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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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請上賜婚

吻了下她的鼻尖,頂住她的額,語氣寵溺又委屈:“我就是。我在那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總好像少了什麽。剛合上眼,就聽到你在哭,於是急忙趕過來……”

翻身上床,小心翼翼抱住她:“還是這樣好,安心……”

他滿足的歎了口氣,閉了眼,隻一會就發出平穩的呼吸。

洛雯兒盯著承塵,一任那番柔言軟語在心底激起漣漪,又漸漸平息,然後,浮出一雙陰森森的眼……

“阿墨,離開園子的時候,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身後看著咱們……”

呼吸頓止,卻沒有睜眼,而是挨近了她,小心不去碰她的傷處:“傻瓜,若當真有人,哪怕是鬼,我能感覺不到嗎?”

吻輕輕點在她的耳珠上:“今天實在發生太多事了,也難怪你多想。睡吧,我保證,以後無論再發生什麽事,都不讓你落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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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墨說到做到,雖然她這七日需要靜養,可是他依舊搬了過來。

作為國主,睡在女官居住的小房間裏,似乎很是不合時宜。胡綸嘟嘟囔囔,卻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

每到夜晚,千羽墨便跟她擠在一張小床上,抱著她,又盡可能的不去碰她,結果幾日下來,就弄出一副黑眼圈。

不過洛雯兒倒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夢魘。

或許千羽墨說的是對的,她那天是受了刺激,所以心神紊亂。於是漸漸放鬆了心思,而且隨著傷勢漸愈,那場夢魘所帶來的驚恐與疑慮,終於散去了。

可是千羽墨卻愈發心情沉重,經常憂心忡忡的說要在她腰間栓根繩子以備會在某一日找不到她,要麽就張羅著在王宮上方扣張大網預防她會飛走。

她驚異於他的想象力,可是,他是不是太過杞人憂天?既是已經答應跟他在一起,怎麽還有諸多的不放心?

於是現在換她來安慰他,允許他每晚像樹袋熊一般霸著她。

當然,每每如此,他總是會有額外的要求,而經曆了那樣一場風波,二人的關係愈發親密起來。

如今是隻隔著一張窗紙……要麽捅破,要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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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滑入了大曆一百九十三年盛夏。

驕陽如火,蟬聲嘹亮。

千羽墨擔心洛雯兒睡不好,要胡綸著人將那蟬都粘了,洛雯兒卻說,難得它們也能叫上一陣子,便隨它們去吧。

千羽墨也便隨它們去了。

胡綸撇嘴,瞧主子這日子混的,人家說什麽便是什麽,這還有沒有一點國主的威嚴了?

不過捧著洛雯兒做的小冰點,也不好意思發表意見,尤其是主子還給他使了個眼色……

不就是午休的時間又到了嗎?不就是又想摟著尚儀親熱了嗎?不就是嫌我這個大總管礙事了嗎?

胡綸吸了吸鼻子。

不過主子的見色忘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就連洛雯兒對他稍好一點,主子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非拿刮骨鋼刀般的目光刮上他幾個來回,好像要炸出他心底的小來,他咋這麽命苦呢?

主子已經開始咳嗽了,胡綸隻得扁扁嘴,捧了安慰他脆弱小心兒的冰點……他的心啊,亦是拔涼拔涼的,無聲退下。

周圍的宮人自是也跟著退去。

千羽墨覷著人都走遠了,清清嗓子,丟了手中的書卷,伸了個懶腰:“真困啊!尚儀不累嗎?”

洛雯兒正伏在案前,撿了奏折描紅。

最近天熱,人也跟著焦躁,所以她打算借臨帖來平靜心情。

而且蟬聲那麽響,就是睡也睡不著,反倒煩悶,何況她如何不知他心中的想法?

於是頭也未抬:“我要好好練字,誰讓某些人總嘲笑我字醜來著?”

“醜怕什麽?反正也隻有我一個人看……”想了想……不對。忽而嚴肅:“你把字練那麽好想給誰看?我聽說盧桔昨天給你遞了個條|子。上麵寫的是什麽?你又打算回什麽?好個盧桔,剛升了他一級,就想勾引孤的女人,看我不……”

一個紙團迎麵飛來,他順手拿扇子拍開,正打算開口,又一紙團呼嘯而至。

“好啊,才得了人家的定情信物,就想著要謀殺親夫,這日子沒法過了!”

對著他的大呼小叫,洛雯兒簡直哭笑不得。

其實昨日盧桔是請人遞了樣東西給她,卻不是什麽字條,而是一把扇子。

盧桔是去歲第十四名進士。成績或許不是很好,但有可能是臨場發揮時常,而任職司直郎後,才華漸顯。千羽墨愛其才,亦是為了鼓勵眾多新上任的官員,擢其為宣撫儉事。

盧桔感念聖恩,一心報答,然而出身貧寒,於是拿了當官以來的俸祿購了把上好的折扇,琢磨著寫上什麽字能讓王上開心,便來討她的意思。

那個負責傳遞的宮人說得很清楚,卻不知為何被千羽墨曲解成這副模樣。

也難怪,但凡他要吃醋,總是沒頭沒腦,胡亂發飆,而且養成了壞脾氣,非要她哄才能安靜。不過她現在懷疑,他就是故意的!

所以堅決不上當。

千羽墨鬧騰了一陣子,見她不肯過來,氣得倒在荷花榻上,拿背對著她。

洛雯兒假意不見,合了方才的奏折,又拿了一本。

其實像她這麽雜七雜八的練習,收益甚微,不過就是打發時間罷了。

千羽墨好像真的睡著了,在蟬聲的鳴唱下,殿內顯得分外安靜。

洛雯兒也不禁打了個嗬欠,淚汪汪的換了本奏折。

這是本紅色封麵的奏折,多是用來言事的。

千羽墨並不反對她幹預政事,其實政事一直是他在做,她不過是根據自己從曆史或者現代得來的知識來協助他。

說協助,或許是自詡了,其實她應該算是投機取巧,不過是占了穿越者的便宜罷了。

宮中生活是乏味的,除了瀏覽偷運進來的《京城彩韻》,讓她了解那隔了宮牆卻仿佛隔了個世界的生活,回憶曾經的充實與熱鬧以外,翻閱奏折就成了她最大的樂趣。

因為不僅可以借此了解無涯、各諸侯國,乃至整個天朝的風土人情,大小事宜,還能從中看出人與人之間,國與國之間的利益與矛盾,而有些奏折敘事性極強,簡直是一部脫離了市井庸俗的《京城彩韻》。

隻不過今天她困得緊,淚蒙蒙的也沒留意上麵都寫了什麽,隻覺得這本奏折上的字遒勁強悍,筆筆帶風,用來臨摹一定能夠提神醒腦。

於是蘸了墨,繼續用功。

她隻注意如何模仿筆鋒形神,直到謄印蘭花的紙上出現“雲裔”二字。

精神仿佛被冰水澆注般猛的一凜,再一看,下方是“聖女”二字。

殿內有涼風吹過,卷起落地的鮫綃……是要下雨了嗎?

她拾起奏折,一字一字的看下去……

……兩情相悅,懇請王上……賜婚……

目光僵硬的落在落款以及那方印鑒上。

其實,早在看到“雲裔聖女”的時候,她就不由自主的去查了落款。

千羽翼的字,她從來沒有見過,然而屬於翼王的那枚印章,她倒是見過多次。

千羽翼曾拿著這枚印章跟她說,他是在戰場上拚殺時,得知朝廷封他為翼王。而他還要繼續征戰,無暇回京領封。於是朝廷就將寶印和金冊快馬送至,宣了聖旨。

隻是接過封賞時,一支暗箭倏然射出,直向眉心。

他隨手一擋……箭頭擦過印章釘到了身後的柱子上。

這枚印章算是救了他一命,隻不過右下角缺了一小塊。

來宣旨的人認為不祥,想要拿回更換。

他倒不在意,因為……

當時他隻說壞了一角,字還是全的,所以沒有必要多此一舉。不過洛雯兒暗想,他心裏,當是根本沒有將這枚印章當做一回事吧?因為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這個名冠天下的稱號。

而現在,奏折上那方印鑒,恰恰缺了左下角。

月牙形。

雖然缺失,卻是比那鮮紅的印鑒還要刺目。

她一瞬不瞬的盯著那塊缺失,全然沒有發現躺在荷花榻上的人不知何時轉過了身子,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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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墨看著她放下奏折,腳步平穩的走出殿去,背影如同往常一樣,纖柔,卻挺直。

他直看著那背影消失在殿門口。

風,打敞開的珊瑚長窗吹進來,打半開的門扇裏吹進來,將滿殿的帷幔吹得橫飄亂舞,叮叮作響的銀蒜連成一片焦躁的靜寂。

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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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墨對著空蕩蕩的大殿看了半天,忽然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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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彩,雲……”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洛雯兒並沒有走遠,她就站在廊柱邊,手扶欄杆,在看雨成串的自簷上滑落。

“那本奏折,是你故意放在那的吧?”

她沒有回頭,沉靜了許久後的一句亦被淹沒在滔滔雨聲中,以致他似乎沒有聽到。

他隻是走上前,將那纖細的身子環在懷中。

她就那麽安安靜靜的待著,眼睛望著隔絕了一切的雨幕,沒有掙紮,沒有反抗。

可是他知道,她與他的距離,從未有此刻這般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