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賜的大明國師唐府位於澄清坊的金魚胡同,周圍就是諸王府。距離原來唐府的位置也不過間隔3條街而已,稍走一陣就能抵達天街影畫宮。
金魚胡同之中住著的竟是勳貴人家,最尊貴的漢王府也距離此地不遠。不過唐府遷來之後漢王府的尊貴程度明顯靠後了,整日裏金魚胡同最熱鬧的地方便是國師唐府。
雖然取消了衙役、番子、禁軍們的輪崗護衛——此地畢竟不像原先宅子所在的崇文門裏街那般魚龍混雜,但是朱棣也沒有完全不管,專門調撥了一批大內護衛充實成唐府護衛了。
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國師出門之際留下任何差錯,所有大內護衛都受到了最嚴厲的交待:唐府的安危是最緊要的,就算看見皇宮失火也要最先保護好唐府安全。
不過無論有多少人進來,方白依舊不肯離開門房的位置。雖然擔著唐府副總管的名頭——沐睿不在的時候基本上就是他來管束所有人,可是卻始終謙卑至極。
天下第一高手的名頭再如何響亮,也不及現如今看見女兒方芸整日裏歡快活潑的笑臉來的給力。每當看見女兒逐漸遠離了當初的病懨懨狀態,心中著實感激的緊。雖然唐府如今家大業大守衛森嚴,可是方白依舊沒有絲毫放鬆——恩人不在的時候更要小心守衛家業安全。
當派來的大內侍衛們發現唐府的一個門房都如此了得,心中的震撼是再也不用說了。原本就對唐上仙敬畏莫名的眾人,現在簡直是夾著尾巴小心翼翼做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唐上仙帶來了。方白曾經暗暗發下誓言,無論如何不會讓恩人的家業有一丁點損傷。別說恩人臨走前還拜托他小心照料家人安全,便是不說,方白也會盡死力。
正在沉思之間,忽然聽到裏院隱約傳來了女子告辭的聲音:“唐夫人請留步,妾身這就去了,萬不敢勞煩您出門相送的。”
方白聞言輕輕搖頭,恩人主母何等寬厚仁慈,必然不會就此失禮的。即便再怎樣高貴,可是夫人謙和善良的品行永遠不會變的。
果然隨後就響起了恩人主母熟悉的聲音:“劉夫人客氣了,妾身外子時常教導妾身萬不可有失禮數,且容妾身再送夫人一程。”
雖然這麽說,可是方白卻知道接下來必然是劉夫人再三勸阻,自家主母最終退讓。但凡涉及到唐少哲臉麵之事,自家主母是一步都不肯讓的,可是其他事情便溫婉許多。
果不其然,隻聽裏麵謙讓一番後傳出來了自家主母的話音:“覓柔姐姐,那便有勞姐姐代我送送劉夫人,還請劉夫人不要見怪!”
方白聽得直搖頭,恐怕這位劉夫人過來拜訪的意思,也就是想見到覓柔夫人說說話吧?主母這番安排,可不正是如了對方的意思麽?
雖然每天方白看似萬事不關心,可是事實上他對整個唐府的安全比誰都要上心。如今前來拜訪的劉夫人,丈夫正是廣恩伯劉才。
此人向來與漢王交往過密,其二子劉毓、劉亮都是留在京師漢王世子的左膀右臂。而覓柔好端不端正是漢王世子名下樓外樓當初的頭牌,恐怕也是漢王留下的眼線。
如今值此關鍵時刻讓兩人見麵,真不知道主母是怎麽想的!說起此事來方白甚為不解,他不是沒有對恩人說過覓柔的身份從疑。然而唐少哲似乎全不在乎,並讓他放心。還說什麽大勢已定,隻憑一個女子是翻不了整個局麵的。唉,難道恩人不知道,千裏之堤毀於蟻穴的道理嗎?前幾天剛剛聽說,神機營已經整訓完畢,此刻對方來訪,怕是……
不過以方白的耳力覆蓋範圍,想要仔細聽清楚劉夫人及覓柔兩人的對話卻也並非難事。隻是聽了幾句就搖頭一笑,恩人真是算無遺策呀!
劉夫人借機覓柔相送之時卻有打探唐府近情之意,甚至還想讓覓柔有機會給吹吹枕頭風。不過覓柔卻始終淡淡微笑,一句話都不肯輕易應下來。
以她的心高氣傲,看見當日無論容貌、才藝、身段都不如她的酈兒成為一品誥命,就知道唐少哲所需要的隻是女人的真心,那裏還肯繼續為漢王效力下去呢?
別看她現在隻是個如夫人,但是國師唐上仙的如夫人是何等尊貴身份?若她還不知自愛與別人不清不楚,恐怕最後隻能是收到一場空。
所以無論劉才的夫人如何說話,她都隻是淡淡應著,多餘的一個字都不肯說。最後雖然氣的劉夫人臉色發白,卻也是無能為力。唐上仙府上的如夫人,也不是她能得罪的。
而方白聽到覓柔轉頭回去就將劉夫人私下告訴她的話原原本本匯報給了酈兒,總算是放下了心思。看來恩人還是有手段的,他是有些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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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近日情形已然明了,連日來府中拜訪的盡皆是軍中宿將親眷,咱們該怎麽辦?是不是也要早做準備呢?”
“嗬嗬,覓柔姐姐無須過多憂慮,此番朝堂大事非你我婦人所能插手的。一切待夫君回來再說與他聽便可,你我隻消靜待佳音就是了。”
“唔,夫人說的極是,覓柔曉得了。聽采薇妹妹說,夫人近日食欲不振。而今看來,夫人近日是有些清減了。夫君雖不知歸期,但想來決計不願看見夫人傷身,還請夫人珍重身體。”
“嗬嗬,采薇這丫頭胡言亂語,小題大做,覓柔姐姐不用理她。並非酈兒思念過度,隻是如今夏日炎炎,略有些食欲不振而已。無妨事的,且過些時日便會好些了。”
望著酈兒的清新微笑,覓柔也隻能點點頭,不再多言。旁邊的采薇急的要死,偏偏不好再說什麽。自從老爺離家以來,夫人起初時間還好些,但自5月開始就越吃越少也越來越瘦了。這那裏是什麽夏日懨懨食欲不振?分明是掛念老爺相思成疾無藥可醫!
哎呀,老爺求您快點回來吧!夫人她很想念您呢!覓柔姐姐也很想念您呢!甚至……奴……奴奴也很想念您呢!您再不回來,夫人會越來越瘦,會扛不下去的。
也不知道都胡亂做了些什麽,醒過神來的時候采薇發現自己已經熟門熟路的將酈兒送到了老爺的書房當中。當日老爺回返上界之時,就是從這裏離開的。
自從老爺離開之後,夫人是日日都會來到房間守候的。無論每天有什麽事情需要去做,都會雷打不動的在處理完畢之後回來。
按照夫人的說法,每天不來這裏坐著心裏就不安生。若是老爺回來了,還可以在第一時間就見到老爺。所以無論誰來勸說,都是沒有作用的。
而且夫人進入書房後,會將所有人的趕開,就算是覓柔姐姐想留在這裏陪她也不行。雖然被趕到外間,可是采薇能在每日都聽到夫人在房中獨自喃喃自語。
似乎就像是老爺也在裏麵似的,每日裏都要過來陪“老爺”說話,還會彈琴和唱曲給“老爺”聽。每次離開書房,夫人總會情緒愉悅起來。
不過半月之前,采薇似乎聽到了房間中會不時傳出極其壓抑的哭聲。雖然夫人離開時候依然笑容滿麵,但是從她略顯紅腫的眼睛中采薇還是心裏很明白。
有時仔細想想,夫人今年不過才是二八年華,卻隻能獨守空閨等待良人歸來。如此心境之下,每日以淚洗麵也就可以理解了。雖然很想勸勸夫人,可是采薇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上次勸說夫人的時候,卻在最後連她自己也哭得稀裏嘩啦。老爺並非不愛夫人,如今聚少離多絕非老爺本意。仙凡兩隔,老爺也是身不由己呀!
“……采薇,別看我哭的很厲害,可是我心中高興著呢!夫君憐我愛我,惜我疼我,雖然看似獨守空閨寂寥無邊,可誰知道我心中的快活歡喜?能夠嫁給夫君這般有情郎君,已是我畢生心願。些許離散相思,於我不過甘之若飴。我是喜歡,才會哭的,可與其他悲苦不同。”
夫人說話好深奧,采薇實在是聽不懂。不過卻能感受到夫人每天的心情確實開朗,這才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來。
眼見今日再次進來書房,采薇小聲的喝退其餘侍婢,徑自上前來為酈兒磨墨。無論何種情況,夫人每日進來書房第一件事總是給老爺寫信。
掐指算起,以今日為紀,唐少哲已經離開反間一百二十一天整。酈兒風雨不改,每日必要寫信一封訴說衷腸。粗粗算起,采薇已經收了整整兩藤木箱子的信箋了。
慢慢磨好了墨之後,看見夫人微笑著開始揮毫,采薇又上前去開始調琴。近日來夫人開始彈奏一曲很古怪的樂曲音調,但是每每聽聞耳中後卻讓她聞聲落淚。
看那曲調風格和古裏古怪的詞作,不用問也知道是老爺修真界的特產。以前采薇聽著還覺古怪,但是近來聽多了夫人的歌聲後卻覺得字字珠璣、音音訴情。
如今夫人每日寫完了信之後,必然會彈琴唱曲。於是采薇調完琴弦之後,也不敢有絲毫打擾酈兒,恭敬的福完一禮後悄然退下。
夏日的陽光燦爛耀眼,透過潔淨的玻璃窗照射進來,越發映照的酈兒小臉雪白。隻見她眉目含情纖手素揮,靜心凝思娓娓道來,毫無滯礙的完成了一篇信箋。
輕輕放下筆端拿起雪白的信箋,從頭到尾默念一遍,不知道觸動了何處衷腸,眼角不經意間又沁出一顆晶瑩的淚珠。輕聲歎息一聲後,酈兒將之仔細的折好收起。
轉身來到來到琴台,指尖輕動,飄動著龍誕香的書房之中隨後便響起了一陣略帶哀傷的樂曲和酈兒飽含深情的輕揚歌聲。
房外的采薇聽到琴聲後就感到了眼中濕潤,返身將所有丫頭趕走之後,搬過來一把椅子。就這樣放在書齋門口,然後像往常一樣坐下,親自守候。
全身心沉浸在音樂聲之中的兩人,都沒有發現書房的角落裏恰在此時閃過了一陣淡淡的五彩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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