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字體:16+-

510夢妃駕到

鬧?

洛雯兒不解的抬了眼,這回真是認真的在看他。

可那是什麽眼神?好像無理取鬧的那個倒是他。

他強壓怒火:“跟你說了……我沒有!你怎麽就不信呢?”

她竟是笑了,可是那微挑的唇角……是嘲諷嗎?

深呼吸:“我和她……我不是早已說了嗎?我們……”

她那麽看著他,忽然令他有些語無倫次:“我當年,都告訴你了,我隻是沒有想到,她還活著……”

洛雯兒重新垂了眸,唇角依舊是彎著的。

“她,受了許多苦,若是你見了,就明白了。我……不能不管她。”

管?要怎麽管?

她笑:“那是你們的事了……”

“你,你怎麽就不明白?”千羽墨急了。

然而正待解釋,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報:“夢妃娘娘駕到……”

那隻緊鉗著她的手,就在這一聲下,放開了。

洛雯兒看著那尚留在彈花暗紋袖上的褶痕,輕輕的笑了笑。

“阿墨……”

聶紫煙一進門就直奔千羽墨,卻仿似突然發現了洛雯兒,而從兩人的臉色上看,不難猜出二人在鬧別扭。

“這就是洛尚儀?”她細細打量,眸中不無驚喜:“果真與我生得很像呢……”

二人初次見麵的第一句,就刺中了洛雯兒的心。

長睫一顫……像,就是因為這個“像”,都是因為這個“像”嗎?

她亦抬了眸,卻見聶紫煙並沒有按宮裏的規矩將長發全部梳起,隻是鬆鬆的綰了個髻在頭頂,餘發則披在臉頰兩側。即便如此,也不能遮擋那銀質的麵具。

她也聽說了,這個夢妃是被當年那場大火毀了半邊臉,又跛了一條腿。

她亦記起,那一年,千羽墨中了南宮綰的春藥,拉著她跑到沁心園。事後,她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而且夜宿靈雲閣,忽然夢魘,聽到一輕一重的腳步聲,還有女子的哭泣,應當就是這個夢妃吧。

她隻是很奇怪,十年,縱然宮中亦會有“盲區”,可是這變換的四季,她是如何挨過來的?這來來往往的人,她是如何躲避的?這些且不論,食物……她是如何弄到的維持生存的東西?而且,她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這個時候,還是由王後“獻上”,而據說,當年就是因為東方凝,夢妃才慘死火中……千羽墨,難道你都沒有想過嗎?

而此刻,她忽略那一身已經在宮中絕跡如今又跟這個女人一同複生的紫,隻盯著那完好的半張臉,仔細的看……像嗎?真的像嗎?

“雲彩……”千羽墨忍不住在旁邊輕聲提醒。

的確,對於一個受了傷,尤其是傷在臉上的女人,她這般盯著人看,的確太不禮貌了些。

她重新垂了眸子……千羽墨,你心疼了?

夢妃雖有尷尬,卻好像並不介意,拉起她的手:“妹妹,這些年,多虧有你陪在阿墨身邊……”

初次見麵的第二句,再次刺中了洛雯兒的心。

什麽意思?是我代替了你安撫他受傷孤獨的心嗎?我要如何回答?“沒事,這是我應該做的”?

她這邊沒有動靜,千羽墨皺了皺眉。

夢妃卻忽然濕了眼角,低下身子,盈盈一拜:“姐姐謝謝妹妹了……”

初次見麵的第三句,洛雯兒已經找不到感覺了,而令她找到感覺的是一個雪色的身影掠了過來,一把扶起聶紫煙:“你身子不好,小心著點……”

這一句,倒真真傷到她了。

她忽然想起,自打夢妃進門,她這個九品女官還沒有給人家行禮,倒是要讓人來給她道謝,她是不是太沒規矩了點?太不識抬舉了點?

那邊,夢妃搭著千羽墨的手臂,虛弱而溫柔的搖搖頭:“不妨事……”

她,是不是還太不知趣了點?

“二位主子慢聊,奴婢還有事,失陪了。”

她微屈了屈膝,也不去看那二人,轉身就走。

主子?奴婢?

千羽墨還頭回聽她使用這麽兩個詞兒,一時間,簡直是怒火中燒,恨不能把她抓回來好好懲治。可是身邊的人靠在他懷裏,肩頭顫抖,泫然欲泣:“妹妹是生我的氣了嗎?”

千羽墨盯著那個很快消失的背影,強壓怒火,拍著她的肩,將聲音放柔放低:“不是,她平日就不大愛說話……”

平日就不大愛說話?

走出殿門,聽得這麽一句,洛雯兒不禁冷笑。

是我不大愛說話嗎?方才,她之所言,是因為我心有芥蒂,才覺得句句針對,還是你,根本就聽不出?亦或者,根本就不想聽出?

==========

“阿墨,給我講講你們的事好不好?”

碧遲宮內,聶紫煙拖著千羽墨的手輕輕的搖著,就像十年前一般。

千羽墨笑了笑,目光卻不由自主的望向門口,眉心又緊。

“好不好嘛?”紅唇微撅,美眸一瞬不瞬的看著他,一如當年。

笑,扶著她坐下:“不過是些瑣事,有什麽好講的?”

“我要聽,我要聽……”聶紫煙開始撒嬌。

千羽墨勾了唇,望著被光填滿的門口,緩緩開了口:“我和她……”

初時有些心不在焉,可是漸漸的,這六年的時光如此鮮活的出現在眼前,那個人亦如此鮮活的出現在眼前,如初見一般,明媚,動人……

唇角不禁漫開溫軟,語氣也漸漸平和。

聶紫煙一手支腮,聽得極是認真,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半麵銀質麵具閃著靜幽幽的光,如同它的主人一般,仿若入迷。

然而,就在千羽墨講到洛雯兒入獄遭受酷刑時,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他似心有所感的霍然站起,然後便見胡綸跌跌撞撞的奔進殿內。

“主子,主……子,不好了,洛尚儀……落水了!”

仿佛最後一個字音尚未落地,聶紫煙便覺風聲一響,再一看,千羽墨已不在殿中。

==========

“雲彩……雲彩……”

千羽墨奔到鏡月湖時,正見一群人圍成一團。

他衝進人群……

一眼看到洛雯兒……渾身濕透,雙眸緊閉。

然而她的旁邊還有一個人,竟然是英秋冉!

他眼角一跳……這是怎麽回事?殉情?

偏偏此時,千羽鴻亦懶洋洋的走過來,竟是要去抱洛雯兒。

“滾開!”

千羽墨一把推開他,將洛雯兒抱起,旋即一怔……才幾日工夫,她怎麽就瘦成這個樣子?他抱著她,竟好像托著一片羽毛。

心頭發緊,仿佛有什麽壓在上麵,讓他想大呼出聲,卻是繃緊唇,一任額角青筋蹦得幾乎要爆裂。

目光一掃……

千羽鴻正慢條斯理的擰著袍擺:“我來的時候,正好見英大學士跳了水。我還奇怪,首輔大人有什麽想不開的呢?結果一看,裏麵還有個人。大概是英二公子想要救人,卻忘了自己也不會水,此刻正在裏麵撲騰,臣弟便隻好勉為其難了……”

千羽墨麵無表情的聽他雲淡風輕的描述,卻沒有忽略那抖落開的湛藍袍擺上有一道長長的裂痕……裂口整齊,一看便是非掙紮撕扯所致,而是利刃劃開。

眸底泛起寒光……這麽快就動手了嗎?千羽鴻的功夫不弱,縱然水中行動不便,若想傷他亦非易事,可是……

看來這宮裏還隱著高手,倒是有趣了。

垂眸,看著懷裏的人。

她麵如死灰,唇瓣發白,不時輕咳兩聲,便有水從口角溢出。

心中又痛又氣。

隻是一會看不住,她就跑到這麽偏僻的地方。

然而眉心一緊,霍的抬頭……時入深秋,荷花已然枯萎,隻有殘莖敗葉零星點綴,一派荒涼。

還記得盛夏之時,他帶著她來賞荷,曾告訴她,鏡月湖的荷花之所以開得這般燦爛,是因為湖水引自北江。此處,是離外界最近的地方,然而若想進來或出去,隻能鳧水,通口便是……

手臂僵硬,渾身開始戰栗……僅僅是因為多了個紫煙,僅僅是因為擔心他背叛她,她就想要離開他嗎?

抱了人,轉身,大步離開。

身後傳來千羽鴻的“哀鳴”:“王兄,別忘了給臣弟送條袍子過來……”

==========

碧遲宮內,秦太醫背了藥箱出來。

“……嗆了水,所幸救護及時。然而深秋水寒,她的身子……即便喝了薑湯驅寒,一場熱也是免不了的。”

千羽墨冷著臉,撩開簾幔,但見洛雯兒因為方飲了熱薑湯,兩頰泛起好看的紅暈,皮膚卻是蒼白,看去便是病狀。明明已經醒了,卻閉著眼,頭歪向裏側,明顯的是不想跟他說話。

他便坐在床邊,盯著她,也不開口。

就這麽僵持了一會,外麵突然傳來混亂。

“夢妃娘娘,夢妃娘娘,尚儀正……”

大約是覺得以尚儀正病著來拒絕一位娘娘的闖入也不合理,於是急忙噤了聲,又不敢攔著,隻一路小跑的跟著聶紫煙進了偏殿,見到千羽墨,急忙跪下請罪。

“阿墨休要怪她,是我堅持要進來看妹妹的。”夢妃眼角含淚,撲到床邊:“妹妹,都是我不好,害得妹妹出了事。妹妹心裏若是不痛快,大可以罵我兩句,總不至於動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