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意外,震驚,感動,而且洛雯兒已是眾所認定的大將軍的人,伺候好她,對她們絕無害處,再說,她也著實厲害,不能不讓她們打心眼裏既畏懼又敬佩。
“姑娘就是憔悴了些,但也好看著呢……”
“可不是?奴婢聽說西施雖然身子不好,可西施捧心卻是我見猶憐,否則怎麽會有東施效顰呢?”
“你說什麽呢?西施那是久病纏身,咱們姑娘是大病初愈,怎麽能放在一起比?”
這二人,如今倒你一言我一語的擠兌對方,在洛雯兒麵前爭起寵來。
“不過我看姑娘精神倒好……哎呀,盼雲,你說要去請太醫,怎麽這會還不去?”
“怎麽是我,不是你嗎?是你忘了去請,倒來怪在我頭上,剛剛你就……”
“別吵了,不管是誰,先去把太醫請來,我倒不打緊,關鍵是你們……”
洛雯兒瞧瞧二人……一個脖子上印著紅印,一個臉頰掛著血痕。
二人看看對方,又想起方才的彼此攻訐,都認定是對方要害自己,氣又上來了。
洛雯兒不禁頭痛,急忙支使念青去請太醫。
有時候,對於有些人,不必去講道理,隻需拿出主子的氣派,否則倒是麻煩。
念青怨念的去了,臨走前不忘提醒洛雯兒千萬不要被某些人貌似忠厚善良的外表給欺騙了,有些人慣會顛倒黑白,搬弄是非。氣得盼雲直瞪眼,可是偏偏她在嘴皮子上就是不如念青靈活。
念青似是隻出去打個轉,眨眼工夫就回來了。
洛雯兒和盼雲就勢往她身邊一瞧……
“念青,太醫呢?”
念青白了她一眼,上前拾起洛雯兒一縷頭發,又奪了念青手中的象牙梳,深呼吸好幾次,才道:“在後麵。”
感情這丫頭是怕盼雲在洛雯兒麵前說她壞話於是急匆匆的先跑了回來。
若不是臉上的傷一動就痛,盼雲幾乎要被她逗笑了。
念青累得臉紅撲撲的,倒更顯水嫩,一邊給洛雯兒梳頭,一邊口不停歇的誇讚:“姑娘的頭發真好,又滑又亮,柔軟又有韌性,卻是比棲梧宮的成娘娘遜了一成,不過想來是姑娘一路奔波,也沒時間打理的緣故。不如稍後,讓奴婢幫姑娘梳洗一下如何?”
“姑娘大病初愈,怕是不適合沐浴吧?”盼雲在一邊提醒。
念青則衝她撅了下小嘴:“適不適合,待會太醫來了就知道了。”
她又仔細的看看銅鏡中的洛雯兒,嘖嘖連聲:“姑娘生得真美,隻是這段時間風吹日曬,皮膚略顯得暗且糙了些。常言道,一白遮百醜。不過姑娘倒不用擔心,有奴婢在此,不出三日,定然會令姑娘更加傾國傾城,豔冠群芳,讓大將軍一見到姑娘,就魂飛天外!”
念青是借此在討好她,洛雯兒明白,可是這“魂飛天外”……是不是有點用詞不當?
“這話說得沒錯。”盼雲點頭道:“若論梳妝打扮,勻脂敷麵,護理保養,這宮裏就沒一個能及得上念青的。此番來伺候姑娘,茹妃娘娘可是萬分不舍呢。”
竟然還碰上同行了。洛雯兒登時來了興趣,她倒也很想知道古代的女人都是怎麽保養自己的。自來到這個時空,睜眼閉眼看到的都是男人,月璃櫻倒是女人,可是又偏中性,而千羽翼又是格外有男人氣的,弄得她不僅覺得脾氣漸長,更擔心自己就要長出胡子來了。
聽到盼雲的讚歎,念青初時還有些懷疑,但見她眼中毫不摻假的笑意,不覺也回以一笑。
的確,盼雲要較她大度許多,再思及往日的照顧,心中漸漸升起愧疚。
將梳子往盼雲手裏一塞,扭頭就往門外跑:“我去看看太醫來了沒有……”
剛撩了湘妃竹細簾,就聽外麵的小宮女來報:“秦太醫來了。”
秦太醫和洛雯兒想象中的太醫相差無幾……年紀五六十歲,留著花白的胡子,精神矍鑠,聲音帶著恭敬的低啞。
因為洛雯兒算不得宮中的主子,秦太醫也便沒有行大禮。
洛雯兒本想欣賞一下古代的懸絲診脈,可是也隻在腕子上鋪了條白色的絲帕。
秦太醫三指方搭上,洛雯兒便好像看到千羽翼濃眉一跳。
這家夥,若是看到這場麵,又要翻醋倒醋了吧。
唉,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麽,自己在宮中三日,他有沒有來看過她?
當然,她也清楚,身為男子,是不允許隨意出入後宮的,那麽,他有沒有想她?
出神之際,秦太醫已收回了手,捋著花白的胡子,慢聲道:“姑娘生來先天便有所不足,早年又過於勞損,現在不過是年輕,所以身子看起來還算康健,然而此番發病來勢洶洶,並非全因奔波勞累與中暑所致。姑娘的身子,現在就像一條藏了許多蟻穴的堤壩,表麵無損,內裏卻逐漸虛空,一旦洪水來犯,恐一發而不可收拾。姑娘現在一定要注意調養補救,否則將來……”
他搖搖頭,沒有說下去。
洛雯兒聽得心頭冰涼。
離開孤兒院後那段最為艱苦的日子,大約持續了四年。四年裏,她好像沒有吃過一頓飽飯,沒有睡過一次超過五個小時的覺。病了,就買最便宜的藥片頂著,發燒三十九度也撐著站街裏發傳單,一件單薄的棉服伴她度過了四個寒冬……當時也曾想,這樣會不會對身體造成影響?然而為了錢……
不過後來她也沒覺出有什麽不妥,便笑自己杞人憂天,可是現在……
念青見她臉色發白,急忙道:“那是不是說隻要從現在開始調養就沒事了?”
秦太醫搖頭又點頭:“現在隻能是補救。你想,堤壩上有了螞蟻洞,就算填上了,能同以前一樣嗎?”
一向伶牙俐齒的念青當即被噎住。
盼雲也急了……念青平時看著也挺機靈的,太醫院那麽多太醫,怎麽單請了這秦木頭來?就算他是王上指派的人,可是……
“不過呢,老朽承繼家學,亦是深得王上信任,這麽多年來,一直為王上和王後娘娘診病,始終沒有出過差錯。雖說不能起死回生,不過若是要枯木逢春,亦非難事。”秦太醫拈著胡子,搖頭晃腦,極為得意:“秦氏數代為醫,家學淵博,絕非某些歪門邪道可比啊。”
念青和盼雲聽明白了,感情這老頭是上洛雯兒這討人情來了。將病說得無限大,然後被他三副兩副藥給治好了,還能博得個神醫的美名。
洛雯兒除此之外則另有想法,這秦太醫怕是聽聞千羽翼的眼睛得霍嘉所治,而同行相輕,所以上自己麵前顯擺來了。
於是笑道:“那就煩請秦太醫費心了。”
秦太醫自是歡喜,提筆寫了藥方,又自吹自擂一番。
洛雯兒趁他高興,便問自己何時能夠離宮。
秦太醫臉一沉:“你這身子目前看起來是好了,但你忘了我剛剛說的話嗎?正在休養階段,怎能隨意挪動?就像堤壩,已經有了那麽多螞蟻洞,可是剛堵了一半,若是……”
“洛姑娘自是不能現在就走的,”念青蹦過來:“姑娘在此多休養幾日,正好明日是端午,在宮中過節豈不有趣?”
秦太醫繃著臉,正欲再說兩句,忽然咽下,隻道:“姑娘隻需聽我的,絕對不會有錯!”
念青附在洛雯兒耳邊道:“姑娘別在意,他平日對王上和王後娘娘,就連太後娘娘也是這樣不開麵,不過醫術是真正的好。姑娘還是安心養著,也好在宮中過節……”
念青的眸中盡是小女孩的乞求和依戀,洛雯兒心頭一軟,也不好拒絕,隻轉了頭:“秦太醫,那我到底什麽時候才可以離開?”
在這轉眸的一瞬,她發現秦太醫似乎一直在觀察她,眸底深沉,仿佛有所憂慮。
正在疑惑,便聽他道:“該離開時自會讓姑娘離開。怎麽,姑娘還不相信老朽的醫術嗎?”
但凡自恃有點本事的,尤其是這種“家學淵博”的,大多極為傲氣,容不得別人有半分猜疑。洛雯兒也不想得罪他,否則人家在藥裏偷偷給她下點什麽不該有的東西,她可就慘了。
隻是千羽翼……
她很想和他一起過一個節,哪怕端午對於情人而言並不是一個十分值得慶祝的節日。
念青倒極為歡喜,按照秦太醫的方子,給洛雯兒取了藥。因盼雲心細,又是從太後那邊撥過來的人,就交由盼雲去煎,自己則拿了秦木頭陰著臉交給她的傷藥,給自己和盼雲塗上。
“秦老頭的嘴雖然不怎麽樣,藥卻是真真的好。”念青看著脖子上的淤青淤紫很快消失,不禁由衷讚道:“姑娘也別急。秦老頭說姑娘的病已是好了大半,現在主要在於調養。奴婢已讓人去燒水,稍後姑娘沐浴一番,奴婢也好給姑娘打扮打扮。明天是端午節,奴婢陪姑娘去宮裏走走。這一熱鬧,病就好得更快了呢。”
念青起初不知宮裏那麽多宮女為什麽偏偏調她來丹茜宮,不過一看到洛雯兒那身打扮,立刻什麽都明白了。現在她就一門心思的要使出渾身解數的把洛雯兒進行一次煥新,因為經過今天的事,她發現洛雯兒雖然挺有城府,但人還不壞,而且極有義氣,也不像但凡有點本事就拿腔作調的人,這是她在宮中從未見過的,所以她現在是全心全意的想要服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