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長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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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教導

因為一筆寫不出兩個衛字,尤其衛新詠現在重病在身,所以衛清慎帶著子女過來看看被出繼的親弟弟,倒也無可厚非。

問題是他要把子女留下來伺候衛新詠,這就太過分了。

瑞羽堂會缺了伺候衛新詠的人?別說下人了,就是一定要晚輩來伺候衛新詠,按照遠近親疏,也應該是瑞羽堂來安排,而不是已經跟衛新詠隻是同族兄弟關係、還不是同一個堂的衛清慎!

要真叫衛清慎的子女留下來服侍,外頭沒準都要懷疑瑞羽堂虧待了衛新詠,伺候的人都沒給齊全,以至於要人家過繼來之前的兄長操這個心!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衛新詠一生未娶,也沒有子嗣。

他當初被過繼到瑞羽堂,理由是為了給衛煥的庶弟繼嗣。那麽現在他無嗣,即使身前不提,他這次當真撐不住去了之後——瑞羽堂肯定還是要給他名下過繼嗣子的,不為了衛新詠過繼過來的理由,也為了衛新詠如今在新朝的地位,他這樣的人,怎麽能夠因為無子就無嗣呢?

如今因為宋老夫人說衛新詠年紀輕輕的,就算身體差了點,斷然沒有養不好的道理——老夫人說了這番話,誰再敢提繼嗣之事,那就是咒衛新詠快點死、或者好了也一輩子沒兒沒孫了——如今大概也就衛清慎仗著他是衛新詠嫡兄的身份,敢這麽試探。

而衛新詠病情到底如何——季去病診出來時那番話可沒故意避人說,裏裏外外心裏都有了數。

在這種時候伺候衛新詠跟前的男嗣,尤其是晚輩,地位可就微妙了。

憑衛新詠對新朝建立之功勞,哪怕他死得早,無法親自庇護後輩。但掛在他名下,新帝少不得也要給足體麵!

由於衛新詠早就屬於瑞羽堂的人,這份好處,當然也會是瑞羽堂的人來領——這一點大家心裏都有數。

至於說是誰來領,衛新詠還在呢,宋老夫人都說了那樣的話了,大家當然現在還不敢猜測。

但現在衛清慎這等於是明著來搶這個嗣子名頭了,衛長嬴雖然已經出閣,聽了之後也不免感到有點生氣:“早先衛六叔過繼到咱們家來之前,也是祖父設法將衛清慎他們一家弄到鳳州來庇護著,這才免了知本堂的毒手,又免了帝都淪陷之災……這些年來,祖父祖母可沒少厚待他們,如今衛六叔人還沒去,他們就這麽做,也太不要臉了!”

這話不是她偏心自己親人,而是衛清慎這麽做著實不講規矩。

過繼出來的人,好與壞,那跟以前家裏都不該再有什麽關係了,這已是約定俗成……不,應該說過繼就是這個規矩!

否則自己家沒兒子,過繼個兒子過來,倒把原本的親人也全招了來,最後沒準就反客為主……豈不是過繼子嗣隻能挑孤兒了?!

宋老夫人倒是心平氣和:“衛新詠於新帝有大功,他膝下又沒子女,往後誰繼了他這一脈,至少新帝在位時,是不怕被虧待的。那衛清慎之前在知本堂,後來托庇鳳州,不說戰戰兢兢過日子,但也算不得多麽風光。如今有了這樣的一個機會,不想錯過也沒什麽,隻是他遠不如衛新詠聰慧——以為即使衛新詠過繼到了瑞羽堂,憑他在新朝的地位,隻要肯收親侄子為嗣子,咱們瑞羽堂也無可奈何……確實是糊塗。”

“那六叔怎麽說的呢?”衛長嬴問。

宋老夫人淡然道:“你們六叔當然是明白人,前腳讓人送走衛清慎一家,後腳就打發那賴琴娘來與我說——嗣子的事情他生前不想提,而且他如今身體不好,往後衛清慎登門怕也不能見了。”

衛長嬴歎道:“六叔果然是明白人。”

衛新詠說他活著的時候不想提嗣子之事,顯然就是把這個問題交給瑞羽堂來處理了,甚至連瑞羽堂給他安排什麽樣的嗣子他都沒意見。

至於以後都不見衛清慎,就是說衛清慎想通過一次次勸說說動他也不成……興許衛清慎一家知道後會對衛新詠不滿,但實際上,衛新詠這麽做才是為他們好。

須知道鳳州衛氏如今已是瑞羽堂徹底當家的局麵,知本堂隻剩了個名義——在這種情況下,哪怕衛新詠開口讓衛清慎的兒子過繼給自己,先不說瑞羽堂肯不肯答應,就說瑞羽堂答應了之後……衛清慎還能活幾個兒子都是個問題!

原本衛煥這一支,跟衛清慎就沒什麽感情,以衛煥連親侄子都能下手的狠辣,區區一個衛清慎算什麽?

可能從衛清慎來看,他這麽做,隻是希望籍著他跟衛新詠之間的血脈關係,給自己兒子謀個好前程,順帶全家也能沾點光。

但從衛煥這邊看的沒有那麽簡單,如今不是大魏朝,是改朝換代了。

鳳州衛氏還在,可往後能不能繼續興盛下去是個問題。即使家族繼續興盛,但自己這一支能不能繼續風光這又是一個問題——衛清慎的行為,在衛煥這邊來看,不僅僅是他們覬覦本來就不應該再屬於他們的東西。

而且還有威脅到衛煥這一支的嫌疑。

畢竟衛清慎膝下子女眾多,哪怕現在沒有很出色的,可若能得到新帝大力扶持,誰說衛煥這邊的閥主位就能一直保持下去的?

從新帝的角度來看,才能平庸的士族他才會放心吧?

所以衛新詠若不迅速表態,恐怕衛清慎隻會死在衛新詠之前!

畢竟衛新詠再智謀似海,他到底就這麽一個人,即使他對新朝有大功勞,可這種家族內部事,新帝也不可能給他很大支持。

畢竟,讓新帝借此幹涉了衛家族內事,下次新帝幹涉順手了,給所有士族都插上幾把那怎麽行呢?

更不要說衛新詠如今的身體,還能撐幾次出謀劃策都難講。

宋老夫人倒不意外衛新詠這麽做:“他一直未娶,對男女之事不怎麽上心。倒是對家人跟伺候多年的下仆很是惦記。所以哪怕這些年來一直沒怎麽聯絡,對衛清慎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感情的。若他身體康健,能夠長命百歲,未必不會動意舍棄咱們這邊,轉去栽培他嫡親的兄長侄子。但現在他身體這副樣子,自己都沒信心撐幾年了,自然得求穩,自不會讓衛清慎出這個頭。”

頓了一頓,宋老夫人又道,“衛清慎這麽一折騰,其實倒是幫了咱們家的忙。你看著吧,衛新詠為了他自己去後,咱們家不私下裏給衛清慎使絆子,過兩天肯定要給咱們家些好處,以替衛清慎來彌補。”

衛長嬴聽到這裏微微一怔,脫口道:“衛清慎過來是祖母您……”

“唔,這才猜出來?”宋老夫人眉頭一皺,語氣帶著些嗔意,“我原以為你提起衛清慎就是想到這兒的呢?”

“我哪能隨便懷疑您呢?”衛長嬴不滿的推了推她,撒嬌道。

宋老夫人笑著道:“這話說的,為了你們,祖母這輩子手段用的還少嗎?”

老夫人有些感慨,“本來以為年紀大了不要操這個心了,可如今這局勢……不操心還是不能放心啊!”

衛長嬴忙道:“這都是我們不爭氣,叫祖母……”

“你們還年輕。”宋老夫人淡笑著道,“年輕人麽,一則經曆事情少,考慮不周;二則往往心不夠狠……慢慢練著罷!”

就與她詳細講解,“衛新詠冷不丁的回來養病,咱們又什麽都打探不出來,說是坐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哪能真的什麽都不做呢?現成衛清慎在,這又是個頭腦簡單、沒什麽城府的,不用起來不是太浪費了?”

衛長嬴道:“我就奇怪,這麽多年沒聯絡,衛清慎怎麽就忽然上門來,還把子女都帶著……”

“但因為我是你祖母,你就想不到是我派人攛掇的。”宋老夫人搖頭道,“你這樣不成,隻從如今的局勢,跟衛新詠的為人,你就該推測出來,衛清慎帶著子女上門來,這件事情看似對咱們家是個威脅,實際上咱們家才是最得好處的——因為衛清慎怎麽鬧,就憑衛新詠早已過繼這一點,衛新詠的嗣子,都沒他說話的份。而衛新詠自己,在這件事上,也拗不過咱們……既然如此,這件事情怎麽不是咱們家幹的呢?如今你祖父一麵養病,一麵指導你父親、長風還有鋒兒,這樣的瑣碎事情,自然是我來管的——你看,這事情多麽簡單?但你就是覺得我是你親祖母——你親祖母就不會算計人了?”

老夫人語重心長,“這件事情跟你沒什麽關係,你反應遲緩些倒沒什麽。但你要想,往後是跟你有關係的事情上,你會不會也犯這種認為一個人不會如何如何,就否認自己原本正確的推測?從而忽略了事實?”

衛長嬴想了片刻,拖著她胳膊就是一頓搖:“就是想陪您說說話——您別這樣嘛!”

宋老夫人鄭重點頭道:“嗯,這招使得不錯,沒話回了,就撒著嬌把事情磨過去!”

“祖母您還要說!”衛長嬴麵紅耳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