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榷才動身不久,一直滯留在中宇宙世界,不知所蹤的魯博姆終於現身了,並與鳳九淵就聯軍的政治地位和後勤補給問題交換了初步的意見。
鳳九淵的意見是承認聯軍在政治上的超然性和獨立性,並說隻要聯軍為抵抗怪物大軍的入侵而作戰,後勤補給就一律由聯合抵抗軍承擔。但他還說,在軍事行動上,聯軍必須接受聯合抵抗軍總指揮部的統一節製,不得自行其事。
魯博姆在原則是上同意了鳳九淵的意見,但他說了,具體的操作細節需要楊榷到了之後再詳談。鳳九淵就說讓楊榷和原道寧談去!
魯博姆聽了這話就笑,道:“轉來轉去,還是自家人跟自家人談。曉得內情的人不免會懷疑我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於多此一舉了!”
鳳九淵道:“有時候我也覺得挺複雜的。我明明是科拉米亞的九天大長老,卻命令不動楊榷和他手下的軍隊。原道寧明明是合眾國軍事委員會主席,卻偏偏掛著聯合抵抗軍的帥印。就咱們這幾個人,牽扯著科拉米亞、合眾國,牽扯著鳳凰界和整個中宇宙世界,盡管咱們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卻不能不公事公辦。”拍著腦門叫起了頭疼。
魯博姆道:“聽說你家後院又起火了,怎麽還不回家救去?”
鳳九淵道:“你認為我是該去救火的人麽?”
魯博姆道:“看樣子你底氣很足?!小鳳鳳,一旦你不是鳳凰界的皇帝了,就算你還是小鳳鳳,影響力也將空前削弱,聯合抵抗軍內部也會像合眾國那樣出現劇烈的政治動蕩。你就真這麽不上心?”
盡管這話鳳九淵已經聽了很多回了,但卻是頭一次從裏麵聽出了其他的味道來。仔細一品後,就問魯博姆道:“怎麽,你認為合眾國的政治危機與鳳凰界的政變是有聯係的?”
魯博姆道:“或許有,誰知道呢?我當然希望它們之間沒有任何聯係,要不然,你是知道的,一切會很糟很糟……”
鳳九淵嗯了一聲,就陷入了沉思。
原道要說,怪物大軍不會急於向合眾國發起攻擊,它們要等,等到合眾國爛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出手。眼下怪物大軍已經極有可能集結重兵,以極東之境為跳板,向素來穩定的極南之境發起攻擊。
極南之境作為燭光防線的側翼,一旦遭到攻擊,燭光防線的防禦重心也必須作出調整,整個中宇宙世界的戰略部署也會隨之變動。而在這時,一直作為聯合抵抗軍武器裝備供應基地的鳳凰界出了大問題,是不是會對接下來的作戰造成致命的影響?
蜂巢蟲洞丟了,合眾國亂了,科拉米亞受政治因素的束縛,無法派兵援救……一步一步地思考下來,鳳九淵是越來越覺得不妙,越來越覺得這一係列的變故是有人操縱的。
可他又實在無法承認這麽橫跨兩個宇宙世界的政治變故是人為操縱的,一係列的政治危機都是曆史原因造成的,隻不過恰逢其會都在相隔不遠的時間段上爆發了,怎麽可能又跟陰謀扯上關係了?
就在鳳九淵猶豫不止時,魯博姆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當即讓人如遭電擊,毅然決定立即趕回鳳凰界,不管用什麽方式,不管花多大的代價,一定要讓局勢在最短的時間內穩定下來。
這個名字就是:雷無悔!
雷無悔有沒有死,雷無悔到底是不是鳳鳴兮的人,鳳鳴兮去了哪裏,她到底有沒有跟怪物大軍合作等等問題一直都是個謎,這個謎像幽靈一樣糾纏著鳳九淵,讓他每每想起,便懼從心生,食不甘味,寢不安席。魯博姆一語將當下的事態與雷無悔聯係了起來,讓他頃刻間有種墮入了千年寒冰之窟的驚怵,一股子凍徹骨髓的寒意打從腳底湧起,讓他的臉色瞬間蒼白得近乎透明了。
魯博姆並沒有注意鳳九淵的神情變化,但他卻能夠感知到,大耳朵扇動了一下,牛鈴一般鼓突的死魚眼睛翻動了起來,良久才道:“這個,我當然不希望是這樣,但你總不能不防。要是再讓他們得手了,不要說你這個皇帝做不成,咱們都沒戲可唱了!”
鳳九淵顫聲道:“你,你是不是得到了什麽消息?”
魯博姆道:“消息?不,沒有!我一直都有這方麵的擔心!鳳凰界有一支非常強大的力量守護著,但他們不是無處不在的,你不能將一切的厚望都寄托在他們的身上,這,這不合理。你這人有個毛病,悶著頭做你自己的,從來不管別人在做什麽,更不會管這個世界在發生怎樣的變化。你很自我,小鳳鳳!”
鳳九淵哼了一聲道:“每個人都有缺點,這跟當下的事態又有什麽關係嗎?”
魯博姆道:“有,當然有。如果你能將稍微花上一些時間來關注局勢的變化,或許就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狀況了。你很被動,你也總是被動。是的,你很強大,你手裏掌握的資源在目前來說很雄厚,你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來行事。但是小鳳鳳,資源是有限的,也是非常寶貴的,消耗一點就少一點,你不覺得如今不比十多年前,你的一舉一動再不能對整個局勢起到決定性的影響了?是的,是的,我不是在教你,你知道,我這個人腦子不是很好使,至少跟你們比是這樣的,我也隻是想起什麽就說什麽,要不然過後就會忘得幹幹淨淨。閻羅說你是天才,天才就該是這樣的。但我說,別的天才可以,但你不能。因為,你的身上擔著太沉重的幹係……”
鳳九淵道:“好了,你的友情提醒我記住了,我已經記住了。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你說這些是要我亡羊補牢嗎?”
魯博姆道:“不,我隻是希望你以後別再犯了。同樣的錯誤,小鳳鳳,你總是一次又一次的犯,說起來……我都覺得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不要說!”
“不,不說不行,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你不知道,就因為你的錯誤,讓你自己,讓這個宇宙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原本憑著你的才能,我們的抵抗不會這般辛苦,可是……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今天必須得把話說完。你總認為對付你的陰謀是多麽多麽的詭異,多麽多麽的精密複雜,其實是你事後從來沒有認真分析過,用心總結過,所以你也就沒有發現,對付你的陰謀每次都一樣,根本就用不著去謀劃,用不著去想,隨便怎麽出招都可以算計到你。然後,你就會召開轟轟烈烈的反擊,天量的資源被調動起來,無數的人死於非命……結果最後總是什麽也沒有撈著,你的敵人總是莫名其妙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更可怕的是,你固執,你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你總認為自己才是對的……算了,真受不了,再說下去恐怕心髒病就會發作了。原本我不想說這些的,真的不想說,我知道你聽不進去,一點也聽不進去,說了反而還讓你不待見,讓你懷恨在心……”說到這裏,將音量放到最低,嘀咕了幾句,便住口不語了。
鳳九淵最初聽著很生氣,後來見魯博姆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氣就莫名其妙地消了,反而像聽故事一樣,專心致誌地一直聽到結尾,在魯博姆住口之後,他還滿懷期待地問上一句:“還有嗎?”顯是聽得意猶未盡。
魯博姆看著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神情越來越悲憤,嚷道:“沒有了,沒有了!我說過,我不該說的,你聽不進去,你不可能聽得進去。算了,算了……”一甩手,極其懊惱地嘟囔了兩句,就走了。
鳳九淵看著魯博姆有些失落的背影,竟然還笑了起來,道:“我有他說的這麽不堪麽?我有麽?”
雖說沒有發脾氣,但整整一天,心裏好像都被掏空了似的,說不出的難受。
當天晚上,一切準備就緒後,雷頓說可以啟程了。鳳九淵卻有些猶豫了,問是不是再等一下,等有確切的消息傳回來再說。
思菊覺得有些奇怪,他素來雷厲風行,怎麽現在反而猶豫不決了呢?便問道:“你是不是在擔心什麽?”
鳳九淵道:“我隻是覺得,現在回去我們什麽情況也搞不清楚,會不會令局勢越加的混亂?”
思菊搖頭道:“因為你不在,那些人才敢發起政變。你若一味猶豫局勢不明,呆在鬼摩界不回去,他們反而能還從容地實現自己的目的。等到你將一切都摸清楚的時候,怕就像大天尊那樣,再也回不去了!”
鳳九淵道:“這麽說來,你是認為我盡快趕回去好?”
思菊道:“是。我認為是越快越好!”
鳳九淵又看著雷頓。雷頓道:“皇帝的權威猶如燒紅的烙鐵,擱得越久,就越沒有威力了!”
鳳九淵唉地歎了一聲,道:“好吧,現在就啟程……”走了幾步又說:“但我實在是一點主意都沒有,或許我們先應該去蒼龍關,然後再籌劃下一步該怎麽走!”
思菊道:“不,直接回中京。”
她的堅持讓鳳九淵有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