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字體:16+-

363形影不離

“前日,又來了飛書,要兵,說是去剿北狄。”笑:“我看要不了多久,便需封他一個外藩的王呢。”

斂了笑意:“關於他的事,事關緊密,連那些世家都不知道,所以……”

所以你若想知道他的消息,隻能留在宮中。

仿佛靜了許久,方有個聲音幽幽響起:“這……便是你派他的秘密任務?”

他冷笑,微偏了頭:“你說呢?”

==========

鳳池宮內,東方凝已梳洗完畢,正由婧巧打後鏡,端詳新梳成的驚鵠髻,滿意的點點頭。

婧巧猶豫半天,方小聲道:“娘娘,如今您叫了那個姓洛的來,倒是能對付得了茹妃,可是萬一……豈非引狼入室?”

東方凝扶了扶簪在髻旁的點翠牡丹玉石流蘇釵,塗著鮮紅蔻丹的指甲仿若飛舞花叢的蝴蝶。

“看你跟了本宮這麽多年,本宮不妨教導你一句……再凶猛的狼,也會死在獵人的手裏!”

==========

洛雯兒留了下來。

她曾反複思量為什麽要留下,答案自是因為想知道千羽翼的消息。

千羽墨似乎對她欲言又止,他到底隱瞞了什麽?她沒有再問,但,無論發生了什麽,她亦要見到千羽翼,問他個究竟。

然而……

果真隻是因為他嗎?

那日,她明顯感到那個緊箍著她的人身形消瘦,胸膛的骨頭硌得她生痛。

他到底怎麽了?病了?而且若是細看,他的眼下還有淡淡的黑影……

但是她依然沒有問。

那日,直到她離開,他仍舊背對著她立在殿中,胸口的傷始終沒有處理……

她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總歸第二日她又見到了他。

相視一眼,再平平調開。然而心,終是放下了。

然而也便在這一刻,她忽然明白,為了那個人而留下,似乎隻是自己為留下而尋的理由。

於是日子就這麽過著,她每日陪他上朝,然後回碧池宮。

碧遲宮在她到來的第二日便將所有的器皿都換成了銀器,連用來試食的太監都增加了十個。每頓膳食都吃得特別慢,經常是千羽墨先吃了,才輪到她,而且他好像還有諸多的不放心,非要她同他共用一碗。

有這麽嚴重嗎?

反正她不會發問,他也不說話。

確切的講,自打知道他安然無恙,她就沒正眼瞅過他,隻能聽到他的聲音低低的響起,話也不多,似是惜字如金,隻能看到他雪色的袍袖偶爾劃過視線,又怕打擾了她似的飛速移開。

可是她不隻一次發現,他經常趁她“熟睡”的時候檢查她身邊的東西,有時她想拿起什麽,便會被他擋住,若來不及,便劈手奪下。更有一次,她口渴,正要斟茶,一個小宮女非常有眼力見的接過茶壺,結果恰好他轉過身,風一般的卷過來,一把將茶杯掃落在地。

小宮女嚇得癱倒一旁,瑟瑟發抖。

她垂了眸,不去看他的怒氣凜然。

她從來不知在身份被揭穿之前的日子裏他在宮中是如何度過,如今卻隻見他除了上朝,幾乎整日的歪在水紋荷花紅木榻。旁邊是數重鮫綃,迷蒙了彼此的身影,卻能保證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然而,沉默。

偶爾外出,無論是去小徑散步還是去花園欣賞楓葉,她必須在側,果真是隨侍國主身側了。

三尺之距。

他曾說,三尺之距,便是我。

而今,他們依舊是三尺之距,隻不過以前是她走在前麵,如今,換做他。

他們走得很慢,他不回頭,她也不抬頭。

可是有一天,那緩緩移動的雲白袍擺忽然向她飄來。

她當即攥緊了拳頭,可是……

他隻在她頭上簪了支銀釵,然後仿似自言自語的說道:“有了聲音,我便能找到你了……”

她心裏有些發酸,強忍著沒有讓淚掉出來。

來到碧遲宮第七日,婉瑩到了。

說實話,她沒有感到多少意外,而婉瑩的鎮定自若倒令洛雯兒堅信千羽墨的身份她早有得知。

原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唯有她是傻瓜。是不是因為距離太近,反而看不清事物的全貌?

可是婉瑩卻說,自己也是剛知道的,臉上還露出厭倦無奈的表情。

洛雯兒明白,這在怪自己又把她“連累”了。

如今天香樓和天下麗人都安好,千羽墨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眾人都知道她將在宮裏待上一段時日,不過已經有人猜測,她當是被王上留下了。張媽等人還議論了好幾回,琢磨著她會有個什麽封號,又暗自替“莫習”惋惜。

她最擔心的三郎也有了去處。

千羽墨讓婉瑩對他說,隻有學好本事,方能保護雲彩。

當然,千羽墨為了說服婉瑩說出這句話,沒少費手段。婉瑩不情不願的說了,然後便見三郎眼睛亮了,於是被送去一個秘密的地方學本事。而千羽墨用來說服婉瑩的手段,便是允許她於宮中下鑰前自由出入,包括可以探望三郎,但前提必須是保證洛雯兒的安全。

可以說,為了洛雯兒的安全,千羽墨可謂費盡心思,也搞不清楚這幾日到底是誰隨侍誰。

而自打婉瑩進宮,千羽墨便不是很看緊她了,或者說,他開始失蹤了。

洛雯兒也知道,他身為一國之主,總是有許多事要做,比如……去陪伴妃嬪。

每次那個水紋荷花紅木榻空了,她能想到的隻有這個,而後努力回避的也隻是這個。

這段時間,每次申時剛過,就有一個宦官捧著個紅漆描金盤進來,上麵覆著流蘇紅錦,然後掀開,是擺得齊整的綠頭牌。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時,千羽墨飛快的瞥了她一眼,而她的視線恰好從托盤上移開,空氣頓時陷入更為尷尬的沉寂。是胡綸清了嗓子,尖聲道:“沒眼力的東西,還不滾出去?”

這句話當時被她理解成,“新歡”在此,王上自是要多加陪伴,心中頓時升起無名暗火。可是大約一個時辰後,一個小宮女嫋嫋的走了進來:“淑妃娘娘已經等候多時,問王上何時過去?”

原來是這樣一個“沒眼力”!

無涯國主寵愛淑妃娘娘果真名不虛傳。

有目光落在她一動不動的側影上。

她心生厭惡,卻沒有避開,因為她已經不想去感受其中深意了,如此,他在或不在,又有何區別?

寒風起。

這一夜,碧遲宮提前進入了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