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雯兒在飛翔。
是的,在飛翔。
很緩,很穩。
雲或是絲絲縷縷,或是成團成片的向身後遊去,仿佛是夢的餘韻。
的確,她在發現這等怪異之前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裏交織著現代社會與這個時空。
夢境顛來倒去,讓她有些分不清她到底在哪,到底是從現代社會來到這個時空,還是自這個時空去往了現代。
她好像聽到一個聲音在呼喚她,虛無而飄渺。
她拚命讓自己醒來,卻仿佛進入了永恒的夢魘,無論怎麽努力,都無濟於事。
於是那個聲音漸行漸遠,卻突然有另一個聲音在耳邊笑道:“成也此物,敗也此物,你是要留,還是要丟?”
緊接著,一道金光飛起,霎時籠罩了她。
對了,是閃電,金色的閃電!
腦中霎時重現那一幕驚險……狂卷的颶風,橫掃的枝葉,明暗的電光,潑灑的暴雨,驚心的嘶吼,飛瀉的鮮血……
一柄利刃從天而降,映射的寒光映亮了一張陌生卻猙獰的臉。
寒光驟降,逼近眼前,陰風撲麵,生死一瞬。
卻有另一道光,金燦奪目,迅如閃電。
那張臉旋即消失不見,一同消失的,似乎還有她。
她好像飄了起來,懸在空中,與此同時,於光芒的縱深處傳來一聲長吟,悠遠而古久,仿佛在呼喚。
於是,光芒托著她,身不由己的向著那神秘的遠方飛去……
昏沉中,那個戲謔的聲音再次響起:“成也此物,敗也此物,你是要留,還是要丟?”
是要留,還是要丟?是要留,還是要丟?是要留,還是要丟……
時間仿佛靜止在此,這兩句話不斷重複,吵得她心煩意亂。
心底一個聲音在怒吼:“閉嘴!”
她聽到自己果真吼了出來,身子旋即一個激靈,霎時醒來。
然後便發現自己安靜緩慢而平穩的穿梭在雲中。
神思有一瞬間的恍惚,她懷疑是在做夢,可是片刻後,便證明這一切都是現實。
然而怎麽可能?
然而就這麽發生了。
無論是手足無措還是坐以待斃,都無濟於事,她就這麽身不由己的飛著。
也不知飛了多久,雲層漸漸變薄,竟可以看到地麵的風光。
綠樹,田野,夾雜著各色的野花。
青山,河水,護衛著平坦的官道。
官道上,正有一隊華麗的人馬,迤邐前行。人數頗眾,不過打她這個高度看去,就如同一條緩慢移動的彩色小蟲。
看來是個大戶人家,她暗想,若是他們偶爾抬頭仰望,忽見天上飛著個人,不知會作何感想。而我若是從天而降……
心下方一動,身形忽然一震,竟是朝著那條小蟲子滑翔而去。
喂喂喂,我沒說要下去啊!
天啊,要你下去你不下去,這會搞什麽?
呀呀呀,不要這麽快好不好?我要喘不過氣來了……
我會摔成肉餅的……
天啊,你快停下來,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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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無論洛雯兒如何掙紮,都無法減緩墜落的速度,更無法消退那個控製她的不知名物件將她丟下的決心。
她就這樣穿雲破霧,帶著凜冽的寒氣,呼嘯的風聲,膽戰心驚的喊叫,手忙腳亂的撲向大地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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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那隊人馬走得好好的,忽聽一陣吱哇亂叫。
“有刺客!”
眾皆慌亂。
然而遍尋一圈後,驚覺聲音竟是打天上而來。
抬頭,驟見一披頭散發的女子……好像是女子,從天而降,速度之快,堪比流星。
他們一時手足無措,竟不知該如何應對,於是齊齊擎出兵器,直指向天,卻聽那女子叫道:“讓開,快讓開……”
人群中亦有人尖叫:“讓開,快讓開……”
於是立刻抬著轎子開跑,可是又聽那女子喊叫:“別動,別動……”
到底是讓還是不讓,動還是不動?
短短一瞬,眾人心裏盤算了數遍,而因為步伐不整齊,方向不一致,車轎左搖右擺,竟是無法移動半分,然後便聽那個女子驚叫著,呼嘯著,迅雷不及掩耳的砸了下來。
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女子如一根蔥似的,大頭朝下,直直的“栽”到轎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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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
良久,忽聽一聲變了調的呼喊:“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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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兒隻覺頭痛欲裂。
她記得自己突然從天上掉了下來,當時下麵正有一隊人馬路過。
她怕砸著他們,讓他們讓開,然後一想,他們要是讓開了她不就摔地上了嗎?又叫他們別讓,結果……
艱難的抬了手,揉揉腦袋……上麵正纏著厚厚的繃帶。
她有點記不清最後是怎麽回事了,因為速度實在太快,根本什麽都看不見了,她好像是撞到了一件硬邦邦的東西上,還聽到一聲巨響……
還好,腦袋沒有撞出個洞,倒是多了個大包。
她放下手,再次打量四周。
昏暗,不知打哪投過來的光斜斜的鋪在腳邊,順將幾根欄杆的暗影長長的扯在地,而幾星煙塵正在明暗之間靜靜飛舞。
身下的柴草很幹燥,四圍也並不潮濕,卻是充斥著淡淡的黴味,她皺了皺眉,忍不住要嘔吐。
不用問,這定是牢房了。
也難怪,自己這個天外來物自是要被放在這裏才安心,惟願別再弄出一些古怪的設備,將她解剖再解剖。
可是她就要永遠的待在這了嗎?
千羽翼,你在哪?現在是什麽時候?我們的婚禮就在第二天,我卻不見了……你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你在找我嗎?還是……
咬了唇。
尚可頤也在同一日過門,你會不會……
心口一抽,激得她連連咳嗽。而這一動,更牽得頭巨痛無比。
她捂住頭,勉強發出呼聲:“來……來人,我要出去,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