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去不去!”霍氏傳人將頭搖得撥浪鼓一般。
然而鬆鼠不屈不撓,直接蹦到了他的頭上,兩隻爪子各抓起一綹頭發拚命揪,口裏“吱吱吱”的叫個不停。
霍氏傳人怒了,一把抓下鬆鼠:“唧唧,你到底是誰的寵物?”
鬆鼠“咻”的一下蹦出掌控,再次躥到他頭上。
這回不揪頭發了,改成刨。
前腿固定,兩隻後腿一通狂蹬,轉瞬就給霍氏傳人變了個哪吒造型,緊接著大尾巴劈劈啪啪的在霍氏傳人的臉上一通狂拍猛掃。
霍氏傳人終於受不住了,將鬆鼠請下來:“你真的要我救他?”
“吱吱……”
“他剛才還打了我……”霍氏傳人委屈的指指青腫的眼角。
“吱吱……”
“那好,咱們談個條件。”
“吱……”
“我要是治了他,你就跟我回去。”
“吱……”
“再不許離家出走!”
“吱……”
“唧唧,”霍氏傳人繃起娃娃臉:“你答應得這麽痛快,莫非是看上了這小子?”
洛雯兒差點栽倒,一個是鬆鼠,一個是人……怎麽可能,這人是怎麽想的?
“吱——”
鬆鼠一聲尖叫,再次竄到他頭上,再一通狂刨,大尾巴把霍氏傳人的臉都拍腫了。
“唧唧……唧唧……”
霍氏傳人好容易把鬆鼠祖宗求下來,眼淚汪汪道:“我錯了。我知道你對我是忠貞不二的,即便有人蓄意勾引,你依然守身如玉……”
洛雯兒見千羽翼臉色已然鐵青,不禁忍笑忍至內傷。
霍氏傳人安撫了寵物之後,收起討好的表情,叉了腰,一條腿微向前伸,腰後挺,又抬高了下巴,拿小眼角斜睨著這邊:“既是想請老夫診病,卻擺出那麽一副盛氣淩人的架勢,這就是你們求人的態度?”
洛雯兒剛要上前,肩膀便一緊,她隻能一動不動的站著。
霍氏傳人等半天也不見有人來給他磕頭下跪,不由心中惱怒。再一看,那邊已是準備出發了。
他立即“怒發衝冠”,攥著拳頭聳著肩膀梗著脖子像隻鬥雞似的就衝過來。
“慢著!”
“有何貴幹?”千羽翼的語氣很是有些漫不經心。
“老夫還沒有看病!”
“沒人要你看!”
“你……”霍氏傳人的怒發更加衝冠:“我要看!”
“偏不讓你看!”
“我說看就看!”
“本將軍說不看就不看!”
……
洛雯兒看著他倆鬥來鬥去,隻覺頭痛。
她偷偷擰了千羽翼一把……傳說中的神醫就在眼前,可遇而不可求,你怎麽還跟他一樣耍起了孩子脾氣?萬一得罪了他怎麽辦?而且眼傷已拖了這麽久,縱然用內力阻止毒素四處流竄,可是繼續下去也不是辦法……
千羽翼仿佛渾不在意,繼續同霍氏傳人鬥嘴,霍氏傳人最後氣得捋起了袖子,將袍子前擺一撩塞進腰帶。腳一抬,踩在車上,孩子臉長得通紅:“我說看就得看,不看也得看!”
話音方落,一縷頭發仿似被風吹到了千羽翼的肩上,千羽翼旋即倒了下去。
眾人大驚,立即刀劍相對。
“別擔心,”霍氏傳人瀟灑一揮手:“我不過是點了他的穴,省得他跟我作對!”
眾人聽千羽翼“嗯”了一聲,得知無詐,方收回兵器,但依然警醒以對。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把他給我架到車上去?這是什麽戰神,帶出一幫傻子!”
士兵中有不服者,就要上前,月璃櫻卻抬手阻止。
她對霍氏一族的名氣早有耳聞,此等良機自是不容錯過。
千羽翼被放在已成了平板的車上,霍氏傳人一抬腿便蹦了上去,鬆鼠也躥到了他的腦袋上,一主一寵一同居高臨下的俯視千羽翼。
“竟敢不讓老夫看病?!竟敢不給老夫麵子?!小子,老夫告訴你,但凡老夫看中的病人,誰也逃不掉!”
他一把扯掉千羽翼眼上的白布,動作之粗魯,頓時讓一旁的洛雯兒驚叫一聲。
“喊什麽?”他旋即偏了頭:“老夫告訴你,老夫就是把他眼珠子扯出來也能給他鑲回去!你信不信?”
洛雯兒嘴角直抽抽,半天才擠出一句:“還是不要太麻煩了吧?”
“哼!”
霍氏傳人得意一哼,轉了頭,目光方一觸及千羽翼的傷處,頓時眼睛一瞪,嘴一張,一句話似是就要脫口而出,卻又急忙閉上,臉色變幻莫測。
良久,方發出一聲“哼”,竟不似方才那般有底氣。
千羽翼立即回了一聲,卻是底氣十足,還帶著幾分得意。
他立即又“哼”了一聲,此番聲音大了些,透著不屑,還抱起了手臂。
千羽翼自也不甘示弱。
洛雯兒見他們哼來哼去,絲毫不提治病一事,不禁急了。
就在這時,霍氏傳人方重重一哼,清清嗓子道:“此傷也不難治,不過要以人血為引……”
話音未落,眼角處寒光一閃,再一看去,但見一直守在身邊的那個瘦不拉幾的小姑娘已然劃破手臂,順拾了扣在一旁的碗。
血流如線,於正午的陽光下閃著耀目的光。
其時,月璃櫻方執了刀,見此情景,不禁眼神一暗。
霍氏傳人也怔住了,直到洛雯兒將碗遞了過來,看到那鮮紅的顏色兀自在眼中晃動,然後聽到她說:“夠嗎?”
千羽翼急怒之下衝開穴道:“雯雯……”
可是霍氏傳人的頭發就像是生出眼睛的手,直接飛出一縷將他重新點住。
他急急抓住洛雯兒的手:“你這個小姑娘怎麽這麽不小心?還給那臭小子放了這麽多血?你啊你……”
嘴裏數落著,手下卻有條不紊的把洛雯兒的傷口包起來。
也不見用了什麽藥,傷口很快就不疼了,連血也不再滲出。
“大師……”
“不要叫我大師,看在你的麵子上,我就好好的治治這個臭小子!”
“多謝大……”
“別說廢話了!你們都離遠點……怎麽,怕我害他麽?我們霍氏一諾千金,我霍嘉說救他,就一定會救!”
士兵們退開五步,呈包圍式,雖然也知霍嘉若是想逃他們絕對攔不住。
月璃櫻冷著臉不動。
霍嘉繃起孩子臉:“怎麽,還想偷藝?”
洛雯兒起身,打算拉月璃櫻離開。
“丫頭,誰讓你走的?過來,給我打下手!”
洛雯兒巴不得留下,可是接下來看到霍嘉的治療手段足足讓她大吃一驚。
隻見他號了脈,又不客氣的扒開千羽翼的眼皮瞅了瞅,“哼”了一聲,從懷裏掏出個紙包,打開……是青綠色的粉末,毛茸茸的,就像發黴橘子上的毛毛。
這東西能吃嗎?
“唧唧……”
霍嘉一招手,鬆鼠便蹦了過來,主動將屁股一撅,尾巴一揚……
“吱……”
屁股被霍嘉毫不留情的拔了一縷毛。
毛被摻到藥粉裏,然後用看起來極為普通的紙包好。
霍嘉手一攤,掌心頓時冒出藍色的火……洛雯兒認為這在整個過程中是最為……不,是唯一神聖超凡的一幕。
紙包頃刻化為灰燼,他準備將灰燼倒進血中,卻是眉一皺,端起碗來……
“啊……”洛雯兒當即愕然。
霍嘉竟然將血喝掉大半碗。
拿袖子抹抹嘴:“這麽好的東西,都給那臭小子太浪費!”
順手將灰燼丟進血中,拿手指頭攪了攪。
洛雯兒從剛才就看得反胃,這會差點吐出來。
她不由自主的看了眼緊閉雙目但麵色非常難看的千羽翼……也不知千羽翼若是清楚這藥竟是這般隨隨便便的弄成會不會服用。
“好了。”
霍嘉將藥裝進一個青瓷扁瓶裏,交給洛雯兒。見她遲疑不肯接,不禁憤憤道:“嫌棄老夫?告訴你,老夫渾身上下都是寶!”
將小瓶丟給洛雯兒,撈起袍擺就去擦手指:“這藥點在眼睛上,一日三次,共需七日。不過你們好像不能繼續行軍了,因為在這七日內,他見不得一絲日光,否則就是拿太上老君的靈丹也治不好他的眼睛!”
他跳下車,拍拍肚子,很響亮的打了個飽隔。
本也沒什麽,可是他吧嗒吧嗒嘴,忽的“咦”了一聲,轉頭盯住洛雯兒,目光閃爍,如水靈動。
洛雯兒隻一眨眼,他就影子一般移到身邊,不斷的圍著她打轉,上下打量,口裏“咦”個不停。
千羽翼即便看不到,也知道他在做什麽,心裏怒火翻騰,肌肉繃得緊緊的,忽然大吼一聲,在霍嘉開口詢問“丫頭,你打哪來?”之際跳起來,又隨手扯住霍嘉飛來的一縷頭發,卷在掌中使勁一拽……
“啊呀呀,臭小子,我剛給了你靈丹妙藥,你就想過河拆橋了?”
千羽翼拽著不放,霍嘉梗著不動,嘴裏一通咒罵。
鬆鼠“吱”一聲,跳到千羽翼手上,嘴一張,利齒閃亮,卻是對著手邊的頭發就啃了下去。
“唧唧,你竟然傷害我寶貴的頭發?你變心了,你果真變心了!”霍嘉哭喊起來。
頭發砰然斷裂。
霍嘉往後退了幾步,猛的坐到地上,對跳到他膝頭的鬆鼠扁起嘴,忽然大哭起來。
千羽翼也不管他,丟了手中的斷發,攬住洛雯兒就上了馬。
“不要讓本將軍再見到你!”
韁繩一抖,率軍絕塵而去。
霍嘉依然坐在地上,看著飛揚的塵土,淚痕縱橫的臉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