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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巴菍絲毫沒有感到劉寄北的話好笑,一聽到他這麽說,竟是悲從中來,聚集在心中的惶恐、擔心、悲傷、憐惜、憂慮等等情緒倏地統統釋放了出來,緊緊地摟著劉寄北的身子,悲痛欲絕的哭道:“我不讓你死!就算是用我的命來換取你的,我也心甘情願,隻求你不要死!”
劉寄北心口發酸,暗自歎息,口中卻裝作沒事一般說道:“我隻是胡亂說說而已,妹子你倒還當真了,大哥的命硬朗的了不得,哪會如此輕易的死掉啊!來,不要哭了,聽大哥繼續往下讀。”
春巴菍擦了擦眼淚,黯然的點了點頭,聽著劉寄北念道:“三徒摒躁潛心,傍吾累年,各有所長,競相斬獲。忽一日,吾頓悟於心,遂閉關冥思於洞中七七之數,豁然悟解天機,開關日蒞,攜吾心得而出。”
春巴菍已是稍稍忘卻了悲傷,低聲奇道:“此人說他在四十九天之中竟然破解了天機,這是什麽意思?不知他口中的天機指的是什麽?”
劉寄北也是一塌糊塗,無從解釋之餘隻好繼續念道:“吾夜觀天象,摒視內察,知悉為因洞徹天機,吾需斷絕俗緣,遂預付密卷與三徒,難耐三徒武學道業根基尚淺,倏然稟受破除虛空之鑰,恐難駕馭火龍之威,徒減陽壽,奈何圖錄三分,分付其人,欲窮道旨,則各憑機緣。”
劉寄北讀到這裏,頓了一頓道:“原來此人已將看破天機之法記錄成書,本想將這本書傳授給他的三個徒弟,卻又怕三個徒弟駕馭不了那法子,故而將書分成了三本,每人一份。”
春巴菍奇道:“這人也真是的,他既然已經會了破除天機的辦法,怎麽還會擔心受到上天的懲罰呢?難道他就不會想個辦法,躲開也就是了。”
劉寄北歎道:“也許他口中的斷絕俗緣就是躲開之法吧!”
他說完接著念道:“吾焚香沐浴,更衣盤坐於方丈之室,圖譜三分各付遺訓,斂藏於胸腹之間,隱吾三魂,遁吾七魄,以龜吸胎念之法,遊蕩於陰陽之間,佯裝氣絕。三徒忽見,悲憤嚎啕竟日,斂吾遺骸,深埋冥府。是夜吾陰破墳塚,蕩除痕跡,悄攜青龍獬豸遁離句容。”
春巴菍指了指旁邊盤坐在青岩上的那人,恍然說道:“看來羊皮上說的那個人便該是他了。”
劉寄北尚沒答話,卻見獬豸低聲悲吼了一聲,二人看時,隻見獬豸眼露傷感,點了點大頭。
劉寄北不無羨慕地歎道:“能得如此神獸忠心眷顧數百年,縱是死了也算不枉。”
他怕自己的話再次引來春巴菍啼哭,連忙低下頭讀道:“吾與兩獸退避紅塵,逍遙於山澤之間,時遇依帝山秀,遂駐足於此,探幽尋密,偶現氤氳洞外尚有天地,安息靜謐,四時如一,故貪戀不去。”
劉寄北再一次看了看這個景色優美的小盆地,心道:若是身無瑣事,能夠在百年之後埋骨於此,我也會心甘情願的。
他心裏湧起無盡的傷感,不願意情感外露,索性低頭,朝下念道:“吾攜兩獸,一曰青龍,一曰獬豸,俱為山澤靈獸,青龍乃為句容蟒蛇別種,獬豸係為上古傳承之神獸,二獸縱橫句容深處年月無算,吾偶遇之,適逢兩獸相鬥,遂收為仆。獬豸通靈智絕,善解人語,性忠無訛,與之相伴實吾一生之所幸,青龍善偽狡黠,逢強欺弱,性本無常,與之相偕係吾之無奈而為。吾天不假年之日,青龍倏然反複,獬豸誠懇護主,兩獸必複相鬥爾,嗟呼,奈何吾固升天,徒留一段禍事。”
劉寄北心道:此人既已看出那條青龍可能在他死後將再次為禍世間,他何以不在死之前便將青龍殺了呢?
他帶著疑問繼續向下讀,隻見羊皮上寫道:“然天生萬物為芻狗,道法自然。既生之則因其緣,若滅之亦因其緣,天地尚不以為忤,何須吾等橫生幹戈,摒棄煩惱且由他。”
春巴菍忽然有些憤懣的說道:“這人真是迂腐之極,明知其惡,卻是聽之任之,還搬出一大段狗屁道理為其遮醜!”
劉寄北聽她說得異常氣憤,猜她是想起了在洞裏中蟒毒的事情,禁不住心下歎道:其實她說得不無道理,對於怙惡不悛者本就該是人人得而誅之,偏他不肯為之,還怪她罵他啊!
劉寄北感覺到身子在寒冷的侵襲下,知覺正一點一滴的喪失,雙眼的視力也逐漸的模糊了起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也許就什麽也看不見了,於是他加緊時間往下讀去,隻聽他念道:“吾寓跡於此,漠視甲子,淡化春秋,衡欲脫除桎梏,破蛹成蝶,奈何天機盡勘,窮蹙臨門一躍,嗚呼,天意如此,若之奈何。
春巴菍冷笑一聲,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所幸他沒有成仙成佛,要不然天上便又多了一個隻收香火不濟世的家夥了。”
她話剛說完就見獬豸一聲怒吼,倏地站起,大頭垂下,利角對準了她,弓腰塌背,兩隻前踢不住的刨弄著沙石,瞧著那樣子,顯是被她的話所激怒,大有要過來與她拚命的架勢。
劉寄北瞧此情形,連忙說道:“獬豸兄不要生氣,她剛才說的話隻是無心之談,像她這樣一個善良的姑娘,哪裏會對一個不相識的人存有不敬啊!”
春巴菍聽到劉寄北說她善良,禁不住怒氣散了大半,沒有反駁劉寄北的話。
獬豸停止了咆哮,抬起大頭直盯盯的看著春巴菍,最後也不知它想到了什麽,悄然的蹲坐在地上,靜了下來。
劉寄北見到事態平息了下來,心中長出了一口氣,繼續對著羊皮念道:“吾知大限將至,本該心無羈絆,然情係圖譜,夙夜匪安。初授三徒圖譜,陰求互相友愛,圖譜三分,各不成篇,料想無所依托,必將敝帚自珍,如此將各懷天命,誠為一耄耋也。然執心縱欲,強而為之,必將憑強恃勇,舉手淩之,如此取者,定大禍臨頭。縱觀吾之此舉,唯希三徒彼此相誠,心結隕鐵,遇萬變化,眾心一辭,莫生猜忌,奉其所受,參差以悟,煥然則成篇。”
他念到這裏,心頭禁不住沉了下去,不自禁的想到:如此師傅,心機深沉若斯,做為他的弟子也不知是福是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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