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少年隱約見到大樹高高的枝幹上竟是還藏著另外一個人。
少年靈機一動,連忙裝作無事一般,將目光轉到了正在對恃著的阿史那攝圖和鬱久閭遺兩個人身上,看著兩個人下一步將要發生什麽變化。
少年幾乎可以肯定,呆在樹上的那個人一定不是柔然人抑或是北周那邊的人,否則他也不會一個人呆在樹上。
那人之所以藏在了樹上,顯然是不願意讓樹下麵的人看到。
少年人心中忽然燃起了希望,忖道:這位老兄可以說是唯一與我沒有關聯的人,既然不是敵人,那便是友人,說不定我能夠離開這裏,還真的需要這位老兄的幫助?現在很明顯,除了我之外,並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位老兄呆在樹上,我也暫且當做不知,如果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那可對不住了,樹上的老兄你就當一回靶子吧!
劉寄北已經意識到那個少年發現了自己,但他卻不知少年為何沒有聲張,禁不住心中暗自疑惑,不明白少年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不過,既然人家也裝作沒看到一般,自己也用不著不打自招,還是穩穩地躲在樹上靜觀其變為妙。
也不知怎的,劉寄北對於那個少年沒有聲張一事,竟是在心中升起了一絲感激,隱約間在腦海裏現出一個念頭,一旦那個少年有事,他劉寄北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國師見少年將目光移向了別處,便也將眼睛對準了正欲動手的阿史那攝圖和鬱久閭遺兩個人的身上,心中暗道:鬱久閭遺秉承黃氏一派絕學,而阿史那攝圖卻是木杆可汗手把手教出來的高手,這兩個人相鬥,自然可以映射出漠北兩大派武學的精髓,今日可得好好的看一看,這些年黃家和阿史那家族又有些什麽新鮮玩意。
鬱久閭庵羅辰緊盯著他的手握鋼刀的親弟弟,見其恰到好處的停在了阿史那攝圖的斬馬刀攻擊範圍之外,淵渟嶽峙,一派大家風範。
尤其是鬱久閭遺身上的衣袂無風激蕩,顯然是將真氣提到了極致,能夠做到這一點,即使是鬱久閭庵羅辰都甚為佩服。
鬱久閭庵羅辰看著鬱久閭遺的背影,忽然之間心中湧起一陣欣慰。
當年,他的父親鬱久閭阿那瑰將鬱久閭遺送到了黃君那裏,懇請黃君將其收做弟子,那時候,他還大為不滿。
在他認為,盡管黃君聲名遠播,乃是漠北第一高手,但是,先不言當時柔然漢國如日中天,沒有人敢對柔然王室的人有任何的不敬,單單拿國師天竺人迦旃林提來說,其人武技通玄,比之黃君也不遑多讓,有現成的高手不用,何必巴巴地求人家將柔然尊貴的王子收做徒弟?這擺明是舍近求遠的做法。
現在看來,鬱久閭阿那瑰做出的那個決定真是英明至極。
國師迦旃林提雖然武功高強,也很有謀略,不過經過他這麽多年的細心觀察,這位國師並不是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柔然汗國上的,而且此人十分吝惜自己的武功,根本就不肯將身上的武技全都教授於人,想來當年鬱久閭阿那瑰定然也是看出了這一點,這才將鬱久閭遺送到了黃君的門下。
再者,世事無常,誰能想到如日中天的柔然汗國說沒就沒了,硬是在短短的幾年之間,被昔日隻知道窩在都斤山打鐵的一群突厥人生生給打敗了,即便是他這位柔然大汗也同樣被迫淪落到深山之中,靠著狩獵維持生計。
然而,就在他帶著柔然人逐漸的走向沒落的這段時期內,鬱久閭遺不但在黃君那裏學得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功,更是靠著黃君的庇護,躲過了一場接一場的劫難。
就像六年前,如果鬱久閭遺沒有在黃君門下學藝,那麽大概也隨著鬱久閭庵羅辰一道被西魏人捉住,很有可能會同大多數的柔然人一樣,被斬殺在長安青門外。
他作為柔然可汗之所以避過一難,全是迦旃林提的功勞。
迦旃林提先將他裝扮成一個近衛的模樣,再將那個近衛化裝成他的模樣,兩個人的身份互換之後,迦旃林提又疏通了看護柔然人的羽林軍頭領,因此才悄悄的逃了出來。
而後,便在迦旃林提的帶領下,他和一些幸存的柔然人跑到了嵩山之中,這一呆便是六年。
他本以為再也見不到鬱久閭遺,哪曾想鬼使神差之下,今日竟邂逅與此。
現在的鬱久閭遺已不是當年那個稚氣未幹的毛頭小夥子了,這位柔然王子隻是簡簡單單的站在那裏,就足以讓所有看著他的人感到一股逼人的氣勢。
阿史那攝圖在半年前,於潁水邊同陸法和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等他找回受傷離去的金雕之後,便開始給金雕療傷,可是那把匕首將金雕的翅膀傷得很重,足足養了十餘天,金雕的傷勢才算養好。
阿史那攝圖眼見著自己心愛的金雕被陸法和所傷,實在是不甘心如此便放過了陸法和與任淑真。
於是,他便帶著那兩隻金雕一起南下,準備找到陸法和之後,報那金雕被傷之仇,可是由於他耽誤了十餘天,最終也沒有追上陸法和三人,失望之餘,一想自己離開大漠也很長時間了,便生出北返意圖。
孰料快到嵩山的時候,竟是遇到了鬱久閭遺他們三人。
阿史那攝圖雖是看不起鬱久閭遺和赫連拓疆,但是,對於黃君最寵愛的美貌女弟子伽羅卻是情有獨鍾。
如果不是黃君在漠北有著超然的地位,隻怕這位突厥大葉護早就將伽羅收入帳中了。
鬱久閭遺和赫連拓疆在一年半前回到了漠北,見到了闊別四年的黃君,便將那四年中的所有事情盡數告訴了他們的這位師傅。
黃君聽後,雖是對於鬱久閭遺利用元韶而導致元氏滅族的事情大不以為然,卻也沒有因此而責怪鬱久閭遺,隻是歎了一口氣,說了句“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的話。
隨後,黃君問了問這四年裏鬱久閭遺和赫連拓疆相處的情形,彼此間有沒有不愉快,有沒有一起聯手對付過敵人。
赫連拓疆盡管對鬱久閭遺大為不滿,但由於他為人不喜小腸雞肚,所以,並沒有把鬱久閭遺欺負他的事情說了出來。
而鬱久閭遺則生怕赫連拓疆說出事實,故意避重就輕的詢問黃君,為什麽要提起他和赫連拓疆有沒有聯手對敵的事情。
黃君當然不知道鬱久閭遺另懷鬼胎,見到倆人不解的模樣,便奇怪的歎了一口氣,再沒有任何言語。
赫連拓疆見過了黃君之後,便找到了自己心儀已久的小師妹伽羅。
伽羅瞧見二師兄回來了,並沒有表現出赫連拓疆所想象的那麽興奮,不過當她聽到赫連拓疆所講的中原各種奇聞異事以及風土人情時,卻是大為著迷。
正因如此,她纏著赫連拓疆一連好幾天,直到赫連拓疆再也講不出什麽新意的東西了,伽羅這才放過了他。
黃鷹自從受傷回到漠北之後,黃君一邊為他療傷,一邊詢問他受傷的情形,並且將斛律光牢牢地記在了心中,盡管黃君嘴上並沒有說要怎麽辦,可是別人都知道黃君定是心中有了主意,說不準什麽時候便會突然消失,到那時,那個斛律光可就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了。
黃鷹傷愈之後,黃君便嚴肅的告誡他,如果再胡亂生事,莫說是別人,黃君自己都不會再放過他。
黃鷹雖是野性難馴,但是他真的十分害怕自己的這位大哥,知道黃君言出必行,若真違背了黃君的意願,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漠北武尊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黃鷹害怕之餘,隻好規規矩矩的呆在了漠北,不過他另有打算,一旦等這段風聲過去之後,尋到機會,從新回到北周,找到獨孤楷,再為身後事做些打算。
黃鼎在鄴城麵對北周諸多高手的圍攻,雖是帶著黃鷹等人強行突圍逃脫,但是也受了不大不小的內傷。
回到漠北之後,黃鼎便很少拋頭露麵,一麵自行調養,一麵悉心專研武技,即使是對黃君,黃鼎也很少前去相見,一個人呆在都斤山深處,與雪山鬆柏為伍,同飛禽走獸為鄰,倒也是過得逍遙自在,自得其樂。
黃鼎人雖是生的巨大,可是心思卻並不魯鈍,對於他的哥哥黃君的感情,可謂是十分複雜。
一方麵很是敬仰欽佩,一方麵卻將黃君視為他武道修行的一個目標。
黃鼎天資很高,即使是黃君也時常稱讚他,說他在於自己年齡相同的階段,成就已經是超過了自己,如果倆人不是兄弟,而是敵人的話,那麽,黃鼎將是一個十分可怕的對手。
對於黃君這樣的評價,黃鼎自然是十分自得,然而,他心裏頭卻是很清醒,自己這一生要想在武道修為上超過哥哥黃君,那不僅需要時間和機遇,更是需要付出常人根本就想象不到的辛苦的。
伽羅自從聽到了赫連拓疆對於中原的描述之後,便對長城之內的物什兒充滿了好奇心,當她在赫連拓疆那裏再也問不出什麽新奇的東西時,便將腦筋放到了鬱久閭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