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訓練,就在拉姆齊不斷地叫停、糾正、指導、叫停、糾正、指導中度過。
這是一個支離破碎的訓練過程,因為在拉姆齊的眼中,這些新秀幾乎每個動作都有問題,每次跑位站位都有漏洞,即便是德雷克斯勒也不能幸免。
這也是新秀在進入NBA後不可避免的,更何況開拓者的新人們遇到了一個固執的學院派老教頭。
甘國陽倒是覺得上午的訓練讓他獲益匪淺,他知道了跑步的正確姿勢,知道了自己的投籃應該如何改進,知道了在進行擋人掩護時要注意站位的角度和手部動作,知道了防守快攻時,如何占據有利的位置,可以以一防二。
當然,這些東西甘國陽並沒有全部領悟,比如防守快攻時的站位技巧,這需要大量比賽經驗的積累,但起碼甘國陽開始入門了。
而拉姆齊也發現,這個華人榜眼秀進學習能力可謂驚人,僅僅一個上午的訓練,他竟然已經開始有進步,拉姆齊的一些指導總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因此,拉姆齊之前對甘國陽的部分擔心也在慢慢消除。
甘國陽隻讀了兩年大學,第一年還因為轉學沒有打正式比賽,也就是說甘國陽隻有一年的NCAA經驗,這讓拉姆齊擔心甘國陽基本功不行,籃球智商也不夠。
甘國陽用一個上午的時間,讓拉姆齊疑慮盡消。
隨之而來,讓拉姆齊更加頭疼的是,他發現甘國陽竟然和德雷克斯勒是一個類型,打球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麵對場上的局勢,總是做出不合理的選擇,雖然最終的結果並不一定糟糕。
一個德雷克斯勒就夠讓拉姆齊難受的了,又來了甘國陽,現在的拉姆齊是一個頭兩個大。
拉姆齊本來是想著找一個這樣的球員:在大學已經經過名帥的指點,四年的NCAA比賽讓之經驗豐富,在場上是無私的團隊型球員,熟知教練戰術的每一個細節,同時又具備很強的個人能力,在必要的時候能夠統治攻防兩端。
比爾·沃頓無疑符合拉姆齊的每一個條件,他在UCLA的四年經由名帥約翰·伍登教導,拿下了兩個NCAA總冠軍,被譽為最會傳球的中鋒,是整個球隊無可爭議的核心,能夠堅決地執行教練的戰術,同時他的防守和他的進攻總能救球隊於水火。
當然,比爾·沃頓在場下從不讓人省心,有事沒事喜歡穿成嬉皮士的樣子,帶著發帶去街上遊行示威,作為他的教練,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警察一個電話叫到局子裏去領人;休賽期還喜歡登山、露營,絲毫不顧忌由此帶來的對身體的傷害。
不過隻要到了球場上,沃頓就是拉姆齊的定海神針。
再看看甘國陽,這個6尺10的充滿天賦的球員,還是個華人——過去拉姆齊對華人唯一的印象隻有李小龍。
甘國陽畢業於斯波坎的岡紮加,雖然離波特蘭不遠,可拉姆齊從沒聽說過這個破學校,據說今年是他們第一次打入NCAA全國賽,然後以全勝戰績拿到了冠軍,確實很了不起。
甘國陽的教練,據說是他高中的教練,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教頭,聽說他在防守上有兩把刷子,但進攻上,貌似他的最拿手的戰術就是“把球交給甘!”
在進行傳導球練習時拉姆齊發現,甘國陽的傳球基本功並不紮實,雖然他穿越全場的長傳讓人震驚,但他的一些簡單分球和傳導做的都不漂亮。
而且拉姆齊也察覺到,甘國陽很喜歡在場上自己解決問題。跑戰術的時候,他有常常會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選擇,比如突然來一個腦後傳球,讓他的隊友都措手不及。
比如在做高位策應的時候,突然來一個17尺的勾手,讓人目瞪口呆。
也就是說,甘國陽這家夥擅長打“神仙球”,打出來了就是精彩絕倫,打不出來就是腦子發熱。
這對於強調穩定,強調戰術第一,要求嚴謹合理打法的拉姆齊來說,是難以忍受的。
當然,甘國陽並不知道這些,他沒有想到拉姆齊這個老頭子腦子裏想法那麽多,才一個上午幾乎就把甘國陽身上各種特點都分析了個遍。
相反他覺得很開心,因為他學到了許多東西,而且他覺得這些新秀隊友都很不錯,尤其是德雷克斯勒,這讓他異常的興奮。
“嗶嗶!”助理教練吹響了上午訓練結束的哨聲,上午8點開始到11點,一共3個小時的訓練,看似時間不長,卻讓6名新秀對職業籃球有了初步的體驗。
“先生們,我想3個小時的訓練應該讓你們感受了一下NBA的樂趣,你們都做的不錯,雖然不能說盡善盡美,但我能看到你們的進步。作為我們使用場館的報酬,下午我們將會和波特蘭大學的球員們進行一些對抗訓練,希望你們能把上午學到的東西運用到場上。”拉姆齊對上午的訓練做了一個簡單的總結,並對下午的內容做了安排。
“果然要和波特蘭大學的家夥們比賽!”甘國陽一想到這個,心中不禁有些興奮,倒不是波特蘭大學的球員多麽厲害;也不是因為他們和甘國陽有什麽深仇大恨。
甘國陽隻是單純的想打比賽了,自從NCAA總決賽結束以後,他已經四五個月沒有好好打一場哪怕最普通的5對5對抗賽了。
在決定參加選秀後,法爾克就建議他最好不要去街頭打球,也不要隨便參加各種邀請賽,一旦受傷可不是鬧著玩的。
為此,甘國陽已經忍很久了。
不過在此之前,要先解決吃飯的問題。
波特蘭大學和許多美國學校一樣,是沒有圍牆的,和周圍的居民區融為一體,從學校的訓練館一出來就是市民街道,根本找不到吃飯的地方。
在NBA,訓練和比賽期間球員們的吃飯問題都由自己解決,球隊隻給出飲食建議和餐費補貼,並不負責招個大廚來給球員們做菜做飯。
5名新秀,除了甘國陽其他4個人都住在由開拓者提供的公寓裏,隻有榜眼秀有資格住在獨立的房子中。
而德雷克斯勒則住在波特蘭山地公園的一棟獨立公寓中,那裏離波特蘭大學有十萬八千裏,但是距開拓者自己的訓練館非常近。
“嘿,克萊德,去我家吃飯吧。”甘國陽看著其他四個人一起回自己住處附近解決吃飯問題,便向德雷克斯勒提議道。
德雷克斯勒正在發愁要去哪兒吃飯呢,沒想到這個華人小子竟然主動邀請自己去家裏吃飯。
雖然兩人第一次碰麵就火星四射,你扣了我一個我也還你一個,但那不過是年輕人突然的上頭而已。
一個上午的訓練,德雷克斯勒不僅不討厭這個華人大個子,相反卻對他有了不少好感。
尤其當甘國陽在場上無聲無息地和拉姆齊對著幹,把老頭子氣的直搖頭的時候,德雷克斯勒就有一種和甘國陽同仇敵愾的感覺。
其實這隻是德雷克斯勒的錯覺,甘國陽並沒有和拉姆齊對著幹,他隻是習慣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打球,而且這樣打球方式還挺有效果,便讓拉姆齊是無可奈何。
從這點上來講,德雷克斯勒和甘國陽確實是同一類型的球員,難怪德雷克斯勒會欣賞甘國陽。
現在甘國陽邀請德雷克斯勒去家裏吃飯,在美國隻有非常好的朋友才會被邀請去家中用餐,德雷克斯勒也是欣然答應。
“沒問題,可是,去你家能吃些什麽?打電話叫一份麥當勞嗎?”德雷克斯勒問道
“不用擔心,我爸爸已經做好飯在家裏等我了。”有甘有為在,甘國陽根本不用擔心吃什麽。
於是,甘國陽便坐著德雷克斯勒的一輛藍色福特野馬,開往甘國陽的住所。
在美國這樣車輪上的國家,有一輛車是件很普通的事情,德雷克斯勒的這輛野馬也是七十年代的老款式了,曾經風靡一時,現在也紛紛退伍。
按照德勒克斯勒第一年的合同工資以及商業代言,買這樣一輛二手車實在是小菜一碟。
到了家裏以後,甘有為早就燒好了飯菜等兒子回來,隻是沒想到又來了一個。
兩個身高兩米多的籃球運動員,飯量自然是極大的,所以甘有為又燒了一大鍋的米飯,同時多炒了幾個菜。
在波特蘭住了一段時間的甘有為,已經會自己開車去大賣場買菜了。
這一頓飯吃得德雷克斯勒大呼過癮,平日裏一向吃些有營養沒味道的西餐,一下子吃到了甘有為做的正宗淮揚菜,那是恨不得把盤子都給吞下去。
而且德雷克斯勒很快就學會了用筷子,這讓甘有為也大為讚賞。
吃完飯後,甘國陽有了一次機會,和德雷克斯勒這位前輩好好聊一聊關於NBA的問題。
在來到美國後,甘國陽遇到的NBA巨星也不算少了,一些未來將聲名大噪的人物也都成為了甘國陽的對手。
現在的他,已經能夠用一顆平常的心態和這些未來的籃球偶像們相處甚至競爭,因為他知道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了。
德雷克斯勒說了許多甘國陽所不知道的NBA趣事,也講了他在新秀賽季所遇到的種種困難,當然也少不了對拉姆齊教練的抱怨。
聽了德雷克斯勒的話,甘國陽也開始有些明白,或許他自己的打球方式同樣不受拉姆齊的喜歡。
“管他呢,隻要能贏球,教練再怎麽不喜歡也沒有用,不是麽?而且我覺得拉姆齊先生是個很棒的家夥,從他那兒能學到不少東西。”甘國陽說道。
“沒錯,拉姆齊確實是一位很棒的教練,但或許他並不適合我,我還是更想念劉易斯教練。”德雷克斯勒想到教練問題就頭疼,他很擔心這個賽季他會被交易。
談到劉易斯,甘國陽就想起來NCAA總決賽中,站在對方替補席上那個大鼻子大臉,像個斯拉夫人的主教練。
順便,甘國陽也想起了鮑比·貝爾曼,他的恩師,他的教父。
德雷克斯勒和甘國陽之所以形成現在這樣的打球習慣,和這兩位教練的指教方式有很大關係。
劉易斯教練在場上喜歡打“open-court”,也就是開放式進攻,這充分開發了球隊外線球員的得分能力和創造力,也讓德雷克斯勒習慣於根據場上局勢來做出進攻選擇。
貝爾曼教練則在進攻端給予甘國陽足夠的權力,在必要的時候,岡紮加大學的進攻選擇權在甘國陽手上而不是斯托克頓手上。這也鍛煉了甘國陽獨自解決問題的能力,因為貝爾曼的進攻套路實在少的有些可憐。
兩個雖是不同位置,卻有著相似籃球風格的球員在一起暢談,甘國陽發現德雷克斯勒雖然在場上激情奔放,但場下卻談吐得體,舉止紳士。
即便是抱怨,也讓人聽起來更像是建議。
德雷克斯勒也覺得,甘國陽雖然是個外國人,卻言語幽默,妙語連珠,對許多問題的見解,甚至超出了他的認識範圍,讓他懷疑這家夥到底是籃球運動員還是報社評論員。
這段愉快的用餐和交談經曆徹底打破了兩人在見麵時的隔閡與齟齬,他們很快成為了一對非常好的朋友。
過了一會兒,兩人又一同坐著車到達了波特蘭大學,一路上言談甚歡的兩人看上去像交往多年的鐵哥們。
下午的訓練果然如拉姆齊所言,是和波特蘭大學球員的比賽,到場的除了大學生球員外,還有一些NBA的落選秀到這裏來碰碰運氣。
甘國陽果然在場地上看到了波特蘭的頭號球員霍金斯,而霍金斯看到他也隻能苦笑一下。
在之前西海岸聯盟的比賽中霍金斯已經被甘國陽虐的夠慘的了,本以為這家夥去了NBA,自己能鬆一口氣了,沒想到他竟然來了波特蘭!
雙方稍作熱身準備,很快分好了組,準備開始一場簡單的5對5對抗賽。
拉姆齊教練沒有對這六個新秀做具體的布置安排,隻是說希望球員們能把上午學習到的一些東西用到比賽中來。
比賽過程並沒有什麽懸念,擁有甘國陽和德雷克斯勒的波特蘭新秀隊把波特蘭大學飛行員隊打的找不著北,他們根本不需要戰術。
打到後來,甘國陽和德雷克斯勒兩人開始放棄進攻,在場上不斷地把球傳來傳去,兩人不像在打籃球,而是變成了打乒乓球。
誰拿到球都不願意攻,總要把球傳到別人手上,而且各種No-look-pass,腦後傳球,德雷克斯勒甚至還來了幾個胯下傳球。
站在一旁看著兩人耍猴一樣表演的拉姆齊再也忍受不住了,衝著場上大喊:“你們兩個該死的家夥再他媽的把那個球給我胡亂地扔來扔去,我就把你們從球館裏扔出去,扔到垃圾桶裏去!”
場上的人一下子驚呆了,因為拉姆齊教練是個嚴厲但作風嚴謹的老派教練,垃圾話從來不存在於他的籃球字典中。
顯然這兩個家夥的表現已經快要把老先生給逼瘋了,同樣驚呆了的甘國陽手上還拿著球,正想回傳給外線的德勒克斯勒。
聽了拉姆齊的怒吼,甘國陽在12尺的位置一個大勾手,“唰!”球進,在霍金斯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