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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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等著我!

她沉默了一會,似是因為突然說了很多話,需要恢複力氣。

良久……

“莫習,你還記得小桃嗎?”

“嗯。”

“小桃死了,我很難過。然而有一日,你忽然拉我去看熱鬧。那一日,正是刑部尚書的二小姐出嫁之日。”

那一日,人山人海,千羽墨拉著她擠在人群裏。

鼓樂連天,花瓣紛飛,可是濃鬱的香氣裏卻是裹著一股古怪的味道。

圍觀的人們自是也聞到了,雖然不解,但因為有指甲大的金葉子時不時的拋向人群,所以依舊摩肩擦踵的推擠爭搶。

當花轎行至他們麵前時,因為鑼鼓喧天,人聲鼎沸,沒有人聽到轎底忽然斷落,卻隻見裏麵突然滾出個一身大紅嫁衣的女子,與之一同滾出的還有一隻馬桶。而此刻,馬桶翻倒在側,顏色詭異的液體潑了一地,亦糊了那新娘一身,惡臭四溢,方才還歡呼雀躍的人們紛紛躲避。

在新娘一會尋死一會覓活的哭鬧聲中,洛雯兒隻見莫習笑得分外狡黠。

據說刑部尚書的二小姐出嫁的頭一晚忽然鬧了肚子,異常嚴重,然而婚期一旦定下不能輕易更改,否則便是不祥,於是帶著馬桶上了轎。

可為什麽偏偏是這麽關鍵的時刻鬧肚子?那轎底為什麽偏偏在洛雯兒麵前斷落,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看到了這精彩滑稽的一幕?

“莫習,我想光明正大的證明我的清白。”她努力望住他:“我不想這邊出了氣,那邊又後悔。”

千羽墨嚴肅的看著她,不說話。

“還有……”

千羽墨眉梢一挑,隻是她閉了眼,沒有看見。

“那天,有人砸了禦賜的匾額。其實誰都知道他隻是對我有氣,並非是要謀反,你能不能……”

“你當我是萬能的?還是……”千羽墨眯了眸:“你當我是當今王上?”

“我隻知道,你總是有辦法的。”

發自肺腑,絕無諂媚。

“我今天才知道,你是這麽貪心!”

忍不住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可是忽然擔心會弄痛了她。

卻見她笑了,隻是笑得艱難,因為臉蛋也腫腫的,即便藏在亂發裏,也能看到上麵的於紫。

“雲彩……”

他聲音嘶啞,環著她的手臂虛虛的描著她的形狀,盡可能近而輕的貼著她:“我明天就讓你出去!”

“明天?”她訝異的睜開了眼。

“是。”他笑,眸子如浸水的墨玉:“你不是說我總是有辦法嗎?”

一道彩光忽的映進牢房,停留了一息的時間,直至消失,遠處才傳來一聲悶響。

牢房有些騷動,犯人們在努力爭取這難得出現在陰暗慘淡中的一線熱鬧光明。

“主子,”胡綸壓低嗓音:“外麵開始燃放煙花了。”

煙花燃放的規矩,先是宮裏燃放頭一支,然後才是普天同慶,而這一刻,恰是子夜。

主子實在出來得太久,若是這會不能到那群世家麵前晃上一晃,保不準又要惹出什麽麻煩。

千羽墨沉默片刻,放開她。

洛雯兒隻聽他極低的說了聲:“你留下。”

她有些奇怪,她本也沒有打算跟他走吧?

轉眸見千羽墨撿了柔軟的柴草,盡量的蓋在她身上,動作輕得好像生怕碰痛她一星半點,她的鼻子忽然有些發酸。

“莫習,把手伸過來。”

他動作一滯,打量了一下她的全身,依她目光的示意,將手遞到她的唇邊。

她張了口,一下子咬住了他的手指。

他雖然感覺不到痛楚,然而此刻,卻仿佛痛在指尖,痛在心裏。

畢竟,還是怨他的吧。

然而若是心中沒有期許,又何來怨懟?她大概自己也不明白,有些事情正在不經意間悄悄發生著變化……

於是,他一動不動的忍著這疼痛,那絲絲縷縷的痛意竟仿佛在心底含了苞,開了花,伴著外麵次第升起的煙花和愈發密集的爆竹之聲,綻出漫山遍野的春意。

他走出牢門,隱在敞袖中的指摩挲著食指上的一圈深痕。

他沒有回頭,一襲瑰麗華貴的紫緩緩隱入牢房的沉暗,隻留下極輕卻極堅定的一句:“雲彩,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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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也不知是怎麽了,更衣更了近一個時辰,直到燃放煙花才出現。一出現就一身的酒氣,白著臉,說今年的宮宴毫無特色,將禦廚的宮人全部賞了板子,勒令他們必須推陳出新,若是敢讓他在正月十五的夜宴上再看到他平日看到的那些食材做的東西,就把他們全部哢嚓了。

王上又在抽什麽瘋?雖然近兩年他很少抽瘋,如今突然複發,可是更加凶猛了。

不吃這些吃什麽?他們已是調著花樣做了,除了把煎的變煮的,把炒的變炸的,長的變短的,方的變圓的,還能怎麽辦?難不成要把石頭掛上糖漿方叫“不落俗套,推陳出新”?

可是王上史無前例的堅持,差點把廚房給燒了。然後便聽他咕噥要吃什麽“元宵”,還說是刑部尚書馮梁告訴他的,是天香樓預備在正月十五放出的驚喜。又說他貴為一國之君,他還沒有享受到這天下獨一份的驚喜,憑什麽讓那些百姓先嚐為快?於是拍桌子摔盤子的要吃什麽“元宵”。

馮梁倒不記得自己提過這茬,與各位同僚交換了眼色後都隻看到一片茫然。不過他們今天確實提到了天香樓,八成是王上憶起了去歲的餃子,所以突發了奇想,而且他們今天也喝得盡興,保不準誰說了什麽,結果被王上留了心。

馮梁有些頭痛:“王上,天香樓已然被查封……”

“為什麽查封?有孤禦賜匾額的酒樓你們也敢查封?孤怎麽不知道?誰幹的?”

“盛京府尹江……”

“免了,換他兒子當!”

無涯官職勳位曆來世襲,江斂的兒子早就嫌老子活得太長了,估計這位現在不知躲在哪家青樓喝酒的主兒若是得知喜訊,定會高興得跳起來。

馮梁等人麵麵相覷,上前一步:“天香樓窩藏妖怪……”

“妖怪?什麽妖怪?若是有妖怪你們還能好端端的待在這?孤看就是那群商戶見人家生意好,心生嫉恨,無中生有。再說,就算有妖怪,抓人家掌櫃的幹什麽?聽說那掌櫃的還是個女子,你們這些人,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