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除夕。
洛雯兒站在城頭,手撫著冰冷粗糙的青色城磚,極目遠眺。
前方是一片望不到邊的平原,風毫無阻礙的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肆意穿梭,盡情咆哮,使得這個邊防小鎮更顯蒼涼。
她努力的在浮起的如霧碎雪間尋找一絲不同的顏色,然而月前那場惡戰所留下的痕跡皆被一場接一場的雪掩埋殆盡。
聽說西戎見機行事,帶著殘餘部隊退回草原,以保存實力,休養生息,估計三年內是不會再滋事了。而那些個讓人記不住名字的小國,當場滅的滅,逃的逃,隻餘無數將士埋骨他鄉。
戰爭,究竟為誰而戰?已是沒了性命,又要如何享受戰爭所帶來的利益?
不過千羽翼說的沒錯,隻有戰爭才能結束戰爭,隻有死亡才能結束死亡,被鮮血洗禮過的土地,才能開出繁盛的鮮花!
天下的分裂是為了最終走向統一,然而由誰統一?誰又願意成為他人統一的墊腳石?
這是個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時代,若想不被吃掉,那麽隻有強大起來。隻不過作為一個意外來到這個時空的她,她可沒有那些書裏寫的那些穿越女主那麽豪邁,還有當女皇的運氣,那都是故事。她也不相信奇跡,她不過是個普通人,如果依然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去……她要想個法子,讓自己在留在這個時空的時間裏過得物有所值。
可是,她要做什麽好呢?
最近在禹城遊逛,她也在觀察,也在考慮,然而禹城不過是個暫時的落腳點,且地處偏僻,人們多是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沒有太多閑錢,雖然有一兩個大戶,但是目標太少了,根本無法發展,她需要一個更大的空間,更需要……資金。
這才是個頭痛的問題。
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
隻是這錢……
對了,千羽翼說已經向王上請旨封賞,不知會賞她什麽,如果是一大堆金子……
她有些興奮,索性將雙臂架在城牆上,手托著腮,開始暢想起美好的前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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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千羽翼一直在後麵觀察她。
他看到她迎風而立,衣袍鼓蕩,散在鬢邊的黑發亦被風吹得亂飛一氣。
她今天沒有出去惹禍,很好;豆豆的奶奶來請她去家裏過年,她也推辭了,他很滿意。
他看出她乍聽邀請時很是激動,就要點頭答應了,可是豆豆接下來說那些孩子都眼巴巴的盼著她呢。因為他們等了五天也不見那個什麽“生蛋老頭”的蹤影,讓她幫忙問問那老頭是不是嫌家裏的煙囪太細不肯出現?還是卡在了誰家的煙囪裏?
其實他並不在乎她在外麵惹是生非,他覺得就算她把天捅個窟窿……當然,她也得有那個本事,他也能幫她補上。
她一惹了事,他們就來找他。他表麵嚴肅,心裏是很歡喜的,而她不出去亂跑,就在他身邊待著,他的心裏更為歡喜。
冬日幹冷微甜的空氣裏飄著她的氣息,正如那些士兵所說……很清,很香。
他在她身後站了好久,一直在想一會走上去時說點什麽,怎麽說才能讓談話氣氛愉快的進行下去。前天晚上,他好不容易尋了個借口去看她,結果二人又不歡而散。
如何才能避免這種局麵?
他正在費心琢磨,卻見她趴在城牆上,於是他的臉便開始黑了。
她那是什麽姿勢?要想要勾引誰嗎?
登時也不去想什麽開場白了,大踏步的就走過去。拳緊了又緊,恨不能在她那個翹得高高的雖然衣袍寬大但依然難掩美好曲線又令他的心猛然一緊的部位上狠揍上一下,讓她就像當初被燙傷那樣不得不在床上趴上好幾天,看她還長不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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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陶老頭正窩在拐角處曬太陽,與他享受同等待遇的是一隻不知打哪跑來的大黃貓。
一人一貓甚是和諧。
陶老頭半閉著眼,手時不時的探進衣襟撓撓幹癟的胸脯。
那隻黃貓則眯著眼,翹起後腿,彈了彈耳朵,然後打了個嗬欠,擺了個銷魂的姿勢,繼續曬陽陽。
這工夫,陶老頭便看見千羽翼的黑披風忽的刮了過去。
與此同時,洛雯兒那隻叫小翅膀的大黑狗慢吞吞的走了過來。
它對同樣滿身是毛的東西更感興趣,於是隻乜了陶老頭一眼,便走向那隻愜意的黃貓。
站定,擺了擺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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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什麽?”
千羽翼走到洛雯兒身後,站定,披風翻卷。
發財夢被打斷,洛雯兒很沒好氣:“你看不到嗎?”
我看到了,我當然看到了!
千羽翼瞄了瞄她那不肯悔改的姿勢,努力克製想要揍上一下的衝動,冷笑一聲:“隻可惜這裏沒有別的人!”
洛雯兒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不過看他的樣子,毫無疑問是專門來同自己吵架的。
好端端的,又抽什麽瘋?
於是當即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手腕一緊,下一瞬已被他提到胸前。
抬了頭,正對上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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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廂,黑狗走近黃貓,藥丸一樣的鼻子小心翼翼的嗅了嗅貓耳朵。
黃貓偏了頭,睜開一隻眼,斜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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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放開!千羽翼,你又發什麽瘋?”
“我發瘋?你也不想想你都幹了些什麽?”
“我幹什麽了?你說清楚!”
“你……”
千羽翼幾乎脫口而出。
幾日前,她口對口的搶救那些士兵,雖是事出緊急,而且這個法子經大夫驗證也的確有效,可若是他不及時趕來,她是不是要挨個親個遍?
她怎麽可以親別人?她分明是……
可是他隻碰了她一下便挨了一耳光,隻要跟她多說一句話她就要發火,而對別人卻熱情得很,熱情得讓他心底冒火。
她有沒有看到別人注視她的目光?簡直要粘在她身上。她是不是就喜歡那種注視?
雲峰說的對,她就是想吸引別人的注意!
她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而這裏如此僻靜,她是在等什麽人嗎?
是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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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貓伸了個懶腰,發出愜意的咕嚕。
黑狗當即豎起了耳朵,“汪”的大叫一聲。
黃貓一骨碌爬起,瞪圓了眼,尾巴驟然膨脹,左右搖擺。
大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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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裏清楚!”
“你莫名其妙!”洛雯兒用了用力,卻甩不開,當即大怒:“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我也不是非要留在這!打擾多時,不好意思。不過你得先放開我,我才能從你視線裏消失!”
消失?
要走了嗎?
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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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盯著黃貓搖擺的尾巴,登時目露歡喜,汪汪叫著撲上去。
黃貓淩空而起,伸出爪子照黑狗的麵門就是狠狠一下。
“嗷——”黑狗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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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廂,千羽翼怒不可遏。
這個女人竟然說要走,她能走哪去?和誰走?
怒火熊熊,烤得腦門滋滋作響。
他忽的放開手,轉而一把抓住她的腰帶,猛的一提……
洛雯兒隻覺自己淩空而起,下一瞬,已是身在城牆之外。
頭頂是亮堂堂的天,耳邊是狂風碎雪,腳下是……單調得一眼望不到頭的白,就在眼前忽遠忽近,搖搖晃晃。
而她就這樣被千羽翼拿兩根手指拎著,半懸在數十丈高的空中。
“要走便從這裏走,若是不敢,就趕緊認輸!”
這人一定是個變態,十足的變態!
洛雯兒咬緊了牙,一聲不吭……她就不信他真敢鬆手。
然而就在此刻,腰間忽然一鬆,眼見得那漫無邊際的白刹那間便向自己貼了過來。
“啊……”
她頓時驚叫出聲,結果腰間旋即一緊。
頭頂飄來他的笑聲,萬分得意:“到底認不認輸?不認輸就把你丟下去!”
實在忍無可忍:“千羽翼,你混蛋!”
“竟敢罵我?好……”
他又是手勁一鬆,她便不由自主的驚叫,他則哈哈大笑。
“千羽翼,你就會恃強淩弱,有本事咱們上去打!”
“上去?你能打得過我嗎?”
腰間又是一鬆,與此同時,腿間驟然湧出一股溫熱……
糟了!
“千羽翼,你這個混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這句台詞實在太過老舊,然而麵對千羽翼這種花樣層出不窮的變態洛雯兒實在無法跟上他創新的節奏。
“你放開我……”她開始掙紮。
“好,這可是你說的……”
話音未落,隻聽一聲裂帛之響……他的力氣過大,竟是將腰帶摳斷了。
未及反應,再一聲裂響。
千羽翼一手抓空,而洛雯兒的身子隻一震,便驟然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