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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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6喜脈……

日子過得飛快,轉瞬便到了中秋。

現在洛雯兒對於宮中的記憶,隻有節日才能為其增添一點亮色。

這日,千羽墨照例不在宮中。

她安排小宮女忙活的時候,聶紫煙來了。

自打負傷後,洛雯兒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隻不明白千羽墨不是去了永安宮嗎?怎的不在身邊?

緩緩踏入宮門,如久別重歸般安然打量,不時點頭:“洛尚儀果然能幹,碧遲宮打理得很是不錯呢。”

洛雯兒不知該如何回複,隻淡淡一笑。

進入惠竹殿,屏退宮人,繼續打量。

手拂過紫檀卷書案,歎:“當年,阿墨就是在這裏批閱奏折。我總說要陪他,可是陪著陪著就睡過去了,醒來時,已是被他抱到了床上……”

洛雯兒垂眸聽著,麵色無一絲波動。

“這銀平托花鳥屏風,我隻說喜歡這隻黃鸝,卻不想,他還擺著。你也知道,他是個多麽喜新厭舊的人……”

洛雯兒還是紋絲不動。

“還有這床……”聶紫煙忽然紅了臉,目光閃動:“我還記得,我們新婚那夜。當時,還在一個很小的木屋。他很溫柔,很怕弄疼了我……”

洛雯兒的眉心不動聲色的一抖,忽聽她喚自己,不覺抬了眸,正見她滿臉關切:“我聽說你……唉,其實女人這關很難過,你這樣,倒也是好的……”

什麽意思,是要提起沒有落紅一事嗎?

然而聶紫煙也沒有說下去,隻忽然興奮道:“聽說你會美容,可以讓人變得漂亮。你可不可以……”

她摸著半麵銀質麵具,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知道,女衛悅己者容。每每他……我都不敢摘下這東西……”

什麽叫“悅己者”?“每每”後麵又省略了什麽?

洛雯兒隻覺有風在心間穿過,瞬間將她的心變作一片冰冷的平原。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請安聲,她不由自主的望過去,卻聽聶紫煙一聲驚呼,跌倒在地,手捂著肚子,咬住嘴唇,臉亦變了顏色。

而千羽墨亦在此刻進了門,見此情景,臉色大變,急忙丟了手中的荷花,將聶紫煙扶起。

聶紫煙痛得渾身蜷成一團,貓一樣的縮在他懷裏。

“紫煙,紫煙……快傳禦醫!”

聶紫煙展開一個虛弱的笑:“我沒事,不要擔心……”

可是千羽墨的臉色明明在聽到這一句後又添了層擔心,還飛快的瞥了洛雯兒一眼……

洛雯兒自是接到了這冷冷的一撇……的確,殿中隻她們兩個,聶紫煙“跌倒”,與她有著脫不開的關係。偏偏此刻,聶紫煙又艱難的來了一句:“方才隻是與妹妹請教美容一事,因為我想請妹妹……”

撫向麵具,又急急道:“與妹妹無關,是我自己……”

豈非是“不打自招”?

洛雯兒忽然想笑,不去看那邊的相依相偎,目光隻移向那支尚帶著水珠的荷花,還有千羽墨浸濕的袍擺,然後垂下。

秋天的鏡月湖,已是很涼了吧。

還是去請禦醫了,趁這工夫,她聽千羽墨無比溫柔道:“要你在宮裏等著,怎麽跑到這邊來了?”

“你說要給我摘荷花,又不許我跟著,我一人無趣,就想過來看看你待過這麽多年的地方……”

話語漸低,已經聽不清了,偶爾會聽到聶紫煙輕笑,就像小小的蚊蚋拿翅膀拍著她的心。

禦醫來了,手搭在那覆著羅帕的纖腕上,眉心一抖,手指微移,似是有什麽不確定,再次搭上去。

片刻後,翻跪在地:“恭喜王上,賀喜王上,夢妃娘娘有喜了!”

什麽?

轟的一聲巨雷,不知在誰的心中炸響。

洛雯兒霍然抬頭,對上的正是千羽墨的眸子。

怎麽,那眸裏寫的竟也是不可置信嗎?

“怎麽回事?你可看得清楚?”

“臣看得清楚,是喜脈,喜脈!恭喜王上,恭喜夢妃娘娘……”

四下已是道喜連連,偏當事人僵立不動。

禦醫保持著跪地之姿,心中奇怪莫名……明明是天大的好事,對於王上而言,堪稱百年一遇了,可是王上怎麽瞧起來不大高興?莫非是歡喜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千羽墨看著洛雯兒,又睇向夢妃,身子竟是幾不可查的晃了晃:“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我分明……”

“阿墨……”聶紫煙從荷花榻上微欠起身,臉上是即將為人母的喜悅,還有一點初懂人事的嬌羞:“你忘了,端午那夜……”

端午?端午怎麽了?

千羽墨努力回想。

“你喝多了,然後……”她低了頭,靨生紅雲:“你說,你記得我們就是在那日成婚的。你抱著我,說每年這一天都會去紫香園看那掛紫藤蘿,說一直想著我,然後……你還很小心,怕碰到我的傷……”

“夠了!”

千羽墨一聲怒喝,頓嚇了聶紫煙一跳。

她抬了頭,眸底淚水盈盈。

可是千羽墨沒有看她,隻飛速掠去捉住那個要奪門而出的身影:“雲彩,我沒有,我沒……”

洛雯兒也不知哪來的那麽一股大力,一把甩開他,飛也似的跑了。

千羽墨扶著門框,捂住額頭……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那夜……那夜……

怎麽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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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做什麽?”

靈雲閣內,千羽墨看著那隻她一直不離身的大箱子突然現身,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要走了。”

什麽?

千羽墨一步上前:“我不讓你走!”

洛雯兒輕鬆避開:“給我出宮的令牌。”

千羽墨恨恨的看著她,忽然一拳砸在桌上:“不準走!”

洛雯兒有些好笑的看他,那種神色讓他心頭發慌,他試著靠近一步:“雲彩,我沒……我不記得了,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真是個好理由,但凡發生什麽事,都可以用一句‘不記得’,於是萬事大吉了……”

“你怎麽不信我?”

我還如何信你?

你與夢妃朝夕相處,情動於衷乃是難免,何況你一直對她……

酒,當真是好東西!

有些事情,明明是早已料到了,偏偏要等到事實擺在眼前才肯如夢初醒,洛雯兒,你真是自欺欺人!

“雲彩,你分明說,要跟我在一起,永遠……”

“我也忘記了!”

千羽墨頓時大怒,一下撲過去抱住她,拚命的吻她:“我說過我沒有,我真的忘記了,你怎麽不信我?”

什麽“沒有”?什麽“忘記”?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但是她不再說話,隻奮力掙紮。

二人正在鬥爭,胡綸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夢妃娘娘不舒服,請主子過去一下……”

屋內的聲響頓時戛然而止。

胡綸就知道,洛雯兒不過是曇花一現,主子真正寵的還是夢妃,這不,孩子都有了。

唉,主子終於有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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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兒很輕鬆的掙開了他。

“忘記恭喜王上了……”話一出口,下句已是酸澀:“不論怎樣,這都是好事……”

好事?這是好事?

千羽墨想要大笑,卻見她側了身子,看著窗外,聲音低得仿佛自言自語:“其實,王上多慮了。奴婢根本沒什麽可抱怨的,如今的結局,不過是我當初腳踩兩船的報應吧……”

身子猛的一晃,華豔且清雅的眸子投過來,一瞬不瞬的鎖住她,唇角緊抿,如同直線。

不知僵持了多久,門外再次傳來胡綸的催促。

千羽墨將拳捏得咯吱作響,再盯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走出門口時,洛雯兒聽他涼聲吩咐:“看好洛尚儀,若有什麽意外,唯你們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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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囚禁了?

洛雯兒看著空蕩蕩的房間。

曾經,她心甘情願的被囚禁在這裏,可是現在……

不是不可以逃,然而沒有千羽墨的令牌,她隻能亡命天涯,他會追她,會找她,令她不得安寧,可是留在這……

窗外,飄來桂花的芳香,然而那每一絲香氣,都似繩索,緊緊的纏繞她,捆縛她,令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