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剛巨靈神掌是白眉禪師這一脈的降魔大法,絕殺神術,一使出來,立刻便有轟天碎地,排山倒海之神威,那樣一隻金光巨手自九霄雲上向下拍落,其勢仿佛天外隕山,又似焦陽飛墜,金光瀑撒,嶽雯隻覺得一股世界末日,大難臨頭的感覺脹滿全身,汗毛根根豎起,冷汗如漿。
嶽清繼續恬淡自在地坐在那裏,給林寒講解一句經文的意思,語速不急不緩,似乎對頭頂上落下的巨手和周圍的六座旗門毫不在意,而林寒也仍舊跪在那裏,認真聽講。
巨手臨頭,嶽雯自忖就是師父白穀逸在這裏,麵對這樣強力的神通,也要先行躲開,避其鋒芒,然後再出手反擊,在他的印象裏,嶽清就算道行再高、法力再強,也不會超過三仙二老,雖然當年在北極一戰,以一敵六,反毀了朱梅肉身,但那不過是借助了法寶的威力,三仙二老中的任何一人拿著一件能夠反製的法寶,便能立於不敗之地,他實在想不出,嶽清如何從容應對。
轉念之間,巨手已經到了九宮崖上方不足百米之處,並且仍然飛速向下,嶽雯快步過去,大聲說:“嶽真人!快隨我躲開罷!”
嶽清仍然未動,隻問林寒:“我方才所講的,你可明白了?”
林寒滿臉感激:“多謝真人指點!此法實在驅毒避邪,鍛煉五氣之良法,晚輩受益匪淺!”
嶽雯這時也顧不得什麽教養了,直接過來拉嶽清衣袖:“真人快躲……”
嶽清看著他笑道:“往哪裏躲?我堂堂一教尊長,就這麽被你們一個後生小子打得慌張逃竄,日後傳出去豈不是要叫人恥笑?”
嶽雯急道:“時間緊急,真人且莫要再顧及那些,等回頭我一定稟明掌教師叔,好生……”
他忽然發現,自己說了這麽多話,那巨靈神掌早該拍下來了才對,如何還沒有動靜,抬頭一看,隻見那金光大手早被一團黑白雲氣托住,懸在九宮崖上空數丈高處,不能下來,不禁瞠目結舌:“真人……真人……真個神通廣大……”他自忖,就算是白穀逸也未必有這份法力。
嶽清歎道:“林寒能臨危不懼,泰山崩而麵不改色,嶽雯你又能暫時放下成見,始終把我當成是本山客人,危急時候還想要勸我走,這份涵養,殊實難得,我便看在你們的麵上,不跟那李洪小子一般見識,你去勸他趕緊離開吧,莫再一錯再錯,有什麽事,讓齊漱溟來跟我說。”
嶽雯深吸了一口氣:“多謝真人!”他快步走到崖邊上,大聲向李洪道,“洪兒,嶽真人乃是掌教師叔明帖請來的客人,不管過去有什麽深仇大恨,此時也該暫時放下,況且又是本門開府的時候,你怎能在此時鬧起來?若說冤仇報複,一切自有掌教師叔定奪,你快快退去,白眉禪師傳你巨靈神掌,掌教師叔傳你六合旗門,可是讓你在自家門裏為難客人的?”
李洪小臉漲得通紅:“嶽師兄!我自從這一世返回峨眉,就多聽人說你道高法強,智盈才滿,是我們這一輩師兄弟中的表率!卻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糊塗!你可還記得這妖道害了我峨眉派多少前輩?許師叔、吳師叔、白雲姑姑,還有屠龍師太沈姑姑,還有那麽多的同輩師兄弟,甚至就連朱梅師伯肉身亦是毀在他手裏,你不思為長輩同門報仇,如何做我們當中的表率?”
嶽雯緩緩地說:“李師兄,我知道你九世修行,過去生中慘遭邪魔兩教之人殘害,因此此生殺孽極重,動輒與人勢不兩立,但說句你不愛聽的,天蒙、白眉二位高僧有沒有教過你,你遭人殺害亦是你在那之前殺人太多、太凶之故呢?”
李洪氣得在香雲寶蓋之中一蹦三尺高,“邪魔兩教的妖人,殘害蒼生,荼毒天下,我替天行道,殺之有何不對?你枉為白師伯衣缽傳人,幾百年的修行全都到了豬狗身上,竟然如此地是非不分,正邪不辨,跟你做師兄弟,真是李某人的恥辱!”
李洪是動了真火,陳岩在一旁扯他衣袖,都被他甩開,嶽雯又道:“殘害蒼生、荼毒天下的妖人殺之不為可惜,但誰是妖人?殘害了多少蒼生,荼毒了哪一片天下?該當如何殺?何時殺?你都有忖度麽?所謂道自天行,何用人替?替天行道這四字,深深違背老君教義,乃我玄門正宗所不為也,不過是凡間假借天命,愚弄蒼生的托詞,這是掌教師叔教給你的麽?”
李洪肺都要氣炸了:“姓嶽的!你跟那妖道同姓同宗,今日算是攀上了親戚,怪不得置本門尊長大仇於不顧,處處維護於他,跟妖人沆瀣一氣……”
“混賬!”嶽雯也動了火氣,這峨眉第一美少年向來溫文爾雅,今日還是平生第一次在人前發火,“天下姓嶽的便是一家麽?你置我叔叔玉洞真人於何地?按照你這歪理,昔日那個妖尼李玉玉跟你也是一家子的至今親骨肉了!”
李洪臉色鐵青冷聲道:“我不跟你徒費口舌之功,識相的,你趕緊滾開,我打開旗門,放你一條生路,若是鐵了心跟那妖道一起,休怪我不講師兄弟的情分,將你和那妖道來個玉石俱焚!”
嶽清在崖上說道:“嶽雯,今日李洪必要殺我,你還是先帶著林寒離開,免得待會動起手來,真的有個擦碰,卷了你們師兄弟之間的臉麵。”
嶽雯道:“晚輩今日的職司,便是在這裏招待好真人,說起來晚輩資格還淺,本應該請一位長輩來,隻是今日峨眉事多,已經是失了禮數,如今這種情況,我又怎麽能撇了客人離開。還請真人穩坐,不老您動手,由我……”
“你鬥不過李洪!”嶽清從座位上站起來,擺手止住嶽雯和張口欲言的林寒,向前幾步走到崖邊,“李洪,你是後生晚輩,本就不配跟我說話,就算是要論也該是齊漱溟親自來,更何況你又是如此地蠻不講理,說什麽都是徒勞。我隻告訴你,立刻將這巨靈神掌收了,撤掉六合旗門,咱們今天隻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日後在外麵遇到,再喊打喊殺,那才由你,如今……”
“呸!妖道你已經被我旗門陣法困住,還敢口出狂言!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李洪道,“我這六合旗門乃是仿照本門兩儀微塵陣所成,此地距離祖師留下來的乾坤一氣太清神符又近,威力憑增十倍!今日你死星照命,任憑怎麽說,也要你形神俱滅!”
嶽清笑著點頭:“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這種心性,實在不配修仙,峨眉派那點家教,實在是形同虛設,若是打順風仗,你們應了對手,還能為了顯示自己的慈悲大度,略抬貴手,若是打逆風仗,則本性畢露,必要個個如那撲火飛蛾,自取滅亡。”
李洪喝道:“妖道休要誇口,有什麽本事就使出來,若是沒有,便安心待死!”
他話音未落,忽然間手上印訣一顫,其力道之大,幾乎把他扯了跟頭,再看那隻巨靈神掌被一股無形巨力簇擁著強行改變方向,平著橫掃出去,他驚呼一聲,急忙連噴真氣,想要把佛光散了,然而為時已晚,那麽大一隻金光巨手狠狠地拍在九宮崖西南方的翡翠峰上,那峰高達百丈,上麵盡是奇石異樹,抗瀑舉虹,共有七眼甘泉,並十三個大小藥圃,栽種著峨眉派收集來的各種神奇草藥,原本上麵還有陣法防護,但又哪裏敵得過巨靈神掌這等重擊,好一座錦繡山峰,瞬息之間便被佛門大手一巴掌拍成粉碎,百丈高峰直接堆落。
一陣天崩地裂的巨響,大地都開始猛烈搖晃,巨手破裂,散成強勁無比的金色的光潤,帶著無窮力道從中央擴散開來,向四周碾壓,翡翠峰周遭方圓三十裏之內,一起生靈瞬間全部滅絕!
李洪這下又驚又氣,還未能叫罵出口,便看見十幾個嶽清的身影在六座旗門之中隱現起伏,他見嶽清進了旗門,心中方喜,急噴出一口真氣,掐訣催動陣法運轉變化,要將嶽清擊殺,哪知嶽清身影閃了幾閃,緊跟著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外爆散,又是一聲巨震,六座數十丈高的旗門被一舉震碎,混亂的雲彩光氣向四周橫掃,凡是被卷進去的,山石草木,山道上鋪著的石板,丘陵上的涼亭石墩,瀑布下的巨木水車,以及山間的瓊花錦術,各處景致,但凡在九宮崖周圍二十裏之內,全都被席卷進去,磨成粉碎。
帶混論散去,嶽清仍然站在完好無損的九宮崖上,安然笑道:“當年李元化在西極就布下此陣,都困不住我,你今日又來賣弄!我已經一再忍讓,以免被人說是以大欺小,但你莫要再得寸進尺,趕緊離去,否則的話,我可真要代齊漱溟管教你了。”
所有人都驚呆當場,那巨靈神掌的威力自不必說,兩儀六合微塵陣更是峨眉派的招牌,便是簡化版本的六合旗門,也是威力無窮,困殺一個地仙,綽綽有餘,如今卻被嶽清抬手之際便給破掉,這簡直讓人不敢想象!
李洪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天邊又飛來三道劍光,正是畢真真、淩雲鳳和謝瓔三女,尤其謝瓔手裏擎著一座金光閃閃的寶幢,散發無量佛光,急速飛到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