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部後勤長官突然暴斃,引起了整個雲河的一陣動蕩。
暴斃這個詞對修者來說是非常陌生的,曆史上因病猝死的人屈指可數。而軍部後勤長官前一天還生龍活虎,沒有一點征兆,讓人不得不懷疑其中的真實內幕。
可軍部自己都一口咬定是病故,別人也不好說什麽,此事就以雷聲大雨點小的態勢結束。
知曉內情的人深知,軍部和淒冷曉月的梁子結大了,不出意外的話,渡過眼前危機之後必有一戰。
與尚官睿交好的勢力都為他擔憂,淒冷曉月比起南天河聯盟都差了十萬八千裏,如何反抗得了龐然大物般的軍部。
相反,尚官睿卻一點也不擔心。他知道這仗還有得打,以他對魔族韌性和好戰的理解,說句不好聽的話,一盤散沙的修者勝麵不大。
即使找來援軍,也非常有限,麵對無窮無盡的魔族大軍根本不夠看,雲河淪陷也是遲早的事。到那個時候,軍部都自顧不暇了,還哪有心思來找他的麻煩。
當然,這些話隻能埋在心裏,說出來是要犯眾怒的。有了前車之鑒,一些保險措施早在他剛來雲河的時候就著手準備了,足以應對大部分突發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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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水城今天迎來了三位特殊的客人,他們全身包裹在寬大的黑色鬥篷裏,讓人無法看清相貌。
可是從聯軍總指揮海拉赫親自出門迎接就可以看出,這幾位的身份不低。
進入大殿,三人一一解開身上的鬥篷,摘下罩帽,露出了三張形態迥異,卻同樣威嚴十足的中年麵孔。
胸前佩戴的銜章,與海拉赫一樣,赫然都是校級。
“諸位遠道而來,本應準備幾杯薄酒。奈何前線戰時吃緊,我實在沒那份心思,失禮之處還望諸位諒解。待戰事結束後,海某必當親自登門道歉。”海拉赫把三人讓到客座,先開口道。
“哎,海帥外道了不是。我們零環和你們雲環乃是兄弟聯盟,既然是兄弟有求,我們自然當仁不讓,客套話就免了。您所要求的十五萬魔槍軍隨後就到,希望海帥妥善安置。”三人中的矮個子將領微笑道。
海拉赫感激的頷首,他最不擔心的就是兄弟盟零環的態度。
“我們烏冬裏環不甘人後,特派十萬魔盾軍支援海帥的遠征大業。”梳著麻花辮,眉心頂著一隻犄角的中年將領同樣表態。
海拉赫心中一喜,這十萬魔盾軍一到,強渡龍眠江的主力就有了。
最後,他把目光轉向一直笑嗬嗬的看著,並沒有表態的那名中年將領,問:“翁帥的意思呢?”
這名姓翁的中年將領是典型的魔界貴族,良好的修養和得體的舉止,從側麵反映了其身世的不凡。海拉赫最看重的還是此人的態度,因為他來自七連環翁氏家族。
七連環是魔境南部最大的界位,也是實力最雄厚的,而翁家則是七連環大勢力中的佼佼者,可以這麽說,他們一家的實力,足以頂半個雲環。
翁勒欽雖然隻是翁家的一個管家,在座的卻沒人敢小看他的權柄,隻要說動他出動幾支精銳戰團,雲河一役,必勝無疑。
翁勒欽沒有正麵回答海拉赫的問題,而是慢悠悠的將杯中的清茶飲盡,讚道:“明霄界真是個好地方啊!這梅素茶很合我的口味。”
海拉赫的臉色頓時變了。
他如何聽不出對方話裏的暗示,這家夥竟然想獨吞整個明霄界,胃口未免也太大了。這是雲環魔族聯軍好不容易才打下來的,豈能輕易拱手讓人。
沉吟了一會兒,海拉赫抬起頭道:“翁帥,您的要價太高,而且明霄的利益都已經分出去了,我無法答應你,換個條件吧。”
翁勒欽微笑著搖了搖頭:“我隻要明霄界。”
“要不然這樣吧,雲河界比明霄界大了二十倍有餘,打下來後分你們兩成。”海拉赫咬牙提議道。
“還是那句話,我隻要明霄界。”翁勒欽拿出潔白的手帕擦了擦嘴唇的水漬,優雅而從容的道:“海帥,我們不是傻子,事先調查過,雲河界九成以上都是水,我們要那麽大的池塘做什麽,養魚?”
“還有,雲河界鄰近數個實力雄厚的修者界位,防守的壓力很大,這塊飛地不但給我們帶來的利益有限,還要牽扯很大一部分精力和兵力,實在得不償失。您的提議恕我們無法接受,海帥如果隻有這點誠意的話,那在下就告辭了。”說完,他就站起身來,輕施一禮,轉身向殿外走去。
“一半……明霄我隻能分你們一半,不接受的話就算了。”
就在翁勒欽快要走出大殿的時候,海拉赫雙手托著下巴,麵無表情的開口了。
翁勒欽嘴角噙著一絲笑意,身體隨著慣性往前走了幾步,才緩緩轉過身來,伸出了手,恭維道:“海帥,您的英明足以令山河變色,十萬魔劍軍已在路上,願我們合作愉快。”
海拉赫強笑著握了握對方遞過來的手,心中鬱悶不已,自己真不是塊談判的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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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天,江對岸魔族聯軍的攻擊頻率大大增加,雖然都是小打小鬧,構不成威脅,還是讓人覺得心煩。而且多次強渡到一半,就退了回去,搞得雲河眾將莫名其妙。
次數多了,也都麻木了。甚至有些戰部主將下令,隻要對方不打到岸邊,就按兵不動。
此類現象在中路防線最為明顯。
許靜陶正忙著削權,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而左路軍出現了幾個例子,就引起了尚官睿的警惕。
他把張默仇召進主帳,問:“張將軍,我們下麵三支戰部動態如何?”
張默仇道:“大人,因為魔族聯軍近日實施騷擾戰術,駐防第一線的戍衛稍顯疲態,戰力並沒降低多少。藏劍戰部輪流巡視,倒沒太大問題。新成立的禁衛戰部整天擺弄那些符文炮,興致蠻高的,求戰情緒甚濃。”
尚官睿鬆了口氣,又問:“友軍狀況如何?”
張默仇想了想,如實道:“原先三支戰部情況還可以,受影響不大,新成立的六隻戰部近日非常浮躁和懈怠,令人堪憂。”
尚官睿眉頭緊鎖,指尖急速敲擊著桌麵,憂慮之情溢於言表。
張默仇拉了把椅子在他對麵坐了下來,問:“大人,您在擔心什麽?”
尚官睿抬頭看了他一眼,煩躁的說:“你不覺得有些不對勁嗎?”
“哪裏不對勁?”張默仇繼續問。
“哪裏都不對勁!”尚官睿站起身,在帳內來回踱著步子:“我總有種感覺,敵人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一旦施展,必將是石破天驚之局。這種感覺一直揮之不去,尤其這幾天非常強烈。”
雖然他說的玄乎,張默仇卻不敢不重視:“大人,您能說的再詳細些嗎,也好防患於未然。”
尚官睿搖了搖頭:“隻是一種感覺,具體是什麽我也說不清楚,你平時多留意些吧,讓下麵提高警惕。”
“是。”
忽然,耳邊隱約傳來喊殺聲,他麵色一變:“怎麽回事?這麽近!你出去看看。”
張默仇不敢怠慢,立刻掀開珠簾走了出去,手搭涼棚遠眺片刻,急匆匆回到主帳:“回稟大人,魔族聯軍快殺到岸邊了!”
“什麽?!”尚官睿拍案而起,怒道:“明複軍那幫人都是幹什麽吃的。”
說完也顧不上披甲,飛快跑了出去。
戰況果然如張默仇所說的那樣,小部分魔兵已經殺到岸邊,與最前線的明複軍戰到了一起。
尚官睿觀看了片刻,麵色愈發的凝重起來,對身邊的張默仇道:“你發現沒有,這裏麵竟然有魔兵,而不完全是李若空的魔化戰修軍團。”
張默仇點點頭:“您的意思是?”
“現在魔族聯軍戰事吃緊,哪還有多餘的兵力調派到左路,我沒猜錯的話,魔族援軍先到了……不好,你速去指揮戍衛後撤。”
簡單吩咐了一句,尚官睿快步向前營奔去。
張默仇領命,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而去。
前營駐紮的是淒冷曉月新成立的禁衛戰部,尚官睿親自任該部主將。
一眾因為命令限製無法出戰的將校正看得眼熱,見老大駕到,立刻迎上前紛紛請戰。
尚官睿沒理會他們,而是來到瞭望台,抓住一個人就問:“我讓你們觀察記錄魔族聯軍的動向和變化,可有收獲?”
那人慌忙將手中的蜃石遞了過來:“大人,剛剛有重大變化,對麵魔族聯軍營地忽然湧入大量重甲魔兵,屬下整理完還沒來得及上報。”
尚官睿接過蜃石快速瀏覽了起來,待看到手持重盾,長矛和巨劍的魔兵身影,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堪,他甚至能預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場麵,厲聲下令道:“神機營留下,戰部其餘人等迅速撤離。”
禁衛副將洛青雲忙問:“師兄,往哪撤?”
“龍眠江河口。”
“可是,那裏不是封閉了嗎?”洛青雲疑惑道。
尚官睿苦笑道:“你別問了,聽我的準沒錯。到達那裏後,負責給後麵的戰部開拓生路,這是禁衛戰部的第一道命令,師弟,我們淒冷曉月的命運如何,全看你了。”
洛青雲見他說的嚴重,哪裏還敢怠慢,立刻動員禁衛向西北龍眠江河口方向急行軍。
尚官睿望著他們絕塵而去的背影,心裏暗暗祈禱:希望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