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喇喇——轟!”一聲炸雷在耳朵邊上驟響,震得人五髒六腑跟著一起跳動,三魂七魄直要從腔子裏逸出來。
嶽清從昏迷之中清醒過來,隻覺得腦袋仿佛要裂成兩半,兩邊太陽穴打鼓一樣跳動,腦漿子都開始沸騰,無數陌生的記憶瘋狂地湧進腦海。高山練劍,出入青冥,古洞潛修……那些從沒見過的人,沒經曆過的事像放電影一樣在腦中閃現。
“妖道,你這是多行不義,遭了報應吧?”一個清脆的女聲在麵前響起。
嶽清努力瞪大眼睛,使視力聚焦,看見不遠處立著三個仿佛古代道士做法的法壇,中間的那一個比較高,上麵供奉著兩口寶劍,毫無依托,憑空懸在壇頂一尺高的地方,劍尖上不停地滴下血珠,似乎剛剛用它們殺過什麽生物。在兩口劍下邊有一個破碎了的半截玉瓶,裏麵正咕嘟嘟往外噴湧黑煙。
主壇兩邊各有一個稍矮些的輔壇,上麵插滿了各種鬼畫符的幡旗,壇上立著胳膊粗的木樁,樁上各綁著一個三四歲大的男孩,他們身上穿著紅色的肚兜,前胸後背都貼滿黃錢符紙,上麵用朱砂畫的猩紅符籙,那情景讓人看了直覺頭皮發麻。
在左邊的輔壇上站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個子很矮,穿著古代的宮裝紅衫,手裏指定一道不停吞吐的金色光芒,正輕蔑地看過來,她長相可愛,聲音也清脆悅耳:“自太乙混元祖師喪命之後,你們五台派樹倒猢猻散,死的死逃的逃,你也算是個有造化的,才能苟延殘喘活到今日!本來我們修道之人,當順應上天好生之德,饒你一條性命,隻是你這妖道實在可惡,殘暴酷虐,心腸狠毒,竟然用這樣小的孩童祭煉邪劍,今天必將你斬在劍下,免得日後再害他人!”說完將一隻白生生的小手往嶽清一指,那道金色光芒便似閃電一般向他飛射過來。
嶽清覺察到危險,條件反射地起心動念,中央主壇上那兩口寶劍心有靈犀地同時急速震顫,發出嗡嗡脆鳴,同時化作兩道銀光斜刺飛射,將對方金光接住。
嶽清感覺這兩口寶劍就仿佛是自己的手臂一樣,隻要念頭一轉,他們就會順應心念,想要它們到哪他們就立刻飛射過去,要劈砍就劈砍,要點刺就點刺,撩切削劃,無不如意。
剛才湧入腦中的那些記憶,浩然龐大,比自己過去的記憶多上百倍,甚至還有幾百年前發生的事情,無論大小,全都清晰畢現,就跟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
通過這些記憶,他知道自己叫做嶽琴濱,竟然生活在一個神仙滿地走的世界。他本是五台派有名的劍仙,自五十年前師父太乙混元祖師跟峨眉派鬥劍失敗,被以齊漱溟為首的三仙二老圍攻,無形劍斬傷了元神,坐化身死之後,五台派四分五裂,他也跑到南嶽衡山去閉關,很少出來行走。
突然多出來的記憶多達三百年,從自己小時候如何因受兵禍乞討流浪,如何被太乙混元祖師引渡上山,如何在黃極宮跟師兄弟們修煉道法……那些匪夷所思的仙法劍訣,全部都深刻地印在腦子裏,甚至讓他有一種錯覺,那就是這些事情原本就都是他親身經曆過的,那些道法也都一點一滴修煉了三百多年,心念調轉胸中五氣,匯聚於左手勞宮穴,隨手劈出,便是一道五行神雷,將一座輔壇炸成粉碎!便似全部出於本能!
那少女飛在空中,身體被金色的劍光裹在裏麵,化作一道三丈多長的金虹,帶著銳不可當的氣勢斜飛下來,跟嶽清的那兩口銀色劍光絞在一起,不停地發出啪啪的炸響,暴起大片金銀兩色火花,仿佛節日裏的煙花一樣向四周飛迸散落。
也不知道是這個嶽琴濱原本法力就鬥不過這個少女,亦或是嶽清剛剛穿越過來,還沒有完全地融合原主人的記憶和習慣,對這些道法劍訣不能夠融會貫通,兩道銀光很快就被那金光壓製,又鬥了片刻,金光強推著兩道銀光飛到嶽清的身前,在他身前身後盤旋打轉,削劈劃斬。
那劍光每一次靠近,嶽清被寒光照體,冷氣淩麵,渾身汗毛禁不住乍豎而起,冷汗如漿,有一次擦著腮邊過去,連鬢角的頭發都被削下半縷來。有好幾次都差點就落在他的身上,將他劈成兩半,多虧銀劍神異通靈,每每在生死一線的緊要關頭將金光擋住。
女孩打得卻很輕鬆,銀鈴般笑道:“妖道,你的報應到了!還不快快受死!”她攥起拳頭,將金劍擰成麻花狀,驟然炸開,帶著大片金星轟開了兩口銀劍結成的防禦光圈,鋒銳的劍鋒閃電般直射嶽清胸口。
嶽清下意識地調轉五行真氣,雙手結印護在胸口,伸出來的拇指和小指之間一片彩光,黃綠紅藍各色光氣不停地湧動,那金劍刺在當中,竟被止住。
女孩眼中微露驚訝之色:“不愧是混元祖師座下有名的弟子,倒也有些道行!”張開看似可愛的櫻桃小口,將一道真氣噴將出來,那金劍立刻就想打了雞血一樣,瘋狂地轉動,向前衝刺。
嶽清隻覺得胸口仿佛被壓了千鈞重壓,透不過氣來,眼前一陣陣發黑。隻是他知道,此刻決不能有半分鬆懈,必須頂住,否則必要被那金劍穿胸而過。
求生的本能使他強壓胸中煩躁,拚命調動體內五行真氣,運轉到雙手間結成道家五行法印將金劍抵住,卻仍被那劍推著向後劃去,雙腳在潮濕的地麵上犁出兩條深溝。
“砰!”嶽清後背撞在一顆樹上,身子一震,眼前金星亂冒,心肝脾肺都差點一口嘔出來。
他無法再退,那女孩嬉笑間又從口中噴出一道真氣,將那劍催的如高速鑽頭一樣急轉。
嶽清兩手間的五彩光氣已經隻剩下薄薄的一層,劍尖距離他的胸口不足一寸,從那上麵溢出來的氣流將他胸前的衣衫都給絞成粉碎,胸膛上一片森然清冷。
嶽清知道今天無論如何也鬥不過這個女孩,胸中湧起一陣絕望。
心想自己從車輪底下拽過一個即將被碾壓的小朋友,卻被旁邊過來的貨車撞飛,稀裏糊塗跑到這麽一個神奇的世界裏來,還來不及慶幸,就又要被人生生殺死,可見這好人是不能當的,好事也是絕不能做的,以後再遇見這種事……
他一個念頭還未轉完,空中雲層裏陡然落下數道青光,隨同一個很溫柔的女聲:“嶽師弟莫要驚慌,姐姐來助你一臂之力!”七道劍光如同青龍鬧海一般,四道攔住先前那女孩的劍光,其餘三道偷襲她的背後。
那女孩輕叱一聲,來不及殺嶽清,調轉金劍環成一個光圈,將自己護住。
那七道青光仿佛一隻巨大的怪手,將女孩攏住,七根手指驟然收起,就要將她絞成幾截。
女孩一口真氣噴將出來,金色光圈迅速爆開,跟七道青光磕碰在一處,隻聽得一連串金屬相擊的急響,暴起大片的金青光芒。
女孩厲聲道:“許飛娘!自太乙混元祖師喪命之後,你自稱改邪歸正,隱居黃山,大家都以為你痛改前非,今日竟然又跟舊日裏的妖孽同門攪在一起!”
雲端輕飄飄落下來一個年輕美貌的道姑,一邊指定七道劍光跟女孩相鬥,一邊輕笑道:“薑雪君,聞你當年殺業太重,被迫兵解,又不願去轉世重來,在你師父的幫助下以元嬰修入地仙,向來在洞庭湖閉關不出,從不插手天底下的恩怨紛爭,今日竟然千裏迢迢跑來這裏,你就不怕你那辛辛苦苦修了幾百年的元嬰化身受點什麽損失,前功盡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