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尤璜也是個頗有心機之人,他看出嶽清有真功夫,雖然還分不清楚真是法術還是極高明的內功,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他願意拜師求藝,因此一直跟進朱府,也想看看嶽清的功底和人品,所謂師父擇徒,徒亦擇師,若嶽清是妖邪之輩,他也不會拜師。因此嶽清讓他做誘餌吸引馮吾他隻當是高人對自己的試探,雖然心中也免不了有些忐忑,還是滿口答應下來,年輕人血氣方剛,頭腦一熱,心想若嶽清真是世外高人,等降妖之後便立刻拜師,若嶽清是招搖撞騙之徒,大不了搭上一條性命!
嶽清讓朱員外找來工具,把尤璜也給扮成盤髻長髯,藍袍黃冠的遊方道士,那幡和鈴和劍匣全都交到他的手裏,等到了晚上,便讓他守在繡樓所在的花園裏。
嶽清自己卻跟朱員外要了一間靜室:“我要在這裏做法運功,你們不許來打擾!以免被馮吾發現,一旦打草驚蛇跑了,你們家可後患無窮!”嚇得朱員外趕緊回去吩咐奴仆院工都躲在自己房裏,天不亮不許出來。
他將窗戶門都關上,將太清八景燈取出來放在桌上,然後到踏上盤膝坐定,默默運功。
夜幕降臨,滿天星鬥,梆子剛敲了兩下,忽然桌上的太清八景燈火焰開始跳躍起來。
“噗!”火苗竄起兩尺多高,室內的明亮卻沒有增加,隻在火焰之中現出外麵的情景。
隻見火焰裏,一個身穿黑袍的中年漢子從空中跌下來,隻見他衣袍破碎,半身鮮血,滿臉汗泥,狼狽萬分,戰戰兢兢地爬到廊下的花叢裏。與此同時,天上有一道白色劍光,自北向南像流星一樣劃過天際。
嶽清看出來,那是峨眉派白雲大師禦劍飛過,他伸手一按,火焰之中,那個黑衣人的麵孔出現大大的特寫,認得是青螺峪前不久收進來的一位骨魔部眾,名叫申武,是骨魔長老天門神君林瑞的大弟子,道法不弱,可惜遇上了白雲大師,能夠逃得性命也算他的運氣。
那申武在花叢中等了將近半個時辰才敢露麵,小心翼翼地爬出來,東張西望,確定白雲大師已經走的遠了,才徹底放心。他並沒有急著逃走,反而闖進了附近的廚房之中,想要找點吃的,他有道法在身,即便不用點燈,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被他尋到一塊白天莊子裏送來的鹿肉,不懼膻氣,直接送進嘴裏大口咀嚼。
他剛咬了兩口,忽然背後一聲脆響,房門被重力擊落,整扇門板直拍過來。他頓時嚇了一跳,還以為白雲大師去而複返,隨後聽見一個男人的喝罵,頓時放下心來。
“哪裏來的毛賊,敢來太歲頭上動土!”來人也是練家子,開碑鐵掌掛著風聲緊貼在門板後麵拍了過去。
那申武冷笑一聲,身體隨風一晃,化作一股濃煙,門板從煙中穿過,重重砸在鍋台上麵。
對方是羅鷺花錢請來教藝的武師門客,名叫申純,煉就一手隔山打牛的吸魂掌功夫,掌力之強可開碑碎石,中者立斃。他每晚子時出來練功,今日也像往常一樣,飛身上了房脊,擺兩儀樁,雙手托天,向著月亮吐納煉氣,忽然聽見廚房那邊有動靜,他順著牆根悄悄過去一看,正好見到一個人影鬼鬼祟祟進了廚房。
羅鷺自幼好武,花重金延請名師,這申純來到羅府已經有小半年時間,羅鷺看出他有真功夫,每月奉銀極重,又以師禮敬他,申純心懷感激,如今遇上府裏來了小偷,哪能袖手旁觀,
申純緊隨門板後麵猛擊一掌,見人竟然憑空消失,正在驚愕之際,忽然後頸劇痛,已經被一隻冰涼的大手如鐵鉗一般掐住,向上提起,申純雙腳離地,還想使個倒踩七星的招式,卻被一股透骨森然的寒氣從脖頸兩側灌注過來,瞬間充滿全身,立刻從裏向外涼個通透,一命嗚呼。
申武毫不在乎地把屍體扔在地上,又抓過一塊鹿肉繼續大吃起來,他食量頗大,一頓能吃兩隻黃羊,如今連吃了三大塊鹿脯,才覺得有些飽滿。
臨走時,他把地上申純的屍體拎起來,打算帶回去祭煉白骨神魔,這次是拎著腰帶提起,哪知申純晚上練功,身上穿的練功服又薄又軟,腰間隻用一根布帶束住,申武用手一提,立刻扯斷,屍體又跌在地上。
申武氣哼哼地罵著,抬腳就是一下,那屍體被他翻轉過來,黑暗之中看見臉上長相,申武頓時大吃一驚,趕緊蹲下細細打量,這才發現,剛剛被自己殺死的這個男人竟然是自己的親哥哥,兄弟倆已經有十餘年未曾見麵,申武當年被林瑞擄走時才十三歲大,那是哥哥已經過了二十了,許多年來容貌雖有變化,他也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記得他們家是漢中那邊綠林道上的扛把子,他哥哥也使得一手好刀,霸氣異常,如今怎麽跑到成都來了?
申武呆怔了片刻,忽然俯下身,將申純的衣服褲子全都扒光,赤條條地扔在案上,然後拿出一隻黑霧纏繞的小刀,從脖頸往下,一路剖開,他手法甚是熟練,一手揭皮,一手下刀,很快就把一整張人皮給完完整整地剝下來,然後自己也脫了衣衫,將血淋淋的人皮抖開披在自己身上,用一張靈符,撚在手裏,張口噴出一道碧火,那火焰將他包裹在裏麵,他的骨骼咯嘣嘣迅速生長,肌肉也跟著漲大,將人皮撐起,接縫處相互粘結愈合。
片刻之後,綠火散去,申武已經變作原來申純的模樣,身體高矮胖瘦,一般無二。
他將申純的衣衫撿起來穿好,又講一口紅焰噴出,那褪了皮死屍,連同他先前的衣衫全都焚化成灰,徹底消去痕跡。
就在申武殺人的同時,嶽清麵前的燈盞上麵,“噗”地一下,又噴起一條火苗,裏麵顯示的是朱家繡樓外的情景。
星月之下,繡樓周圍的空氣裏逐漸浮現出淡淡的粉霧,縷縷甜香讓人渾身發懶。
尤璜事先服了嶽清給的丹藥,倒還是清醒,他按照嶽清所教,一嗅到香氣,立刻行動起來,用紅繩在繡樓周圍橫豎拉出經緯,拚成八卦形狀,又將八個貼滿鬼畫符的木樁釘在地裏,然後一手拿桃木劍,亂劈亂砍,手上三清鈴搖個不停:“呔!何方妖孽,敢在此放肆!貧道乃青峰山紫陽洞清虛道德天君是也!還不快快受死!”他取出一道符紙穿在劍上,在法壇上的燭火上點燃了,念動嶽清交給的咒語,那符立刻化成一道火光向空中射去。
“啪!”靈符在三四丈高的地方炸成磨盤大的煙花,火光之中,現出一個羽衣星冠的少年道士,滿臉怒容地往下觀望,看見花園裏的涼亭旁邊擺放著一個桌案法壇,燃著四根兒臂粗的蠟燭,周圍用紅線布滿,拚成八卦圖案,一個年輕的道者正在那裏拿著一柄桃木劍在揮舞,銅鈴搖得叮當亂響,不禁氣得笑出來:“你這廝是哪個山裏蹦出來的野道士?隻學了這麽幾手上不得台麵的瞎把式,不去那些愚夫愚婦手裏騙吃騙喝,卻來捋爺爺的虎須?”
尤璜見他能在空中淩空虛度,頭頂繁星,大袖飄飄,長得又是那麽的清秀俊俏,真似傳說中的仙童一般,有些不敢相信他會做出強逼民女的事來,想要問一問他是不是馮吾,話到嘴邊上又吞了回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改口道:“你是哪裏的道士?是路過這裏還是專程而來?本天師在此降妖,你若是路過還請趕緊離去!莫要耽誤本天師斬妖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