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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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8望風使舵

長樂宮,占地寬廣,一派恢弘之氣。

然而平靜,蒼涼。

一排排鴿籠樣的房子,在這樣的季節都敞著門,遠望去,如同一隻隻空洞的眼。

有些空洞裏會傳出喑啞的聲音,像是夢中囈語,又像是戲台上的唱詞,偶爾,門口會有人影一閃即過,形同鬼魅。然而更多的,是靜寂,與來人對視的靜寂。

洛雯兒凝望了許久,終於向前邁進一步。

“姑娘……”婉瑩捉住她的胳膊:“還是讓奴婢陪你進去吧。”

洛雯兒搖搖頭:“你待在這,有些事,我需要單獨對她講。”

“可是,”婉瑩為難的咬咬唇:“王上……”

好說歹說,千羽墨才算放洛雯兒出來,卻又要婉瑩貼身保護,萬一出了什麽事……

洛雯兒回視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心事的盼雲,目光重落在婉瑩身上:“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會有什麽危險?你同盼雲在外麵等我,我一會就出來。”

語畢,拂開她的手,踏進宮門。

院內幾乎沒有什麽人,隻兩三或年老或因受罰在此勞役的宮女稻草一般歪在陰涼處。

一個穿著與蒼白宮牆的顏色差不多衣裙的宮女正在井邊汲水,口中叨叨:“什麽人呢,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娘娘?使喚誰使喚慣了?大熱天的要洗澡,還偏要燒熱了水,再晾涼,怕損了她的嬌嫩。她還以為王上會來看她?”

一個年老的宮女走上前,幫她把水桶搖上來:“其實有些話尚言之過早,我在宮裏待了多年,看慣了這裏的風雲變幻,起伏不定。誰也說不好誰就一夜飛上高枝,誰也說不好誰就一夜跌下地獄。總之,謹言慎行,即便是在這無人問津的長樂宮,有好處……”

“嬤嬤說一夜飛上高枝的,是那個洛尚儀吧?她倒也真本事,可是有幾人有她這樣的好運呢?而且不就是因為她,這個茹妃才被發配到這裏?好像淑妃也受到了王後的申飭,禁足關雎宮,也沒有說禁足多久。對了,你說茹妃來了這,卻依舊頂著‘妃’的名頭,是不是說,王上還對她有一些顧念?畢竟寵了那麽多年,如果她將來真的重蒙聖寵,那個尚儀豈不是死得很慘?”

“所以啊,若是沒有根基,就不要自作聰明,你小心著點!”

“謝嬤嬤提點!我啊,還真是因為話太多,才被弄到這來受罰。想來沒死倒也是幸運了,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這鬼地方!”

“要記住,凡事給人留三分餘地。與人為善,她總會記得你,萬一她得了福氣,你不是也跟著沾光?人說患難情真,得意的時候,大家都是一樣的,看不出高下,可是落難了,就不同了,人總會記得誰在她最冷的時候送上的一盆炭……”

“那我現在就給她燒水去!”

宮女立即轉了身,卻冷不防撞到一個人,當即往後一蹦,捂著胸口:“嚇死我了……你誰啊?誰讓你到這的?有腰牌嗎?”

見對方一身素淡,不由揚了下頜:“是來受罰的吧?去,到旁邊那屋把你這身衣服換了,跟我幹活去!好啊,說到瞌睡便來了個枕頭……”

嬤嬤老眼一打量,放開轆轤,緩緩跪倒:“奴婢……長樂宮常娥見過洛尚儀……”

那宮女尚滿臉的不屑,聽聞此言,表情還來不及撤去,隻聽“咣當”一聲響,人已經丟了水桶跪下去:“洛洛洛洛尚儀,奴婢春暉給洛尚儀請安。”

洛雯兒看著兩個跪在腳邊的人,想著她們剛才的話,若說心裏毫不以為意,是假的,可也不能說她們錯了。她們說的都是實話,這個世上,能夠讓人不愉快的,就是實話。而且她們是宮中之人,正如千羽墨所說,她們都需要自保,隻不過自保的方法不一樣罷了。

她深吸了口氣,盡量語氣平靜道:“都起來吧。”

春暉看看常娥,見她謝過洛雯兒,自己方跟著謝了起身,又忍不住開口:“洛尚儀,其實剛才奴婢們……”

常娥不動聲色把她擠到一邊,再施一禮:“尚儀貴足臨賤地,不知有何貴幹?”

春暉這會腦子活絡了,當即白了臉色,扯了扯常娥的袖子……莫不是來賜死茹妃的?

的確,得罪了人,斬草除根方絕大患。

常娥瞧都沒瞧她一眼:“長樂宮雖然鄙陋,然清茶還是有一杯的。尚儀若不嫌棄,就請移步暖蘭閣。此時日頭正大,小心傷著尚儀……”

“我是來看望茹妃娘娘的……”

“咣當!”

方才落地的水桶被後退的春暉踢翻,水潑了一地。

她看著之前洛雯兒被濺濕又被迸上泥點的裙擺,腿一軟,就要癱倒。

“她在哪裏?”洛雯兒瞟了眼春暉便移了目光。

“尚儀請跟奴婢來。”常娥屈了膝,領路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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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先王時的人了,如今老的老,死的死,沒剩下幾個了。尚儀看到的這些屋子,大多是空的。今上這些年……咳咳,奴婢還隻見了這位茹妃娘娘,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置,還請尚儀多多指點。”

腳步停在倦芳閣門前,常娥又施一禮:“奴婢就不打擾尚儀了。”

洛雯兒看著清雅卻不寒酸的倦芳閣,想著這位常娥嬤嬤到底還是懂得給自己留後路的人,不禁莞爾。

然剛一進門,一隻茶盅便砸到她腳下:“廢物!水還不送過來?你們是看我落勢了?欺負我?告訴你,本宮不過是在這安靜幾日,待得回了欣然宮,看本宮怎麽收拾你們?本宮可是暉國的公主,無涯的茹妃,如今讓你們燒水是看得起你們,本宮一向都是溫泉沐浴,香花滿身,就你們,想伺候本宮還沒……”

語氣忽止,見洛雯兒已經立在房中。

她眨眨眼,徹底轉了身,驚喜道:“是王上來讓你接我出去的?”

四下一掃,隻見洛雯兒一人,頓白了臉色,往後一退:“你是來殺我的?是他要你來殺我的?”

洛雯兒看著她,不知是個什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