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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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意外關注

此番,勝就勝在甘露萱亦是女人,有本事,她就把自己也丟出場外去。

而自己雖是誇讚了她,亦是得罪了她,稍後不知她會弄出什麽幺蛾子。女人最了解女人,像甘露萱這種拿眾所矚目當蠟燭元寶吃的人物,斷不允許有人搶了她的風頭,尤其那人還是個女人。

洛雯兒不再看甘露萱已經有些扭曲的笑意,朝眾人拱手:“古有木蘭替父從軍,殺敵無數,今我無涯亦出了位女英雄……月璃櫻,戰功赫赫。試問在場的須眉男兒,又有幾人能夠上陣拚殺,拒敵於千裏之外?凡事從無到有,這位公子便不要糾結於此了吧?洛某今日來此,是向往各位的才學與能力,願誠心誠意的向諸位學習,還請賜教。”

人家已是至此,眾人還有何話說?若再為難,倒顯得自己小氣,於是紛紛拱手還禮。

對麵那位公子依舊怒目,便有人提醒:“人家一個小女子都說到這份上了,難道你一個大男人當真不如她?”

眾人便笑。

他便漲紅了臉,雙手一拱又放下,算是還了禮了。

甘露萱深深的睇了洛雯兒一眼,眸底晦暗不明,然後轉了身,扭扭的去了。

洛雯兒鬆了口氣,不覺四處張望。

那個說會一直看著她的人在哪呢?如今,他也該放心了吧?

她自是沒有尋到那人,有些懊喪的轉了頭。

然而就在這一瞬,她感到有一雙目光犀利的打到她背上。

她急忙回了頭,卻隻見參賽者的凝重與觀賽者的激動。

狐疑的轉了身,便覺那雙目光又出現了。

不是如芒在背的感覺,隻是……仿佛無論她走到哪裏,都會牢牢的牽住她,就像拴在風箏的線繩似的。

而這種關注,絕對不屬於莫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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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三刻,鬥香大會正式開始。

第一輪,辨香。

一排排的藍袍太監魚貫而入,端著鋪紅綢的鎏金托盤,上麵放著三十個青瓷小瓶,旁置筆墨,要求在一個時辰內寫出這三十種香料的名稱。

若是純香,隻寫香料名;若是合香,便要寫出配料名,用料多少。

托盤編號,卷紙上的編號與案角的編號一致,參賽者作答時要明確寫上托盤與瓷瓶的編號,前者填於右上角。答案則在評委手中。評判時隻對編號,便如同現代的試卷密封,要的就是公平公正。

普通人最多可在一定時間內分出十幾種氣味,更多的人則隻能分出幾種。而辨香的時間不能過長,要有間歇,有休息,這樣嗅覺才能在飽和的疲勞與遲鈍下恢複敏感。

最初的三四次間隔最短,亦最為重要,之後間歇便漸漸延長,有時可達兩刻鍾乃至一天,或持續二三天。況要重複多次,因為需觀察不同時間中香氣的變化。

如此,僅在一個時辰內要分辨三十瓶既有純香又有合香的香品,還要準確無誤,實在是一種能力與耐力的考驗。

煞風景的鑼聲再次敲響,絲竹之音中,參賽者開始有條不紊的拿起小瓶,打開,輕嗅……

嗅的時候一定要保持距離,因為植物一旦濃縮為香料,味道都比較衝,容易刺激呼吸道。而且離得近,未必聞得準,因為香料都有揮發性,揮發出來的氣味,才是真正在使用中呈現出的味道。

每個人都凝神定氣,或蹙眉,或閉目,手不停歇,除淺淺的絲竹之聲,廣場上一片靜寂,即便有人突然暈倒,也沒有人額外多看上一眼,而且場外早有太醫院的人在準備著,無聲無息的就給抬下去了。

對於觀賽者來說,這是個比較枯燥乏味而漫長的過程,然而就連據說玩心甚重的王上都安靜陪坐,便沒有人願意擅自離開。況大多數觀賽的都是無涯人,沒有見過鬥香大賽,便使勁拿眼盯著整個過程,打算將來拿出去跟人炫耀。

太陽一點點的滑向中空,天氣漸漸熱起來,有人出了汗,屬於人自身的體味亦漸漸散出,雖然大賽期間,一律禁止用香,亦絕對是一種幹擾。而且縱然四圍無花無樹無草,但是有風,風將別人盤中的,桌上的,手裏的香氣吹來,四麵八方的吹來,避無可避。

洛雯兒的鼻尖已經沁出了汗珠,眉心緊蹙,手卻沒有停歇。

婉瑩盯著洛雯兒的背影,掌心越攥越緊。

當洛雯兒在紙上落下最後一筆,鑼聲剛好敲響。

洛雯兒發現,這於悠揚的樂聲中忽然來這麽一下響亮得幾乎可以貫穿鼓膜的聲音很是有醍醐灌頂的效果。

藍衣太監們又像藍唐王魚一般的遊下來了,於是便出現了仿似考試結束收卷的一幕。

有人急忙往紙上添字,有人撿了小瓶要做最後掙紮,怎奈忙中出錯,打翻了瓶子,這還算好的,有人打翻了硯台,把寫好的答案糊成了一片黑,當即痛哭出聲。

有人扯住太監的袖子:“公公,求求您,我就差一個字了,一個字……”

全不顧太監這個行業是他往日最瞧不上眼的一種。

有人索性跪在地上乞求。

太監麵無表情:“公子,上麵都看著呢,您覺得可能嗎?”

有人趁機偷偷往別人的卷紙上瞄,卻是忘了,每個托盤內瓶子的編號都不一樣,裏麵裝的香料,也未必相同。

有人則發了狂,直接將答案撕碎,將小瓶掃落一地。

對不起,立即有侍衛過來,架了出去。

然後那邊又有人昏倒了。

交卷之末,真是人生百態啊。

洛雯兒有些感慨,然後便見太監上前,收起了她麵前的卷紙,另一個太監則將托盤端起,順額外的瞧了她一眼,點點頭。

她並不認識這個太監,心下納罕,然而四下一瞟,才發現許多參賽者桌麵狼藉,托盤上也是東倒西歪,有不少小瓶都敞了蓋丟著,想必這個太監是見自己收拾得比較整齊所以以示嘉許吧。

微偏了頭,睇向那個攻擊她的家夥。

但見他的桌麵也很整潔,隻不過因為他這組前麵有“鬧事”的,所以太監暫時還沒有走到他身邊。

她又睇了一眼,忽的一驚。

“哎……”

那人瞅了她一眼,旋即調開目光,滿臉憤憤加不屑。

“哎,”洛雯兒顧不得了,指著他的臉:“血,流血了!”

用鼻過度的結果,再加上天氣炎熱,心情緊張……

那人有些慌亂,翻了袖子,卻找不到帕子,而血已經一滴接一滴的砸到白石案上,如綻開的梅花。

他正要拿袖子去抹,視線的一角忽的多了方雪白的帕子……

簾幕內,一襲同樣雪白衣袍的千羽墨身子一震,迅速前傾,似乎就要破簾而出……

“咳,咳咳……”

胡綸拚命的咳,他真擔心主子會飛出去,或者不管不顧的來一句:“她在幹什麽?”

主子,其實那是友情,呃,是舉手之勞之情……

那人定定的看了帕子一會,默默的接過來,捂住鼻子,頭稍向後仰,閉上眼。

周圍有淡淡的噓聲,自是那些個完成考卷氣定神閑者。

“誒,送了帕子了!”

“下一步是交換信物?”

“真是不打不相識呢。”

“早知道我也……”

“嗯,看那模樣也挺標致的……”

那人依舊閉著眼,臉色卻漸漸紅了……

千羽墨到底沒飛出去,也沒說話,隻拳頭漸漸緊了……

一旁穩如泰山的王後東方凝瞄了他一眼,再瞄一眼……

太醫提著藥箱奔上來,那人搖搖頭,因為藥的氣味是會幹擾判斷的。

他終於止了血,卻沒有將帕子還給洛雯兒,隻低低的說了句:“我洗幹淨了再給你……”

“不用了。”

洛雯兒可不想費事,雖然也知道古代女人贈送帕子給男人是一種暗示,但是非常時期,難道還會生出什麽誤會嗎?況且就在之前她還狠狠“刺激”了他?關鍵是,帕子是素的,依她的能力是休想在上麵弄出什麽花啊朵啊的,又有什麽好聯想的?

那人卻漲紅了臉,重現怒氣。

她一怔,豁然明了……大概他是以為自己會嫌棄他用過的帕子吧?

真是麻煩,若是紙巾就沒這麽多說道了。

呃,她要不要同莫習商討下這個項目?

這邊神思轉動,那邊就點了頭:“好,你洗了還我吧。”

那人的臉更紅上幾分,索性瞪了她一眼,怒氣衝衝的看著前方。

這又是怎麽了?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男人的心更難捉摸。

這邊廂,昏倒的發狂的沒寫完卷紙的意圖抄襲作弊的統統被請了出去,卷紙自然當場作廢。百張白石案頓時空了一半,而留下的五十人,待前方公布了結果,又會剩下幾個?

洛雯兒大略一掃,目前在場的依舊是以雪陵人居多,似自己這等“魚目”,僅四五人耳,隻是不知道乾、丁、穆三家在這些雪陵人中又占了怎樣的比例。

絲竹之音依舊在悠悠的飄著,和緩,安寧,似乎想要變成溫柔的水,來撫平眾人的心緒。然而無論怎樣努力,眾人的目光隻盯著前方那六位裁判,如日光一般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