
凰冰璃靜靜地看著她,沉默片刻,清冷如霜的話語再度響起:“若不斷絕這些劍靈賴以生存的天地生機,牠們便會永不止息,無窮無盡,便是林師弟再神通廣大,也逃不過身隕的下場。
汐瑤身子震了一下,霍然看向了她,冷冷道:“你知道破陣之法?你不怕成為蜀山的千古罪人麽?”
凰冰璃轉過身去,看著前麵冰崖中心之處的四根劍柱,淡淡道:“萬劍弑仙陣,豈是人力可破,隻是這些劍靈乃秉天地之氣而成的生靈,摧毀了眼前這四根‘絕劍柱’,自然便斷了牠們的生機。”
汐瑤凝視她半晌,忽的咬了咬嘴唇,拔起地上的仙劍,剛想禦動真元,卻忽然驚寐,沒有了那“千幻琉璃”的法寶,一身真元早已受到這裏的天地禁製所抑製。
她抬頭望向了那四根衝天而起的柱影,方愕然地發現這四根凰冰璃口中的‘絕劍柱’,竟是四柄由不知名的如玄冰一般的巨石雕成的巨劍,猙獰地朝天而立,氣勢懾人,就是這麽凝視,便仿佛有股亙古的滄桑迎麵壓來,最讓她驚異的是,四柄巨大石劍其中的一柄,那模樣,分明便是凰冰璃手柄那件神劍“太初”!
此時,隻聽得凰冰璃清冷的話語再度響起——
“那件能抵消禁製的法寶,還能使喚麽?”
汐瑤怔了怔,隨手招出“千幻琉璃”來,隻見得那琉璃寶玉一般的珠子上,早已沒有了那奇幻的色彩,暗淡無光的珠麵上,出現了無數的細小裂縫,其中更有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痕,橫切了整個珠麵。
汐瑤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道:“隻能勉強發動一息……”
“夠了。”
汐瑤楞了一下,深深看了眼前的凰冰璃的背影一眼,忽的笑道:“你的劍出鞘,我和你還會死去麽?”
凰冰璃笑了笑,隻是那淡淡難以言喻的笑容,藏在那飄渺夜嵐之中,誰也看不見,就像誰也看不見她的深心處裏,此刻所想著的——
那一個缺月而肅殺的夜晚,少年決然不顧生死地向那隻荒古凶獸撲去的時候。
那份癡狂,那份執著,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