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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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九四 幽光劍影,休怪人心如冥

盡管不知這陣奔雷一般的聲浪,是什麽凶獸發出來的,但在場中人,盡數駭然,但一瞬間後更多的注意力卻是落到林辰身上。

青光如許,烈焰迫人,那一柄冒著青焰的飛劍在那陣無形聲浪中,也隻是頓了一下,隨後如電閃般破空而至,落到林辰頭頂之上。

眾人幾乎同時失色,燕若雪等蜀山的人更是驚叫出來,手上法寶紛紛出手,然而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倉促之下,根本來不及截住那把飛劍。

眼看那道青焰劍光就要當頭斬下,便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隻聽一聲悶嘯滄然而起,如蟄龍低吼,林辰背後斜負著的那柄緘默無聲的古樸鈍劍,霍然衝霄而起,一劍將勢不可擋的青焰仙劍擋了開去,繞著林辰的身子轉了一周後,在天野之間疾速盤旋,倏來倏往,那伴之而生的“滄”然劍嘯,也越來越響,到最後,便如那虎嘯龍吟一般,回蕩在這十萬大山的月夜千峰之巔,久久不絕。

山風吹拂,眾人大吃一驚,連就冰憐星也是暗自心驚,蜀山那些年輕人脫手而去的仙劍法寶,竟紛紛被林辰這把其貌不揚的長劍震了回來,落到主人手中,輕輕顫動,仿佛在忌憚著什麽,就連「斬紅塵」、「降雪」這等仙寶也不例外。

場上也隻有凰冰璃,仍在默默地凝望林辰,目光擔憂之色越來越重,誰也沒留意到,她握著太初神劍的白皙手指漸漸收緊,手背雪膚上淡淡青絲顯露,仿佛也有著幾分吃力,在壓抑著什麽一般。

帶著冰冷雨點的夜風悄然吹過,隻是不知為何,卻始終吹不動她一身衣衫,似乎是所有的風兒,都繞開了這個白衣女子。

風雨之下,林辰那月光籠罩的清秀麵龐上,依舊沒有什麽動靜,嘴邊依然掛著一絲淡淡的笑顏。

還未等眾人的詫異褪卻,忽聽那陣連續不斷、奔騰滾動的滄然劍嘯,嘎然而止,一切都歸於沉寂,但見那柄在夜空中疾速的飛舞縈繞,除了泛著的淡淡幽光,看去分明平平無奇的古劍,劍勢忽止,隨後便似那天隕流星一般,從空中墜落,安安靜靜地倒插在林辰身子三尺前的地麵上,幽光明滅,也如主人身上隱現的清光一般,半睡半醒,緩緩轉動,似乎是用奇異而冰冷的目光,注視著這個擁有他的男子。

看著林辰這把飛劍,眾人都是一陣驚愕不定,便是林煊、聶陽等蜀山的人也不禁為之側目,尤其是燕若雪幾人,可都是知道,林辰當年的飛劍紫霄銀月,早已毀去,便是參與六脈會武,所用的也不過一把外門弟子用來練習馭劍的尋常鐵劍,這柄平平無奇的古劍,難不成是林辰在劍塚中得到的?

微微轉念過後,這群蜀山的年輕人已是齊齊轉身,對著身後那幾個昆侖之人怒目而視,出手偷襲的林辰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對林辰恨之入骨的雲天風。

寧歸邪更是直接,一聲不吭就馭起斬紅塵,渾然不顧背部裂開的傷口,催動真元,華光浮起,劃出一道無形刀罡,直直往雲天風劈去。

此時此刻,那個昆侖弟子一臉煞白,嘴邊泛著一絲血花,手上緊握著傳承於昆侖紫翠宮已故宮主天藥子的「青陽」仙劍,連身子也在輕輕顫抖著,剛才被林辰那把飛劍一擋,青陽倒飛回來之勢,直把他整個人帶得連連退後,在地麵上拖出一條十多丈遠的痕跡,方才止住了去勢。

雲天風一臉難以置信,死死地盯著那個沉默如山的身影,眼中盡是不甘茫然之色,臉色蒼白之極,目光竟也有些呆滯,彷佛突然喪了心神,恍惚間,竟連斬紅塵罡氣劈來也不知躲閃,眼看就要命喪當場,忽然一道幽紅毫光,抵在他身前,擋住了那股排山倒海一般的刀氣,赫然是慕容龍幽那支絕世凶兵「八荒葬魂」!

在這兩件仙寶相抵所發出的巨大氣流衝擊之下,雲天風直掀翻了數個跟鬥,落到地上,這才回過神來,怔怔地望著他身前那個長身玉立的背影,一時無言。

茂密的原始森林,四麵群山矗立,這個風雨中原本是安靜而幽深的叢林之地,此時此刻,卻是彌漫著一股沉寂而肅殺的氣氛。

看到蜀山的與昆侖的人對峙,冰靈兒亦是臉寒如水,顯然也是對那個突然出手偷襲林辰的昆侖弟子暗怒不已,正踏出一步,沒想卻被身旁的大師姐冰蘭拉住,看到冰蘭朝她皺眉搖頭的樣子,冰靈兒抿了抿嘴唇,目光落到一旁沉默不語的師父身上,然後,她默默轉頭,一個字也不說,隻看著前方陰影下那個熟悉的麵容,眸光閃動,默然無語。

“慕容龍幽!那個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也值得你去維護麽!”寧歸邪怒喝一聲,一股無名憤怒之火,從心中霍然燃起,那張清秀的臉上,忽然顯得有幾分猙獰。

慕容龍幽眉頭緊皺,臉色淡漠,淡淡道:“無論如何,他都是我昆侖的人,還望諸位道友見諒。”

一語落下,葉千帆與洛雨菲也是不動聲色地站在他身旁。

雲天風身子一震,看著這三位同門,尤其是那個高大的師兄,那個光芒曾經掩蓋了他一切的男子,十萬大山的夜空,仿佛在那個片刻裏,又陰沉了幾分。

那個站在瓊華宮大殿之中,一瞬間失去所有矚目,緊握著拳頭的小孩,還有誰記得!

是什麽烈火,在心間燃燒,將身體裏的魂魄,一絲一毫,狠狠焚煉!

是誰,在冥冥之中呐喊,猙獰嘶吼!

那個陽神被他焚煉在九龍神火鼎裏的師父麽?

抑或——他自己?

為什麽,有種仰天狂嘯的衝動?

他忽然咬牙站了起來,聲音也變得有些奇怪的沙啞,衝眼前三人中那個背影嘶聲喊道:“我不用你幫!”

青陽仙劍青焰大盛,沿著劍柄而上,繞在雲天風持劍的手上,片刻間他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在眾人目光中,但見他另一隻手雙指並攏,指尖間霍然又升起一縷熾烈的火炎,甚至比青陽仙劍騰起的青焰還要狂熱,一時間他的身旁三尺之地,雨水蒸騰起片片白霧,直把他整個人都籠罩其中。

慕容龍幽三人愕然地看著這個師弟,盡管他們也是不齒雲天風的行為,但卻無可指責於他,畢竟師仇不共戴天,將心比心,換做誰都會如此吧!若不是他們當年在那個絕地與林辰同生共死過,了解他的為人,恐怕同樣身為昆侖弟子的他們,也早已出手為師門雪恨了。

一旁的冰憐星目光微微收縮了一下,看著眼前那個火光白霧中,麵貌變得猙獰的年輕人,臉上微微動容,三味真火!這個其貌不揚的昆侖弟子,竟然有著如此驚人的煉丹人天賦?要知道,在冰嵐雲閣守了一輩子,癡迷煉丹的胡老前輩,用了一輩子的時候,也沒能煉出三昧真火,可見這要成為煉丹人的條件,是何等的苛刻,冰憐星默默注視場上一切,目光在慕容龍幽身上掠過,心中忽然微微歎息一聲,這個年輕人擁有如此的天縱才華,卻一直無人聲聞,恐怕也是因為洛天衣這個傳人的緣故,同時心中也不禁微微一寒,昆侖這年輕人眼中那股深深怨毒,真的是全部因為其師死在林辰手上麽?

雲天風持著青陽仙劍,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漫天青焰間,那渾然不顧一切的忿恨神色,直讓人為之動容。

風雨更狂,天地之間,一片肅殺。

慕容龍幽暗歎一聲,剛想說什麽,卻見得蜀山那邊燕若雪、陸雨晴等人目寒如水,正看著他們三人,手上都是緊握劍訣如山,凰冰璃神色漠然,雖然沒有什麽動靜,但手上那柄秋水一般的神劍輕輕顫動著,他不禁苦笑一聲,便是燕若雪一人道行隻怕也不在他之下,更不要說加上這個引落九天神雷夷平了一座大山的蜀山新一脈首座了,縱使他道法在怎麽精湛高深,又如何能力敵這麽多人。

隻是他慕容龍幽身為這一代昆侖瓊華宮最出眾的弟子,他的驕傲,又豈能容許同門在自己眼前受他人殺戮,乃至他昆侖仙宗,在其他宗門麵前低頭?

慕容龍幽滿麵冷峻,眼光卻慢慢寒冷,一股懾人氣勢從他身上緩緩透了出來,葉千帆和洛雨菲在他身旁,亦是一臉凜然,場上氣氛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同時感覺到,自林辰背後那片幽深密林中的大地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顫抖,忽然間那陣響亮之極的嘶吼,再次從迷霧之中轟然而來,一個巨大的黑影,緩緩出黑暗走了出來。

眾人同時色變,看著前方慢慢清晰、慢慢現身的那隻可怖巨獸,走到到林辰身後,龐大的身軀突然一頓,口中一聲低吼,獠牙,如銅鈴般的巨大血色怪眼猛地向他們看了過來,凶光閃爍,徒然之間,眾人身子一崩,隻覺一股令人窒息的凜冽殺意,如潮水般洶湧而來,便是他們一路而來斬殺過那麽多妖物邪靈,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可怕的妖獸。

冰憐星身子微微一震,盯著這隻滿口獠牙的龐然凶獸,倒吸一口涼氣,已然認出了這隻與冰嵐雲閣靈尊「貔貅」同為洪荒靈種的上古凶獸,沉聲道:“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