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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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你惹的禍

洛雯兒抱著小貓巧巧回來時,隻見碧遲宮從外至裏,跪了一排排的人,都在瑟瑟發抖。

有人見她回來,頓時目露驚喜,轉而是怨毒,然而不無興奮道:“尚儀回來了!”

“尚儀回來了!”

“尚儀回來了!”

……

這句話層層傳遞,她在這傳遞聲中滿腹疑思的走進宮內,卻打偏殿裏衝出一個人,未等她看清,就被一股奇楠香的氣息席卷,再睜開眼時,已在殿內,而那股氣息卻未放開她,將她箍得緊緊的,懷抱還在瑟瑟發抖。

巧巧受不了這種窒息,“喵”的一聲,跳出去跑了,於是兩個人更緊的挨在了一起。

她的手不自覺的抓住千羽墨的衣襟,卻覺手下微濕,而且奇楠香的氣息裏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甜腥。

她當即一驚,要推開他查看究竟,可是他的懷抱就好像石頭鑿刻一般,半點移動不得。

然後忽然放了她,亦同時轉了身子:“你走吧!”

他聲音低啞,仿佛這陰暗宮殿裏漂浮的微塵。

她咬緊了唇,不知是該跨出這個殿門,還是該上前看看那個人。

靜寂中,傳來兩聲壓抑的輕咳,像小錘一般,顫顫的敲在了她的心上。

胡綸端著藥匆匆趕來,但見殿中情景,頓時腳下一滯。

他看看手中的藥,再看看殿內的二人,歎了口氣,無聲無息的合上殿門。轉了身,對著跪了滿地的人努努嘴:“去吧。”

宮人如蒙大赦,忙起身跑了。

剩下胡綸一人,看著蹲在樹枝上的巧巧,拿手指點著:“都是你惹的禍!”

此前在繆香殿內,東方酈突然不見,主子心裏頓時大驚,戲也不演了,推開美人們就趕了回來。

怎料洛雯兒不在宮中。

宮人說,尚儀是去找貓了。

這隻叫巧巧的貓是主子讓婉瑩打天香樓後院抱過來的,是洛雯兒當初收養的那隻貓生的小貓。

抱了它來,隻是怕洛雯兒想家,又能多少給她帶來點樂趣。

隻是今兒個洛雯兒回來的時候發現貓不見了。

她也是,來了兩個月了,和誰都不大說話,就連他胡綸,她也經常視而不見。

其實不管怎麽說,大家也是熟人了,雖然他現在年輕了些,英俊了些,有氣勢了些,可他還是那個老吳嘛,而且是不是更加討人喜歡了些?

可她就是不搭理。

他也不好故意往跟前湊。

其實說實在的,騙她的是主子,他跟著心虛什麽?當然,他尚記得鬥香大會時,他曾替茹妃問洛雯兒討過那瓶花釀,當時他就知道,萬一主子身份敗露,他也沒好果子吃!

目前好像就朗灝處境好一些……誰讓人家一直隱身了?

他有時恨不能拎著洛雯兒的耳朵告訴她,其實她的薛郎哥一直都在,而且特別陰損,因為隻會躲起來窺伺,連他沒看到的人家都看到了。

這種被無視的滋味不好受,可見主子的心裏更難受。

可是洛雯兒呢?

聽說巧巧跑出去了,她便去找。主子回來沒見到人,再聯想到東方酈盯著她的眼神,而東方酈也不見了,頓時生出各種想象,然後便大怒,罵碧遲宮裏的人上下都是瞎子,連隻貓都看不住。

主子這兩日的身子本是見好,這麽一氣之下,竟吐血了。

好在隻是被他見了,嚇得不行,急忙去煎藥,然後便聽主子喚朗灝調人,挖地三尺也要把東方酈找出來。

主子還是清醒的,直到這種時候,也沒有讓人大張旗鼓的尋洛雯兒。因為隻要動靜一鬧出來,即便有人想對她下手,也不好動作,而且萬一……

主子是想方設法的要保她的名節啊!

可是當人回來了,主子卻不淡定了,然而這會……

胡綸看看緊閉的殿門,不知那倆人如何了。

再仰首望天,歎了口氣……這要鬧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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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一年裏的事都會集中到臘月,大曆一百九十年的年尾亦是特別的熱鬧,而且這熱鬧還有些不同尋常。

剛剛送走了須烏王……那家夥好像對洛雯兒真挺有意思的,結果那日,千羽墨破例沒有讓洛雯兒“隨侍”,可是那家夥站在車外嘮嘮叨叨的就是不肯走,還一個勁的往千羽墨身後張望。

胡綸見主子麵上雖笑著,可那繡雲龍紋的靴子就在地上蹭來蹭去,跟馬磨蹄子似的,怕是恨不能一腳將他踢飛吧。

不管怎麽說,這個主兒算是滿載而歸了。而經過那一日,也不知那二人是怎麽協調的,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氣氛也不那麽僵硬了。

隻不過偏偏趕在這時候,事又來了。

這日是臘月二十七,早膳是筍鮓、熏幹絲、什錦雞胗、山珍刺龍芽配燕窩碧粳粥,還有一品三脆羹。

胡綸記得清楚的。他還記得,主子舀了勺羹湯,放進洛尚儀的碗中,洛尚儀似乎還彎了彎唇角。

他不由得望向窗外。

自打進了臘月,這天就一直陰著,可如今,是不是就要見晴了?

可倒好,禦藥房的常態跌跌撞撞的進來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王,王上……”

胡綸代主子皺了眉:“有什麽事,起來說話。”

常態目光閃爍,哆哆嗦嗦的不肯說。

千羽墨沉了眉,兩側伺候的人便退了下去。

洛雯兒也要走,被千羽墨壓住腕子。

不過後來胡綸想,還不如讓她走了,也便沒有後麵的麻煩了。

“到底什麽事?”

常態胡子狂顫,半天才說了句:“琪才人……有了。”

胡綸還眨巴著小眼……有了,什麽有了?難道是……天啊!

然而見主子擰著眉,顯然是沒想起這個琪才人是誰。然而不管是誰,這可是天大的事,這……這怎麽可能?

再眼見得洛雯兒的臉刷的白了,白得真跟雪似的,然後噌的站起身。主子伸手去拉,怎奈她一揮手,當即將主子的手打飛,那“啪”的一聲脆響,胡綸不禁攥住自己的腕子……那得多疼啊。

他急忙開口:“王上這一年來根本沒有翻過任一人的牌子,就算留宿,也根本沒有……”

“胡綸!”千羽墨斷喝,繼而轉向常態:“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常態顫抖的胡子一頓,旋即平靜下來,伏在地上:“臣,遵旨……”

“站住!”洛雯兒突然開口,卻不是對向常態,而是看著千羽墨:“你們想把她怎麽樣?你想把她怎麽樣?”

“洛尚儀……”胡綸就要上前阻攔。

“胡綸!”千羽墨再一聲斷喝,然後一瞬不瞬的盯住她:“我是要她死,你想怎樣?”

洛雯兒如同被雷劈中。

雖然知道他是國主,雖然知道他手握生殺大權,雖然知道定是有無數性命結束在他手中,雖然知道自己也差點成為他的刀下亡魂,可如今聽他明明白白說出來,還是這般坦然,兩條性命在他指間不過是小小螻蟻,她隻覺得仿佛有冷水潑下,從頭到腳,從外到裏都是涼的。

胡綸一會看看穩坐如山的主子,一會看看如被冰凍的尚儀,幾次三番想開口,就是說不出什麽來。

眼瞅著洛雯兒木雕似的往外移,他終於忍不住喊了句:“洛尚儀,你可知主子登基這麽多年膝下並無一子半女到底為何?”

“胡綸!”千羽墨怒喝,緊接著劇咳不止。

洛雯兒腳下一滯。

那壓也壓不住的咳聲並著胡綸的哭喊仿佛崩塌的屋頂紛亂的砸在她心上,可是她有點分不清,到底是因為他的無情,還是因為他的病痛,而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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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洛雯兒在宮中遊蕩。

當然,她不是一個人,自從“丟貓”事件後,千羽墨就不許婉瑩輕易出宮了。

所以她在前麵,婉瑩在後麵,打遠處望去,如同兩個遊魂。

然而更遠處,還有一個“遊魂”。

“遊魂”的腳邊,還有一團跳動的火。明明是暖融的色彩,卻更增添了陰森的氣氛。

洛雯兒走上前,但見火光搖搖的映在那人臉上,那人神色端凝,目不斜視,似是已然入定。

她看了一會,不覺輕呼出聲:“豫嬪……”

那人長睫一顫,竟是笑了:“好久沒有人這般叫本宮了……”

洛雯兒蹲下身子,拾起籃子裏的一張黃紙,放到火盆中,眼見得火焰跳了一下,方發現她們現在一口水井邊。

火焰又是一跳,是豫嬪又添了張紙。

“是給琪才人的?”

“不,是給我自己……”

一股風吹過,卷起了紙灰,森森的冷。

恰在此時,豫嬪抬起了眼……

“是你?”豫嬪一怔,一笑,垂眸:“怪不得……”

“你說什麽?”

“沒什麽。”

豫嬪將剩下的紙丟到火盆中,火光騰的壯麗起來。

“聽說王上身邊添了個尚儀,不想竟是你……”

洛雯兒默然,隻是盯著火光。

“我進宮三年了吧,祿貴人是同我一起的,寧貴人晚了我半年,琪才人……”

“她們呢?”

“死了,都死了……”

笑。

洛雯兒隻覺得有人在對著她的後頸吹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