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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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孤的尚儀

眾人目光交錯得紛雜,如果說目光可以變成風箏線,那麽殿中目前就是一團亂麻。

混亂中,王上悠悠的開了口。

他們很震驚。因為自登位以來,王上在上朝的時候從不親口說話,似是要彰顯尊貴,又似是對這份人人仰慕的尊貴不屑一顧。

不過今天讓人震驚的事實在太多了,禮部尚書尚靖還多了一樣……打他這個角度,怎麽覺得那個女人的側臉有些眼熟?卻是一時半會的想不起在哪見過。

於是他絞盡腦汁,所以沒有聽到例外親自開口講話的王上都說了些什麽。當然,其中有介紹這個女子的身份……

等等……

天香樓的掌櫃?天下麗人的老板?鬥香大會的香凰?

再定睛一看……可不是?

仿佛所有人都聽到“轟”的一聲響,再驟然歸於沉寂。

可是怎麽就成了尚儀?

這是個女官名,開國的時候設立過,掌禮儀教學,後來協助國主整理國務,不過隨著第一代國主的晏駕便撤消了,近二百年再無所立,今日突然提起……

尚儀隨侍國主身側,不離半步,莫不是……

仿佛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於是再交換眼色的時候,便帶了幾分了然,幾分戲謔,幾分不屑,幾分歎息,實際卻是如釋重負。

他們的國主,又玩出新花樣了!

重睇向那個女人時,神色中便帶了幾分輕慢,幾分揶揄。然而那個女人忽的長睫一抖,竟是如有所感的看過來……

那是什麽眼神?

冷?肅殺?清冽?高貴?凜然不可侵犯?還是……

他們說不上來。

僅是眼睫微開的一瞬,便讓人心神一凜,仿佛有什麽被看穿,被重擊,讓人無處遁形,轟然倒地。

更為奇怪的是,她隻微抬了眼,竟好像把所有的人都看了進去,這種感覺,相當不妙。

於是連忙收了那些“奇思妙想”,肅然躬立。

洛雯兒收回目光,有些恍惚的聽著莫習……不,是千羽墨的聲音在耳邊悠然響起。

還是那樣好聽得如空山泉水,如過隙林風,隻不過多了幾許威嚴,幾許華貴,幾許她一時半會說不出的意味。

她該不是在做夢吧?

俯視滿朝文武,她的確有一種魂飛天外之感。

而那個聲音的主人,離她是這般近,然而,就像此刻那種她並不熟悉的語氣,他金色的衣袍,耀眼的紋飾,遮麵的玉旒……那上麵的光芒甚至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可是感覺起來,卻是那般遙遠。就仿佛隨著那層層上卷去的帷幕,原有蒙在彼此之間的混沌層層飛逝,如此清晰的展現在眼前,倒讓人無所適從,讓人悲哀,讓人覺得可笑。

然而卻是笑不出來的。

她或許應該哭,卻是沒有淚,心中隻是一片空茫,隻是不停對自己說,原來他什麽都知道,怪不得……怪不得……

她兀自想著心事,亦知底下這些人在如何想她。

的確,她莫名其妙的立在這,就是用來聯想的。

千羽墨,你到底是精明還是昏庸?如此,是想讓我退無可退嗎?

可是,你想錯了!

她吐了口氣,迎向各色卻統一的目光,他們倒是慌慌的避開了去。

她暗自冷笑,卻是想起了什麽,看向殿頂。

這一看去,頓時悚然一驚……

朝陽殿,她並非第一次踏入。上回是隨千羽翼回京,被千羽墨宣見。

她分明記得,殿中高大空曠,而今亦如是。可是處處輝煌,處處錦繡,當初那隨著高度愈發蒼白幽遠的仿似天空的“穹廬”不見了,更不要提什麽白雲。隻是輝煌,隻是錦繡。而且……

那兩條仿似盤在白雲中心可首尾追逐的金線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繁麗的藻井,繁麗得耀眼。

當日她是中暑了,莫非因此產生了幻覺?否則她怎麽會看到有東西向自己張牙舞爪的撲過來?

然而有些事,任你無論怎樣努力,亦無法相信那是幻覺。

可是目下所見,又當如何解釋?

她又有些迷糊了,而後聽到胡綸尖細的聲音以極是陌生的腔調在一旁乍然響起:“退朝……”

她再次望了一眼那繁麗的藻井……當時與今日,到底哪個是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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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石板鋪就的甬路上,看著紅、白、黑石子攢就花紋於嫣藍流彩的裙裾下徐徐劃過,意識便仿若這飄擺的裙裾,起伏,流動。

洛雯兒似是在出神,又似是刻意回避周遭的一切,以至於端坐在金頂版輿內的人喚了她數聲,她都恍若未聞,直至裏麵悄然伸出一隻手臂,往她腰間一攬,整個人便被抱了進去。

麵對一個走得好好的人突然消失,八個輦官視若無睹,胡綸的眼珠倒是轉了幾轉。

掙紮,自是不成功。

千羽墨緊緊抱住她,似是怕一鬆手她就會不翼而飛:“雲彩,你累了……”

方才看到她走在版輿邊,雖是不聲不響,可腳步已是蹣跚。

他知道她的腳因了大牛那一斧頭受了傷,又遭了監獄的酷刑,雖竭力補救,卻是承不得太大的力,尤其天冷時分,即便不行不動亦會隱隱生痛,何況她又站了一上午?

這段時間沒有去見她,因為在為她準備一個驚喜,就定在今日,可是……

怎麽會這樣?

鳳池宮一向隻專心於後宮爭鬥,怎麽想著把手伸到了宮外?他做事一向仔細,斷不會被發現蛛絲馬跡,可是……

是因為鬥香大會?

他隻想助她飛得更高,卻不想……還是疏忽了嗎?

如今,她被卷了進來,他該如何,才能不讓她重複紫煙的厄運?

“雲彩,別動,歇一會,就歇一會……”

是的,歇一會,我也要歇一會,我得仔細想想,想想……

“放開我!”

洛雯兒終於爆出一句,聲音雖低,卻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眼眶隨即一燙,竟好像有淚水要噴薄而出。

從昨夜便積累下來的震驚、憤怒、委屈、壓抑齊齊湧了上來,又被她強力壓了下去,可是胸中的塊壘越滾越大,激得她想要怒吼,於是一口咬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