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像是一條永無盡頭的階梯,黑暗中,唯有腳步輕輕。
他們沒有用夜靈星,因為千羽翼說,在這樣的漆黑裏,唯一的光明隻能幹擾人的判斷。
於是便這樣走著,仿佛走在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夢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洛雯兒隻覺得手被輕輕捏了下。
她昏昏沉沉的抬了眼,驚見一個亮點遙遙的懸在前方。
是出口嗎?
“累不累?”他的聲音低低的響在耳畔。
她搖搖頭,正要繼續走,身子忽然一輕,待反應過來,人已是趴到了一個結實寬闊的脊背上。
“放我下來!”
“路還長,你先睡一會,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千羽翼不容她反抗,背起她就往前走。
他的氣息濃濃的包圍著她,是透著隱隱殺氣的溫暖。臉貼著他的背,耳朵恰好貼在他的後心,便能聽到他的心髒在有力的跳動,那是一種讓人安心的聲響,催人欲睡。
“千羽翼……”
“嗯。”
他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近在耳畔。
沉默良久,她咽下那句在心底醞釀了許久的話,隻輕聲道:“我睡了。”
“好。”
他的回答極簡單。
於是她閉上眼,當真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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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雯,雯雯……”
洛雯兒不知道此前做了個什麽夢,她甚至迷迷糊糊的不知身在何處,隻睜了眼,望向眼前的一切,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
“這是哪?”
不再是形同迷宮的繁複通道,不再是漫無盡頭的冗長階梯,而是一條懸空的獨木橋,筆直的遠架至對麵。
橋下是萬丈深淵,深得幾乎看不到最下麵究竟是什麽,時有陰風卷上來,打著令人寒栗的呼哨。
四圍是重重疊疊的山,就包括頭頂亦是嶙峋的岩石,一眼看去,就像一口巨大的鍋,將二人困在其中。
她看看腳下深淵,又望望對麵,終於忍不住問道:“隻這一條路嗎?”
千羽翼沒有回答,對著遠處凝眸片刻,忽一步踏上板橋。
洛雯兒略一猶豫,也跟了上去。
腳甫一落下,便覺橋身微微一顫。
她當即心神一凜。
“雯雯,看著前方,千萬別低頭!”
咬了唇,深吸一口氣,隻盯住麵前高大的背影。
可是心裏依舊在打鼓……這種連轉身都困難的地方,若是設了埋伏,該如何脫身?就算沒有埋伏,可若是橋板中間突然出現一道裂縫……
仿佛在印證她的猜測,腳下突然一震,斷木的裂響頃刻傳來。
她心頭一緊,不由自主的往下看去……
黝黑深淵如同飛轉的漩渦,張開巨口,帶著颯颯的陰風,獰笑著撲了上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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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
洛雯兒可笑的坐在地上,手摸著堅實的地麵,滿臉的不可置信。
而聽到她驚叫的千羽翼也回了頭,神色尚有來不及爆發的緊張,卻是在這一瞬怔在當地。
怎麽會這樣?
她的身下本是“萬丈深淵”,可是她點了點那幽深的“穀底”,卻隻觸到一片屬於地麵的清涼。
“該死的,究竟是誰在開這種玩笑?”
她一下子跳起來,拚命踩那“深淵”泄憤。
原來這懸空的板橋,這不見底的深淵,居然都是畫上去的。也不知是怎樣的神思妙筆,竟是畫得如此逼真,以至於二人一本正經緊張兮兮的走了這麽半天,又將她嚇了這麽一大跳,這不是耍人玩嗎?
“該死!該死!”
看著她又跳又罵氣怒非常,千羽翼不禁笑了,走來環住她:“我覺得你倒該慶幸,萬一這真的是深淵,此刻你豈不是已經掉下去了?”
再環顧四周,由衷讚道:“真是位高明的畫師,竟能通過作畫便可控製人的心神,使人如同身臨其境。若有機會,定要見上一見。”
洛雯兒聽他竟然還在誇這個惡作劇的家夥,當即一把推開他:“我倒要看看,這些山會不會也是畫上去的!”
千羽翼笑著看她跑遠,忽然眉心一緊,脫口叫道:“小心!”
然而已經晚了,本是平地的深淵竟是隱著真正的懸崖,洛雯兒隻一聲驚叫,便直直的墜落下去。
所幸千羽翼在提醒他的同時,身體已貼著地麵滑翔而去,堪堪拉住她的手。
洛雯兒下墜的身子猛然一震,就這麽懸在半空。手臂經此突然的拉扯,頓時劇痛難忍。
“到底是誰設計的這個機關,好卑鄙!”
的確,實者虛之,虛者實之,虛實難料,方是最險。
千羽翼本可以一把將她拉上來,孰料聽到這句話,忽地靈機一動:“雯雯,等我!”
話音未落,他竟然翻身從上麵落下。
洛雯兒根本沒有機會驚叫,就被他抱在懷裏。尚在驚恐下一刻就要被摔成肉餅,腳已經踩到了地麵。
“這是怎麽回事?”
她驚魂未定,看看頭頂不足一丈的“崖頂”,再望望四圍的漆黑。
“想來是有人不想讓咱們發現這個地方,所以故意畫了座橋引咱們過去,不過顯然是失算了!”千羽翼輕聲一笑。
想到此番不過是虛驚一場,洛雯兒鬆了口氣,準備取夜靈星照明,可是手剛一動,眼角忽的一跳:“那是什麽?”
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裏,不知何時現出一線曲折的紅,仿佛是一點火星執在誰的手中,隨意的畫著,於是黑暗中浮起一道道火紅,構成古怪的圖案,緩緩漂移。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跟著那火星移動,看得久了,竟有些頭暈目眩。
她閉了眼,努力克製眩暈:“千羽翼,這是哪?”
沒有人回答她。
她回了頭,驚見千羽翼竟然不在身邊,滿眼浮動的圖案中隻剩她一人。
“千羽翼……”
她慌了,然而方邁出一步,就一腳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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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雯……”
千羽翼聽到洛雯兒在喚他,可是回了頭,卻不見她的蹤影。與此同時,四麵的圖案忽然飛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